大爺回府後聽說了今日後宅內發生的事,頗是頭疼地擰了擰眉頭,語氣不見如何嚴厲,卻透著幾分疲憊。搖首後目光聚集,微帶感激地朝妻子說道:“這院裏的事,虧得你操心了。”


    景晨淺笑著為他斟茶,“爺說得哪裏話?這是妾身的職責。”


    大爺的目光更見柔蜜,悠長歎息後苦笑,“宋氏從前不是那樣的。”


    景晨心中便稍鬆了些,他溫和卻當真不糊塗,不會幹預自己如何處置妾室,並非是僅因敬重妻子,而是清楚這其中是非。既然這般,那琦姑娘的情意,他必然也有所感應,想必是另有主張吧?


    今日被文氏質問,景晨麵上雖無謂訓誡她善妒,然這心底總歸有些不適。出於君大奶奶的身份,顧及婦不幹夫事,不左右他的思維,盡職本分。然獨身靜處時,怎可能沒起過疑惑好奇?


    府中日子如常,老夫人亦會先後令人將賬簿送至景晨屋中,偶爾也招她過去回話。三房安靜,相逢五爺時對方亦安分了不少,隻是那道晶亮炯炯的目光,總令人渾身不自在。


    便這般過了幾日,景晨等待的事終於有了消息。


    主臥內,安濃垂首恭敬地立著,“奶奶,那位姑娘在知州府後院發現被人跟蹤,當即潛逃。老三和阿圖追尋時驚訝對方容貌,速度緩了半晌便沒有立即著手,隻好追尋而上。待等追到西郊荒地時,她見沒有地方可逃,便故意示好願意跟他們回來。可不知怎麽突然驚動引來了知州府的侍衛,那女子見狀招手求救,阿圖欲上前擒住,她閃躲不及最後反失足滑落了湖中。”


    景晨靜靜聽著,麵上無波無瀾,絲毫沒有任何感情地說道:“後來呢?”


    “老三和阿圖為躲避官兵,就先藏了起來。那些侍衛似有備而來,圍著在周邊尋找了許久,最後原少爺都到了那,命人下水搜尋無果才離開。”安濃說著神色微凝,不安地開口:“奶奶,那位姑娘估摸是要凶多吉少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要估摸,要的是肯定,可懂?!”


    不顧對方麵上的不忍,景晨嚴肅了複又訓斥道:“安濃,你該知曉,我花那麽多銀子養著你們,並非隻要你們傳話。說句明了話,你和安宜的表現,我並不滿意。然而沒有法子,我現在身邊可用的隻有你二人,現下不得不再給你們機會。”


    俯首閉目小抿了口茶,再睜眼,安濃已跪在了身前。


    將茶蓋覆上,景晨漫不經心地說道:“別跪著,這院子裏最不缺的就是丫鬟仆婦。你也別擔心,我花心思培養你們便不會輕易放棄你們,隻是有的時候做事要懂得隨機應變,而非事事要回來問我拿主意。如若再如上回般事出突然,你們尋不到我,該怎麽辦?”


    安濃便為難地咬了咬唇,卻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景晨將話說得絕了,最後緩了麵色笑道:“別跪著了,起來回話。”語調悠長,透著幾分慵懶。


    安濃便在心中打鼓,主子是不是並不如何緊張?


    這提著的心放不下去,便隻好規矩地再做回答:“奴婢知曉奶奶您對這事的看重,事後亦示意他們下水找了,然而什麽都沒有。”察覺對方麵色又微肅,複添道:“奴婢會再出府,令他們繼續尋找的。”


    景晨冷笑,斜手將茶盞放下,昂起腦袋反問道:“怎麽找?你告訴我,該去哪裏找?”


    安濃臉上的不自信同忐忑便又浮現出來,景晨失望的眨了眨眼,催促道:“按你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是、是。”


    後退了兩步,安濃開始作答,“奴婢覺得,應該回想當初的風向,然後順著水流沿岸搜尋。”


    “嗯,還有呢?”


    “還有……”咬唇絞盡腦汁,安濃臉色愁苦。


    景晨倒也不見怒色,循循善誘地再語:“尋到了,應該如何?”


    “讓老三和阿圖將那位姑娘帶……”


    回來二字還未出口,景晨的臉色就刷的變了,冷漠地打斷接過話,“再帶回來,是嗎?”


    安濃雖然不確定,卻仍是按著心中所料想的思維跟下去,“奶奶不是要他們尋了個藏人的地嗎?”


    景晨臉色絲毫未變,冷哼了不悅道:“上回我是怎麽同你說的?”並不是真的要對方回話,她自己續道:“解決麻煩,便是不想這個麻煩再出現在眾人眼眼,將她帶回來好吃好喝地伺候,然後等著她再次逃跑嗎?!”


    這語氣頗重,安濃的身子都打起顫來,目光似有不敢置信地覷著主子。


    “就你方才說的,便不該等回了我話才去做事,上回我將事情交到你手中,便是要你負責。如今你回我人不見了,不知生死,試問這便是將事辦好嗎?”


    明是憤怒難忍的話語,口吻卻異常低緩,慢慢滲入人心,攪得安濃不知該如何開口。


    對於她這種沉默以對的反應,景晨更加不悅,搖了搖頭沉默半晌。屋子裏便靜謐了下來,最終她抬首喚了聲安濃,對上後者不停轉動又滿是迷茫畏懼的目光,景晨索性忽視,語氣平和道:“我的意思,現在你可明白了?”


    “明、明白了。”


    是要永絕後患嗎?


    依照那姑娘的容貌,定是同主子有血脈關係的,她竟然可以毫不眨眼地下令奪去對方性命。這是該有多殘忍?


    安濃對這個素來寬容大方的主子,有了新的認識。


    景晨知曉這種事會很損自己在下屬心目中的形象,不過這等事沒有必要介意,她們亦該明白跟了自己並不是輕易便能脫身的。素來不犯大錯,不出賣不背叛,其他的事都能網開一麵,畢竟這不是在規矩森嚴的後/宮,並非說半點閃失就要將人帶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她有喘息、有緩氣的機會。


    “有些事不該想,便不要試著去了解。她既是我想除去的人,便是你們務必要施行的任務。安濃,有些事並非心慈手軟就能結束的,你亦不用覺得我心狠手辣。若非她私自逃跑,我怎可能會動這個念想?”


    安濃的腦中便飛速轉過,是啊,主子曾經給了那位姑娘時間,亦不顧金錢人手想著再給她挪個安生的地,是對方不懂得珍惜,總想著逃離才會有今日的事。若是哪日有著和主子麵貌相似的女子來到君府,到時候奶奶該如何自處?


    眾人的指點、外界的壓力同懷疑,將是最沉重的枷鎖。


    如果主子不在,自己和安宜又該何去何從?


    景晨觀她麵色沒有早前那般僵硬,便合了合眼簾,總算還能想明白,沒有到不可調教的地步。話盡於此,她不願再多說些什麽,懶懶地揮了揮手,“下去吧。”


    再想不通,她亦無能為力,隻能當成棄子。


    景晨還是頭回花這般多精力和耐心和手下人相處的,待屋內無人時,才撐著腦袋閉目養神。


    原仲軒已經知曉楚景漣的存在了……以他的頭腦,怕是很快便能反應過來。這個事,難免會驚動楚府,想來該抽個時間回去見見汪氏。對於楚家的那位主母,她當真是沒有好感,然而還必須籌謀商議。


    自己害怕身份暴露,汪氏更怕!


    關於楚景漣,她許是還能得些風聲,若是有可能怕是不會錯過鏟除的機會。然而,她還擔心那個流落在外、了無蹤跡的金氏。


    這些心理,景晨自認為還是能把握住的。事到如今,如若還分不清該舍誰保誰,也就枉為做楚家太太這般多年了!


    鎖眉凝思了許久,景晨複開口對外喚來安宜。


    後者不知是否從安濃處得知了什麽,還是因為慣常的拘謹,在大奶奶跟前有些放不開手腳。


    景晨素來對她便不比對安濃器重,此刻尋她過來,張口就問道:“對了,安濃走得急,你可知曉上回的事辦得如何?”見對方呆愣,便提示道:“就是讓老三和阿圖物色人手的事。”


    安宜這才恍然大悟,點頭回道:“奴婢記得,因為奶奶您說過寧缺毋濫,故而還沒有消息。”


    景晨目光微黯,點了點頭就應了聲。


    “奶奶可還有其他吩咐?”


    她似乎總是很怕單獨同主子相處,性子有些小。


    望著安宜,想著想著景晨突然咧嘴招手,“你且近些。”


    對麵的人小挪了個步子。


    “再近些。”語氣微有不耐。


    安宜則不敢再耽誤,忙往前前行了好幾步。


    景晨的目光則上下打量,深深地又似很認真,教安宜全身皆不自在,又暗地裏納悶著是否自己做錯了些什麽。


    半晌,景晨才啟唇,“這幾日,你且近身跟在我身旁。”


    安宜遲緩須臾,最終點頭。


    該花些心思了,否則今後用起來總讓人操心,景晨素來不喜歡惟命是從的下屬,為主者該懂得放權,這亦是信任的表現。


    是夜,燭光跳曳下,景晨倚在炕上對著賬本,安宜在旁端茶遞水,身姿站得筆直,然比早前總不時望向主子的行為要自然得多。


    “吱”的一聲,大爺推門而入,景晨忙起身相迎,並讓安宜奉上熱茶。


    大爺接過後隨後就揮退了安宜,掃了眼幾上的賬簿,沉聲詢問:“近來外麵有很多事要處理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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