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時大爺歸府,景晨將碧好碧嬋被遣到外院去的消息告知了他。後者神色未變,僅輕道了聲“你做主便好”,就轉進淨室沐浴。


    待等他出來,景晨取過潔淨的巾帕親自上前替他拭發,後者坐在炕上閉目,神情有些疲憊。他雖沒說,景晨卻亦感受得到對方的心煩,最近總是早出晚歸,難道鋪子裏當真出了事?


    這陣子心頭依舊窒悶,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濃烈。


    “今兒個,嶽母過府了?”


    在她都以為身前人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聽得這問話,景晨忙收回了思緒忙淺笑作答,“便是許久未見,母親惦記著過來瞧瞧妾身而已。”


    “是嗎?”


    他的嗓音溫醇而透著幾分疑惑,似乎有意深問。


    景晨便隻好點頭,要她怎麽開口,說楚家生了那樣算計的心?倒還真是佩服汪氏,居然真能上門開得了口。如若是楚景漣,就當真會幫她這個荒唐的計劃了?


    景晨心裏冷笑,怕是未必。


    回看的時候,大爺仍保持著那份疑惑,目帶探究。


    景晨便隻作沒有察覺,不管丈夫是否已從旁處得了風聲,不管自個有無將楚家當做娘家,這等事言破,於她麵上總是無光。


    察覺妻子當真沒有開口,即便是給了機會都沒有要求,不經意間大爺已舒眉展神,跟著竟是身子動了動,直接躺在了身後人的腿上,懶洋洋地啟唇道:“繼續。”


    當真深閉上了眼,感受著纖指在發間穿梭,偶爾劃過他的頭皮,有種酥麻瘙癢的感覺。


    待等景晨擦拭得差不多時才察覺,旁邊人一動不動,儼然是真將她這當床褥就寢了。


    被他腦袋枕著,她絲毫不能行動,便隻好這樣跪坐著。


    亦不知過了多久,景晨的雙腿已經發麻,大爺才突然點了點腦袋悠悠醒來。方睜眼,便對上正凝視著跳曳燭光發愣的妻子,似乎為自己的行為而感到幾分訕意,坐起身便道:“什麽時辰了?”


    “方過戌初。”景晨回眸。


    大爺坐起便落地,嘖了聲輕道:“榮安居怕是都傳膳了,怎的不叫醒我?”


    “爺這幾日都沒有好好歇著,難得閉眼,妾身不忍。”景晨說著斜跨下炕,腳才沾鞋抬起便“啊”了聲,卻是因雙腿無力而往旁邊側去,她忙用手撐住炕幾才勉強穩住,身子卻被人攬了過去。


    摟著妻子重新坐下,大爺柔聲說道:“你先坐著歇會。”語中隱透著幾分歉意。


    然當景晨目光投去時,未有束發的他神色掩在墨發下,根本看不清是何表情。


    大爺喚了紫芝紫萍進內室,隔著屏風,能瞧見梳發戴冠的動作。


    時辰原就有些晚,景晨卻能明顯感覺到裏麵故意放慢的行為,是讓自己再緩緩?雙腳淩空讓那陣麻意和僵硬退得很快,睨了眼外麵天色,站起主動走到內室,大爺這才擺手遣退了婢女,二人相攜著往外。


    至榮安居,麵對滿屋的人,請安後大爺朝老夫人與眾人賠禮道:“孫兒今日回府後閉目歇了會,不成想寢過了時辰,讓大家久等了。”


    明眼人都聽得出,這是在擔憂眾人責難大奶奶為婦的失責。


    “表哥在外勞累,休息會咱們等等沒什麽不該的。”


    卻是白纖琦率先開了口。


    本正常的氣氛則有了幾分僵硬,老夫人便讓穀媽媽帶著婢仆們下去布膳。飯桌間,景晨總覺得老夫人目光緊緊,似打量似探究,讓她全身覺得不自在。


    尋常家話後,大爺留下同老夫人私談。


    “今日親家太太過門,來去匆匆,竟是都沒有見過我。聽說你媳婦同她閉門交談了許久,可知是什麽事?”老夫人目露精光,雖是問話,然神色已明,接著續道:“若是親家府裏有什麽為難的,二府姻親,咱們能幫的自然要幫的。”


    最初說了明顯責怪不滿的話,現在再說幫忙,哪是當真有那層意思?


    不說妻子根本沒有與他開口提那個事,即便是有心,祖母的表現怕是要讓她寒心的。


    “漣兒說,嶽母過府隻是念著她身子,沒有其他事。”


    這話,老夫人便不信了,擰眉重複道:“當真沒有?”


    大爺有些不喜長輩這種態度,挑明了就答道:“祖母,當初二府結親,楚家老爺和太太是何種脾性,您是一早就知曉的,現在何必要讓她夾在中間為難?好在是孫兒麵前,如若是她聽了您這話,得怎樣想咱們?”


    老夫人的麵容則瞬間沉了下來,不可思議道:“浠兒,你這是在責怪祖母?”


    大爺站了起來,拱手回道:“孫兒不敢。”話落不等對方接話,搶先就再道:“漣兒沒有同我說那件事,她是個明白人。”


    老夫人目露驚訝,詫異了須臾張口後卻又合上,“還好沒有讓我失望。”


    娶了他楚家的閨女,莫不是任何生意還要帶上他們?


    天下間卻是沒這般道理的。


    大爺見老夫人沒有再執著問這個問題,亦察覺方才自個語氣重了些,緩了緩麵色才轉了話題,“祖母,孫兒有個事要同您說。”語氣輕了不少。


    “是何事?”


    遲緩了半晌大爺才作答,“孫兒要離開段時日。”


    “什麽?”


    老夫人不禁站了起來,從前愛孫總給自己說要慢慢將事都收回在掌中,然知道他那個念頭和當真外出的行為是兩碼事,她的心慌亂得很,覺得七上八下就是放不下。


    大爺便將很多帳事難收以及底下莊子城池管事欺上瞞下的行為道明了出來,麵色為難地望著老夫人,“祖母,這倒不是隻針對我。孫兒試探過三叔,很多事他亦不知曉。今後要當家作主,總要了解各麵行情,孫兒年紀輕,三叔又常年在家裏,底下的管事漸漸就疏於管理,怕是得要整頓番了。”


    老夫人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可但凡出去,歸期便說不準了。


    “你媳婦知曉了沒?”


    大爺搖頭,“孫兒還沒同她說呢,連母親都未告知。”


    這是首先征得老夫人同意了。


    聞者很是猶豫,麵上表情變幻不斷,抬眸目光收緊,“要不派個人去?何必你親自離城呢。”


    大爺態度卻是堅持,語氣誠懇道:“孫兒很早前就有過這個想法,原是不放心這兒,亦有母親多次阻攔的緣故。現下漣兒進了府,這府裏的事有她幫襯著您,打理地井井有條,孫兒沒什麽不放心的。”


    老夫人心底還藏著別的事兒,目光閃爍間,緩了語氣說道:“浠兒,當年你祖父你父親外出,有時長年就在外麵,你和漣兒新婚燕爾,當真這樣著急?楚氏做事有譜,我知曉你相信她,然你獨身在外,又讓咱們怎麽放心得下?”


    “祖母,您就別操心孫兒了。上回是您說,我可以像普通人般生活,那還為何總要將我當成病人呢?”大爺近前笑著安撫,“放心,我會將盧大夫帶上的。”


    “那姒苪呢?”老夫人緊眸,終究是不放心。


    大爺則笑,“都帶上,可好?”


    話落,低眉思忖了下複開口,“還有那些女子,祖母給批銀兩,放她們出府去吧。”


    “不行!”老夫人拒絕果斷,“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可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將她們培養成這樣?”


    老夫人覺得男兒外出鍛煉是好,然因為大爺體內蠱毒,素來就舍不得離開眼皮子底下,不過仍舊尊重對方決定。可這心裏明白是這個道理,內心矛盾掙紮卻沒有停止,“以防萬一,你將她們也帶上。”


    大爺便有些啼笑皆非,“祖母,孫兒出去行商,身邊圍滿了女子,別人瞧著豈不好笑?”


    老夫人知曉執拗不了長孫的意思,拉過他的手隻好叮嚀囑咐了番,最後還提到了耿氏,“你母親定然是不願放你出去的。”


    “母親那裏,孫兒知曉該怎麽說。”


    跟著在老夫人的注視下,瞧了眼門外便道:“祖母,孫兒再留在府裏,母親才真該著急了。”


    老夫人愣了半晌,想起院子裏的廂房內還住著娘家的侄孫女,生出恍然的感覺。怪不得、怪不得他近來對琦兒這般耐心十足,原道是要耿氏著急的。


    雖說很欣慰愛孫的聰穎,卻有些惱他利用了白纖琦。


    然而,愛孫離府在即,到底不忍責怪,老夫人寵溺地言道:“你啊,原來早就都做好了打算。”


    大爺沒有否認。


    拍了拍他的手背,老夫人語氣悠長:“好了,回去跟你媳婦好好說說。她才過門,你要離開,心裏怕是不舍的。就算她體貼了你,楚家那也不好說,唉!”


    大爺點頭,寬慰了老夫人幾句才離開。


    回到晴空院的時候,睨了眼已經明亮的書房,想起這幾日的忙碌,總覺得冷落了嬌妻,提步便往主臥走去。燭光下,她引著針線,似是在縫製衣袍,聽到動靜見到自己,忙起身迎了上來。


    大爺便隨著她在炕上坐下,瞧了眼天藍色繡木槿的布袍,拉過她的手溫柔道:“這麽晚了,傷神,下回別做了。”


    景晨低笑搖頭,“天漸暖了,給爺添件新衣。”


    麵對這般賢惠溫柔的妻子,大爺那到嘴邊的話,卻不知該怎麽出口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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