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呆呆的望著兒子,震驚萬分,好半晌激動的心情才緩緩平複,“這是她的要求?”


    她心中有些錯愕,印象裏楚氏便是個乖巧賢惠的女子,這亦是自己由心接受兒子追回她的緣故。若是個無理取鬧、目中無人的狂妄女子,那容貌便是生得再好,自己兒子再是不舍,她也不會允許進門。


    現今,眼見著事情都安排妥當,楚家那邊隻等著再收份聘禮,而家裏老夫人都不會再阻攔,馬上就水到渠成了,難道她當真不懂事的要求子浠遣散姨娘?


    是不是太恃寵而驕了些?


    瞬時,耿氏的臉色就垮了下來。


    大爺見狀,忙解釋道:“母親,這不是晨兒的要求。事實上,兒子還未曾告知她呢。”扶著她重新落座。


    大爺私心是想要給景晨一個驚喜的,對於女子而言,再美好的承諾都隻是空話,他隻有用行動證明自己對她的感情。大爺希望心愛的女人能夠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無可取代的地位,以及真心獨要她一個的忠貞。


    一個女子,要將一生的歲月都給自己的丈夫,替他養兒育女。男人若再不多疼著點,還三心二意,如何對得起她?


    大爺舍不得委屈景晨。


    夫妻之間,他也可以隻守著她一個,不是麽?


    其實,他一直都知曉,景晨是個懂事的女子,她從不表現出嫉妒,對姨娘們溫和寬容,是個絕對的賢妻。這也是他過去覺得身為人妻的品性,但有的時候,他更希望她可以不那麽大度,可以表現得多在乎他點。


    因為,此刻他選的不再是一個標準大少奶奶,而是他君子浠的妻子。


    簡簡單單的,僅是他的女人。


    他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感情,心中容不得其他人。尤其是在晨兒離開府裏的那段時光裏,讓他更加明白,有些人一旦住進了心裏,生根發芽,隻會越來越深、越來越濃,不止是思維被她占據,便是眼中,都再也不容不得他人。


    既然如此,後院裏的幾位姨娘,倒不如做了妥善的安排,讓她們離開。


    否則,將青春荒廢在這院子裏,也是可惜。


    他君子浠難得也要自私一回,他心中沒有她們,不愛她們,就不該再給她們希冀。


    哪怕曾經,確實是他的女人。


    但她們的由來,他亦清楚,更明白彼此之間根本不曾有那種刻骨的男女之情。他不能因為愧疚便將她們留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次能夠將晨兒接回,是他莫大的幸福。


    故而,大爺絕不可能讓旁人橫在他與晨兒之間。


    一時的心軟,或許就釀成一時的悲劇。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怎會讓它有溜走的機會?


    耿氏望著兒子認真嚴肅的麵色,不似心血來潮,心中依舊無法寧靜。為了一女而遣散所有,獨要楚氏一個,這該是怎樣的深情?


    想當初,自己的丈夫,可不會這樣想。


    不說外麵的,便是這府裏的婢子,哪怕是自己的親弟媳……她心中驀然沉重,有些不願去思及過往。


    自己該欣慰的,她的兒子待情認真,沒有繼承他父親的那些花心多情,不是嗎?


    同時,心底亦在感慨,楚氏、當真是個幸福的。


    她的兒子,她了解,既然鄭重有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改變,定是要一生一世對楚氏好的。


    耿氏沒有多問,隻是目光感動的望了大爺許久,沒有說反駁勸解的話,隻道幾位姨娘到底是服侍過他的,別怠慢了她們。


    大爺自然應是。


    他不是薄情冷漠的人,往常對自己的女人亦是大方尊重,能給的,他不會吝嗇。


    至於不能給的,譬如感情,他也不會表現分毫。


    ……


    大爺要將三位姨娘送出府的消息剛傳出,餘氏便帶著朱氏、宋氏找到了大爺,她們的態度,自然是不願離開的,說一輩子都會是大爺的人。


    大爺卻沒有一分鬆動,依舊將打算重複了遍。


    餘氏是貴妾,進府的時間亦是最久,她滿臉淚水,跪在大爺腳邊,搖頭不舍的喃喃央求。她是真心不願意離開,女子被夫家拋棄,這原就不是件光榮的事,父親當初將她送進君府,雖是為財,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幾年的相處,如何真可能對他不生感情?


    尤其在見到此刻器宇軒昂的大爺,記憶裏他纏綿病榻的印象早已遠去,雖說關於他的病情如何府裏從不公開,但餘氏看得出來,大爺定然能被治好。


    如此夫君、如此家世,她為何要離開?


    難道,連妾自己都不配?


    她腦袋揚起著,衣著不似最初跟他時候的豔麗,目光真摯留戀,大爺親自彎身將她扶起,然後目光落在隨後跟著餘氏跪倒的朱氏同宋氏。


    瞅了兩人片刻,突然開口:“你們先回屋去吧,稍後紫芝會將你倆該得的送去,往後……好自為之。”


    這語氣,很清冷,似隱隱透著幾分淩厲,兩人都不解的抬眸,宋氏紅唇微動,張了嘴想說什麽卻又沒說。


    到了外麵,朱氏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宋氏。她方才所好奇的,是大爺如何會將宋氏跟自個混為一談,他不是最憐惜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嗎?


    而宋氏所費解的,自然是害怕,擔憂著那件事是否真被他所知曉了?故而,在他潛退的時候,她不敢開口。


    而屋內,大爺讓餘氏坐下,眼神略有愧疚,他喚了她的名字:“文蘭……”


    後者立即抬眸,過去大爺總是“餘氏、餘氏”的喊她,何時有過這樣的稱謂?她心底是有幾分僥幸的,覺得自己還有希望,畢竟自己跟他的日子最久,進府後也不曾犯過錯,偶爾雖有些小動作,但到底沒整出什麽事。


    這個男人,總會念幾分舊情吧?


    “文蘭,”大爺喚了她,接著說道:“三人中,對你是最有愧的。朱氏和宋氏,到了今日的地步,我自認算是善待了她們。我知道你進府不是自願,但這幾年待我也是真心,隻是……”


    “隻是,大爺不想要妾身了,是麽?”她嚶嚶的接過了話。


    大爺深深的望著她,“我已心有所屬,你跟著我,隻會是委屈。文蘭,你還年輕……”


    還可能再擁有屬於她的幸福,而這個能給予的,絕對不是自己。


    有時候,絕情並非不是為對方好。


    餘氏抿緊了唇,沉默了許久,沒有再開口,隻是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停在門口處轉身,望著那立在桌案前的挺拔身影,突然問道:“大奶奶能得爺這樣的專情,真是幸福。”濃濃的都是羨慕。


    當男人開口說不要她的時候,再如何死纏爛打都無濟於事。跟了大爺這麽久,餘氏自認對他的性子也有幾分了解。


    然而,大姨娘不鬧,不代表別人不鬧。


    人前,朱氏確實是配合著做出不舍樣子,而對她來說,離開君府,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紫芝送來的資產裏,有一所鋪子一處宅院及兩千兩銀票,雖不是在平城,但足以安頓她的生活。


    她素來不得大爺歡心,自己所做的勾當亦知曉未能瞞過那個男人,故而此刻不吵不鬧,很識時務。


    送進三姨娘屋裏的除了與朱氏一樣的,還多了一間鋪子與兩盒珠寶。但是她並不滿足,而事實上,宋氏從不曾想過會離開君家,她出身不好,隻因父親曾在大爺病發時施以過援手,後來遭遇意外,臨死前托大爺照顧她,才有機會進府。


    她是以侍婢的身份貼身照顧他,原也不曾有過任何非分之想,但是說為日久生情也好,情根早種也罷,每日接觸中,男女間有些什麽,亦是水到渠成。


    她沉溺在大爺給的溫柔裏,一度以為這便是愛,而男人的寵愛與縱容,更讓她覺得自己是與其他姨娘不同的。


    但這些,自從大奶奶進府後,就都變了。


    望著所呆的屋子,真的要離開嗎?


    宋氏咬牙,埋怨起楚氏,她是府裏當家作主的大少奶奶,是大爺的正妻,這些還不夠嗎?非要大爺硬逼著將她們都趕走?


    自己隻是個妾,難道都不可以容忍?


    不、她不可以走!


    大爺絕對不會舍得自己的,抬頭望著屋梁,宋氏突然就有了決定。


    ……


    大爺在得知宋氏懸梁上吊的消息時,已是與餘氏分開後的兩個時辰後,聽聞時心底微驚,但轉而眉頭便蹙起。


    他不知,何時起,妙容竟變成了這樣!


    他到了她的屋子,桌上還擺著丫鬟替宋氏收拾好的兩個包袱,以及那半段白綾。


    內室裏,有幹咳低泣的聲音傳出,以及侍女的安慰:“姨娘,你不能這樣想不開的,怎麽能做這樣的傻事?大爺不會真的不要您的……”


    大爺的臉色更沉了幾分,她若像朱氏一般,該多好?


    轉念,暗道罷了,說清楚了亦好,省的今後再掀出其他風波。


    他掀簾走進,侍女急忙起身行禮,大爺揮了揮手。


    床上的人便目光盈盈的望著他,臉上布滿淚痕。


    “爺,您別……別不要妙兒。”她拽著他的衣袖,如貓般撒嬌囈語,表情好不可憐,“妾身不能離開您,您別趕妾身走,妾身會安分守己。大奶奶進府後,妾身會好好侍奉她和您,妙兒什麽都不要,真的,什麽都不要,隻是想留在爺身邊……”


    哀戚傷絕的容色,透著濃濃的依戀。


    大爺伸出手,將她拽著自己衣袖的小手緩緩落下,沒有絲毫遲疑的鬆開,退後了步望著她,“妙容,你不該這樣。”


    如今的妙容,都開始工於心計了!


    這讓大爺失望的同時,竟然還有幾分慶幸,她若還是當初的不諳世事、天真純粹,或許現在他還真說不出要她離開的話。


    手被推開,梨花帶雨的女子仰頭,不可思議的望著高大的他。


    宋氏還想再說話,但被對方接下來的一句話徹底驚白了臉。


    “宋氏,你剛小產不久,別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


    她的身子微顫,不可抑製的往裏縮了縮,轉念反應過來忙搖頭道:“妾身聽不明白爺在說什麽。”臉色煞白,那閃躲的目光,卻泄露了她的心虛。


    大爺似無奈似同情了歎了聲,“有些話,當真非要挑明嗎?宋氏,你素來就不笨的。”


    從去年景晨離府後,大爺留在府裏也就年關的短短兩三月。而那段時日,他滿心記掛的都是遠在異地的心上人,平時在府裏雖也有去看過他們,但從不過夜。


    試問,半月前宋氏一碗紅花小產掉的孩子,是打哪來的?


    他原想顧著她的顏麵,亦不願彼此太過難堪,誰知她竟還要裝傻,更上演了現在的這場鬧劇?


    大爺的臉色並無慍怒,或許到底是因為從來不曾愛過,所以不會有那等心理吧。更或者,是如今他連厭煩、生氣等絲毫情緒,都不願表現給除了景晨之外的女子,否則身為丈夫的他被帶了綠帽,怎會這樣平靜?


    亦如當初的朱氏。


    他知曉,卻不打破,無疑是為了所謂的門麵,以及過去府裏需要的幾分和睦表象。


    “不、爺,妾身不是自願的,是被逼的……”


    她突然伏倒在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搖頭不敢看大爺,隻是喊著“被逼”,強調著她的無可奈何。


    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了他。


    “宋氏,五弟荒唐……但你自問,一而再再而三,乃至都懷了身孕,你……”話突然止住,耳旁隻餘她的哭聲,大爺突然就不願再說下去了。


    他原就打算放開她們,過去如何、將來再如何,都與他無關,何必再說這些帶有譴責意外的話?他雖知曉,起初或許宋氏當真不是自願的,所以相較朱氏而言,給她的補償多了些,這亦是因為顧念著過去情分。


    “今兒對外揚言,是我對不住你們,將你們送出府,且都各自做了安頓,是為了你們將來著想。你也曾跟過我,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自己捫心自問,我有沒有虧待你?”


    那事,是有他冷落後院的緣故。


    隻是,自己的心裏,有了景晨,便再也分不出任何給別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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