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雯說,第一次見我,就像見到十幾年的老朋友似的,我卻沒有一點感覺。倒是與王芳的第一個照麵,的確有種恍如隔世,一見如故的感覺。那感覺真真切切,仿佛真在哪兒見過,但是搜遍了記憶中的所有記憶,也憶不出我們何嚐有過交集。我甚至不知道,阿彪還有這麽個妹妹。


    王芳很熱情的問這問那,問坐車累不累呀,坐了多久呀,從哪裏來呀,經過哪些地方呀,家鄉變化大不大呀,家裏情況怎麽樣呀?在王芳連珠炮的追問下,我一一作了回答。我真搞不懂,我倆哪來的那麽多話。


    說著說著,雯雯回來了,她把我拽到一邊,又在我耳邊道了一句:彪哥還在忙著,要不要出去轉轉?


    不管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就衝她一路上對我的關照,我覺得我沒有理由駁了她意。於是說道:一切悉聽尊便。


    就這樣,幾乎整個下午,我們都是在街上胡逛,從這條街道進去從那條巷子出來,從這個超市進去從那個超市出來,可逛來逛去,就是不見誰買東西,充其量也就買瓶礦泉水。漸漸地,我開始服了這兩個女孩,逛街居然不買東西,連包零食都不吃,的確是塊做老婆的料。


    整個下午,王芳都和我倆在一起。本來隻有我和肖冰雯兩個人的,可剛剛出門幾步,王芳就追了上來。王芳說,她這兩天輪休,一個人呆著特無聊,能不能和我們一起逛逛?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你還怎好說個不字?不過,在確定讓王芳一起逛逛之前,肖冰雯又拽著我手,在我耳邊咬了一句,仿佛我已經成了她什麽人似的。


    東江的太陽好大,像是要把人烤熟一樣。又熱又渴,很快我就轉累了,便叫肖冰雯帶我回去,我說我想立即上班。肖冰雯卻說,你今天才到,不急,最起碼也得休息半天。現在就去上班,以後要想玩,恐怕就隻有做夢了。想想確實也是,於是我們又逛了幾圈。


    盡管美女相伴,我還是沒什麽心思,一是因為沒有心情,二是因為和想象的相差太遠。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享樂的;我是來等愛的,不是來戀愛的。


    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三個人便慢慢踱了回去。回去之後,肖冰雯又開始做飯。


    六點鍾一到,其他人陸陸續續聚攏而來,我數了數,一共有十六個人。這些人都非常熱情,總是問這問那。不過,每個人問的問題都差不多。當我們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阿彪回來了,看到他時我嚇了一跳,才十天半月,他突然瘦了一圈,瘦的差不多和我一樣了,好在他牛高馬大,看上去還算精神。


    看到我還算愉快的樣子,他一個勁地浮誇爛誇,說什麽幾天不見我長胖了,說什麽幾天不見我長帥了,說什麽幾天不見我精神多了。其他人看到我也都是帥哥帥哥地叫,叫得我心裏怪怪的。


    後來我才知道,在這樣的公司裏,男的清一色都叫帥哥,女的清一色都叫美女。


    飯熟了,大家開始吃飯。因為桌子太小人又太多,所以吃飯時女的都坐著,男的都站著。這哪裏像在吃飯,簡直就是在開聯歡晚會。講的講故事,說的說笑話,不講故事不說笑話的,也時不時來個腦筋急轉彎。


    每講完一個,其它人都說講得好,然後就給他夾菜,謎語誰要是猜出來了也給誰夾菜。


    有個謎語是這樣的:什麽東西越短越難過,越長越好過,越細越難過,越粗越好過,白天難過難過就算了,晚上難過起來那是真難過。


    謎語剛一說完馬上就有人喊道,是小弟弟。然後大家夥就開始笑。出迷者擺了擺手,然後又有人說是路,有人說是船,有人說是東有人說是西。


    還有一個,幾乎和這條同出一轍,謎麵是:一頭毛,一頭光,拉聳拉聳冒白漿……


    對於這種玩意,我甚是不肖。我所不肖的並不是這種方式,而是這種內容。既然要玩,就玩文雅點的唄,就玩有點技術含量的唄?這種玩法,和家鄉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有什麽區別?怪不得阿彪能夠坐上冠軍寶座,原來是和一幫小農民競爭。


    每個謎麵拋出,阿彪抑或雯雯都會問我一句:猜猜唄,這是什麽?


    我說我猜不出,我的腦筋太直,弄不了這些拐彎抹角的東東。


    可能是看我實在沒興趣,抑或是到了另一個環節。停了段子後,飯也吃飽了。然後一群人開始做遊戲,接歌呀接詞呀什麽的,輸了做俯臥撐,我不會唱歌,從小五音不全,所以我是不開口的,於是大家夥就喊了:帥哥來一個,帥哥唱兩句……那種整齊劃一,像是專門排練過似的。


    你就唱兩句吧,雯雯說。接著,坐我右邊的王芳也勸我:來兩句吧,你看大家夥這麽熱情。在大夥的慫恿之下,我不得不唱了兩句,吼了吼劉德華的《天意》。


    這個節目完了,大家又來講故事,講自己一生之中最難忘的事。那天,節目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於是開始琢磨著要講點什麽。結果,我講了父親徒步回家的故事,頂著當空烈日,步行五六小時,僅僅為了三塊五毛錢。


    其他人都說了什麽,我一個也不記得,單單就記住了肖冰雯。可能是她的發言恰好在我說完之後吧,要不就是我對她特別感興趣,抑或就是她的故事過耳不忘。


    你還別說,她的故事確實與眾不同――


    三年初中,肖冰雯年年三好學生,成績年級前三,是學校公認的最有前途的學生。可偏偏不幸的是父親患上了腦瘤,從初二那年就臥床不起,一年後撒手西去。為了給父親治病,家裏花了五萬多元,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完了,都還欠三萬元的債。


    父親去世的時候家裏連棺材錢都沒有,隻好用一隻盛酒糟的木缸,簡單地入殮父親。父親去世後,生活重擔全落在母親一人身上,為了兩個孩子,母親拖著病蔫蔫的身體早出晚歸,忙碌在承包的三畝田地裏,艱難地維持著家裏的生活和姐弟倆讀書的開支。


    勞累過渡的母親,頭發一天比一天白,皺紋一天比一天深。看到母親這樣,肖冰雯心如刀絞。她想著想著,又想起了父親臨終前說過的話:“雯啊!我不行了,我對不起你啊!您媽媽身體不好,你以後要聽媽媽的話,幫助媽媽把家撐起來。”


    她想著想著,於是作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退學回去幫母親幹活。不管母親如何苦口婆心,甚至在她麵前下脆。肖冰雯就是不聽,開學一星期了,肖冰雯就是不回學校,每天早出晚歸,頂烈日、冒風雨,默不著聲地在地裏忙碌。


    學校領導知道了肖冰雯的情況,專門開會討論了她的事情。會後,學校決定向肖冰雯伸出援助之手,免除她之後的所有學雜費,另外每個月還給他六十元的生活補助。當班主任將這份蓋著大紅印章的決定遞到她麵前時,肖冰雯悲喜交加,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母親給肖冰雯找來一根凳子。肖冰雯坐下後,班主任向她講了全班同學的殷切期盼,以及學校關於扶助她讀完初中的會議過程。肖冰雯聽著聽著,兩行熱淚脫眶而出。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當天下午,她跟著班主任回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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