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收成還不明了,災難算是過去了。穆瞎子拄著拐棍,找到舅舅,說:“村長啊,那日龍卷風過村而不入,是老天照應旺村啊,應該唱戲謝老天。”


    穆瞎子眼神不好,其實並不瞎,有人說曾經見過他雙眼炯炯有神,可是別人一注意,他就恢複了瞎子的樣子。穆瞎子在村裏也是神秘人物,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也不知道他的任何根底。農閑時節,穆瞎子就在村裏說書,說的都是《大金鞭》、《三俠五義》等,老百姓喜歡聽,他也願意說,說完了,總有人去給他送點什麽。因此,他一個人過得也算是衣食無憂。


    舅舅一聽,就同意了,讓村婦女主任馬上去請梅家班的梅班主。村會計馬上組織人,每家出10斤糧食,作為戲班子的報酬。村裏人立刻興奮起來,出糧食的出糧食,搭戲台的搭戲台。一些定了親的人家,也都將未過門的媳婦請到家裏,準備一起看戲,也衝衝喜。


    老媽把趙秀接來了,我放學回來一進院子就看見她在門口張望。見我回來,趙秀接過書包,看著我笑。老媽見了,連忙躲進了屋裏,喊道:“秀啊,快吃飯吧。”我在趙秀的臉上輕輕地扭了一下,便摟著她的肩膀,進了屋。老媽說:“明天是周日,你領著趙秀去看看二人轉,聽說梅紅玉已經來了。”


    梅紅玉不但來了,當晚,還被穆瞎子領到了我家,說要見見趙秀。梅班主來我家,立刻轟動了全村,不少村裏人也過來湊熱鬧。梅班主先是到了趙秀家,聽說趙秀來了我家,便追了過來。梅班主很明顯地老了,臉上都是皺紋,但是腰板卻依然挺直,說起話來聲音洪亮。但是我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隱藏很深的**。


    梅班主一見到趙秀就誇趙秀女大十八變,越來越好看了,又說趙秀不唱二人轉真是一大遺憾。他還說:“趙秀和聞釗真是天生一對,一個能寫,一個能唱,要是合作起來,咱們梅家班一定會更火。”鄉親們隨聲附和:“那是那是,梅班主還是有眼光啊!”


    趙秀說:“梅班主,我喜歡是喜歡,可是我一直沒認真唱過。”梅班主問:“你還記得一些段子嗎?”趙秀點點頭。梅班主說:“你給我們清唱一段?”鄉親們也紛紛響應。趙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的父母,搖了搖頭。


    我說趙秀你唱吧,我還沒聽過你唱呢。老媽也說:“秀,唱一個,怕啥?”


    趙秀便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是單出頭《王二姐思夫》:


    王二姐坐北樓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我二哥南京啊去科考一去六年沒回頭。想二哥我一天吃不下半碗飯,兩天喝不下一碗粥,半碗飯一碗粥,瘦得二姐皮包骨頭,這胳膊上的鐲子都戴不了,滿把戒指打出溜哇。頭不梳臉不洗呦,小脖頸不洗好象大車的軸哇哎哎咳呀。王二姐在北樓哇眼淚汪汪啊,叫一聲二哥哥呀咋還不還鄉啊哎哎咳呀。想二哥我一天在牆上劃一道,兩天道兒就成雙,劃了東牆劃西牆劃滿南牆劃北牆,劃滿牆那個不算數呢,我登著梯子上了房梁。要不是爹娘管得緊吆,我順著大道哇劃到沈陽啊哎哎咳呀……


    趙秀的聲音一止,立刻響起一片掌聲。趙秀立刻紅了臉,收了勢,看了我一眼。


    梅班主眼中閃過一道驚喜且貪婪的光,說:“丫頭長大了,有了愛情了,唱得更傳神了。”又問:“這次能上台唱一段嗎?我們按照規矩付錢。”趙秀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我怎麽能上台呢。”


    梅班主也沒有勉強,和父親聊了一會兒,就和穆瞎子一起走了。


    我聽穆瞎子講過二人轉的曆史:清道光二年,在吉林省懷德縣八家子老爺廟的廟會上就曾演出過蹦蹦戲。其實,蹦蹦這個詞是貶義詞,是貶低二人轉演員沒地位,而且早期的二人轉還沒有女演員,旦角全部由男扮女裝,唱的也都是低俗的曲子。新中國成立後,二人轉的叫法才流傳起來。又過了幾年,女演員開始增多,結束了男扮女裝的曆史。六十年代,二人轉劇種就多了起來,音樂伴奏、服飾動作,道具都有了發展變化。表演上要求做到“唱的好聽,舞的優美,逗的風趣,扮的逼真,絕活精湛”,五功綜合。改革開放以後,二人轉曲牌又不斷出新,湧現了大量精彩曲目,演員地位也提高了。


    穆瞎子說,早期的二人轉,主要在田間地頭,農村集鎮唱,沒有正經的舞台,現在可不一樣了,到處都有,咱東北人離不開二人轉,說明這種藝術形式已經深入人心。可是,有些人對二人轉還是有看法的,說二人演員沒好人。


    我重複了穆瞎子的話:二人轉演員都不是好人。趙秀問:唱二人轉的都不是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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