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師傅下來了。我跟上去,他隻是看了我一眼,並不理睬我。我並不介意,跟著他進了食堂。大師傅叫鄭海堂,是這一組裏領頭的師傅。吃完飯,大家又上了工,矮個子趙楞告訴我,晚上10點多才能停工。趙楞是個愛說話的人,一張嘴,便粗俗得讓人難以接受。他給我講了工地上的很多事,包括工頭的黑心,當然也有二胖的事。


    燈火通明,攪拌機隆隆地響著。趙楞喊著和我說話,我大概能聽清楚。鄭海堂仍然不做聲,默默地幹著手裏的活。


    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勞動,一下子還不能適應,我不願意被別人奚落,強忍著、堅持著。手,刀割似的疼,胳膊酸痛得舉不起來。頭不時地犯暈。就在這時,下工的鈴聲響了,工人們立刻停了手中的活計,散了開去。我沒有立刻離開,坐在一塊磚上,一動不想動。自己一時衝動就托人來工地了,沒想到第一天就累成這樣,明天該怎麽辦?還要堅持嗎?我輕輕地笑了,已經沒有選擇。[.超多好看小說]


    “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起早呢。”是鄭海堂的聲音。一隻粗糙的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的淚一下子湧了上來,可是我忍住了,我正在接受挑戰,過不了這關,我就沒有明天。


    睡覺前的時光,是工人們談論女人的時間。這些人有的尚未結婚,有的已經有了孩子,不管是結婚的還是未婚的,都有幾個月沒完整地見過女人了,見過的,隻有二胖。有幾個便偷偷地去嫖妓,回來也不掩飾,信口講述自己的見聞。他們沒文化,卻能用粗俗的語言將女人從頭講到腳,然後便鼾聲如雷。剛開始我並不習慣,漸漸地也就不在意了。他們講女人的時候,我就開始想孟芊。常常是芊芊在夢裏陪我一個個晚上。


    兩個半月下來,我出徒了,工地裏沒有我幹不成的活兒,這讓工友們開始對我刮目相看。如果有可能,我也會幫助別人,因此,我在工地占有了一席之地。[]很多工友有想不開的事情,都和我說,我常常能夠化解他們的心結。他們叫我秀才,有什麽大事,就叫嚷著你去問秀才。


    我甚至影響到他們的文化。晚上睡覺,他們很少說女人了,他們讓我講評書。我怎麽會講啊,隻好買了書,讀上一遍,然後用最通俗的語言講給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聽我的評書入眠。我也有了成就感,每每在故事的關鍵時候,我留下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便沉沉睡去。這樣的日子,讓我忘了苦累,也忘記了孟芊。我變了,變成了地道的農民工。


    可是二胖說我傻,說就說吧,傻字在她嘴裏算不上髒話。不過,二胖這話說完不久,我就幹了件傻事。


    有一天,我吃完飯一個人瞎轉,忽然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尖叫聲來自一牆之隔的另一個工地。我踩著磚頭,爬上了高牆,見幾個喝了酒的民工正在拉扯一個女的,那女人已經衣衫不整了。我跳了過去,擋在那女人身前。其中一個胖子連話都沒說就一磚頭把我打趴下了。當然,那個女人被救了。事後我才知道,那個女人和二胖一樣,是他們工地做飯的,平時為了幾個錢,也和一些工地上的人不明不白。那幾個人已經不止一次和那個女人開這樣的玩笑,玩笑開過,女人就和那幾個男人走,尖叫著和人放縱,她的尖叫,能讓那幾個爺們開心,也能多賺幾個錢。我莫名其妙地做了回冤大頭,影響了人家的生意不說,還被認為和那個女人有一腿。


    當我那幫弟兄們看見我滿臉是血地回到工地的時候,立刻就爆發了,抄著家夥橫掃了那個工地,揪出了那幾個醉酒的民工,痛打了一頓。這件事被報到總公司領導那裏,雙方都開除了幾個,包括替我打架的兄弟。臨走時,他們拍著我的肩膀和我說,兄弟,在外麵混,別太天真,要防著點別人,以後不要獨自出去了,工地上因為打架死過人。我抹著眼淚點頭,說連累他們,他們說兄弟你別他媽囉嗦,爺們點,男人的眼淚不值錢,這高樓都是咱們蓋的,還有什麽事不能扛過去。說完他們就走了。


    此後我開始冷酷起來,學會了吸廉價煙,學會了粗口,也學會了打架。漸漸地我和他們除了多認識點字以外,其他方麵就沒有差別了。工友們對我的改變非常滿意。可是我還是接受不了二胖的粗口。有一次,二胖半路攔住我,說你今天怎麽他媽這麽閑著呢?我說這和你沒關係吧。二胖說你這小子真有尿,媽個x的,讀書人真是不一樣。我當然知道二胖不是罵我,是一種語言習慣,但還是揮手給了她一個嘴巴,說你奶奶的x的你以後在我麵前文明點。二胖就捂著臉笑,說你有種,你也會罵人了?我有點過意不去,就玩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了,你好像跟蹤我呢。二胖就說我**哪能喜歡你呢,我沒文化。我說你別罵我了,我再高的文化在這裏和你們不是一個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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