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嘩!


    血水飛濺。


    形如章魚,每一隻腳都有數十米長的恐怖海獸,一瞬間,十數隻觸手齊齊斷裂。


    觸手上無數吸盤皺縮,斷裂的血口隱含有莫名的物質,不斷吞噬著其血肉。


    吼!


    一聲巨響。


    天空中出現一張巨大的虛幻麵孔。


    嘴一張,龐大吸力出現。


    海水倒卷成渦流。


    章魚海獸開始低吼,聲音嗚咽,波瀾越來越大。


    終於。


    大量的吮吸聲中。


    十數息過後,海麵風平浪靜。


    林末站在海麵之上,感受著身上久違的充盈感,心中一鬆,長長舒了口氣。


    “終於恢複了。”


    以崩玉凝練源力後,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變強,身體強度不斷在增長。


    這固然是好處,卻也代表著本身基礎所蘊含的能量可謂巨大。


    百離島上的大戰,最後的毀滅焰流,以及重傷後的自愈能力,幾乎消耗了他大部分能量。


    如今經過數日的狩獵,終於勉強恢複了全盛時期。


    “不過不破不立此話卻是非虛,生死間有大恐怖,卻也有大危機,真正全力搏殺一場後,神煆法紋的效率,居然因為全身碎裂骨骼自愈過程中,大大增加?”


    林末輕聲感慨,反複自察著如今的身體狀態。


    武道天眼視角下,可以看見,那一根根粗大的骨骼,肌肉上,繁密的黑色法紋流淌著淡淡的烏光。


    體內深處,那一抹巨大的陰影,更加深邃,隨著呼吸的節奏漲幅鼓動,仿若有生命一般。


    “不,也不能這樣說,武道修行,越到後麵越是一個趨近於完美的過程,一般傷勢下,自愈能力其實都不弱,


    隻是被同境,乃至越境毆打,重傷到我這個程度,怕是……”


    林末沒再細想。


    這類似於涅槃,不破不立的秘法經驗,他絕不是第一個想到總結者。


    之所以未能廣泛流傳,最根本怕是在於不能複製。


    一般武夫,哪怕是真君級高手,像他一樣亂搞事,恐怕即使不會損傷根基,最少也要修養療複數年時間。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不破不立,冒著根基受損,乃至於身死道消的下場,正常人都不會幹!


    不過對林末來說,終究是好事。


    他如今越發覺得,比起境界或者功法,自身強悍的體魄,恐怖的恢複力,防禦力,才是王道,才是根本。


    “目前防禦力還是差了些……”


    這一次重傷,算是給了林末一個警醒。


    他的防禦並非無雙,不過倒也能接受,真正細想,一個大宗師,與大聖級存在放對,要是連傷都不受,未免太過不像話了。


    隻是不知,突破真君,也就是海使層次,會不會有所改變……?


    心中有了一絲期待,林末不再多想,全身下沉,整個人瞬間如魚般,往深海鑽去。


    尋了處幽深的海溝,略微釋放了一絲血脈氣息,周遭盤踞,遊蕩的海獸魚類,頓時逃了個一幹二淨。


    海溝深處,恰好有類似於凹陷的洞穴平地。


    林末走入,簡單檢查了番,便在周遭灑下了些毒性猛藥。


    這類藥物是進入百離學宮後重新研製的,其能夠附著於周遭礁石,岩塊上,盡可能減少因流體流動導致的藥性擴散,並通過海下暗流,掩蓋藥物異味。


    雖然毒性沒有多強,但普通蛟級海人一不小心吃多了,若無意外,便是直接被藥死,還算好用。


    簡單布置後,隨手一拍,海溝岩壁便瞬間崩塌,碎石將出口掩蓋。


    然後,林末取出數塊瑩石布置,這才閉上眼,凝神運轉源力,一遍一遍鐫刻著法紋。


    咕嚕。


    咕嚕。


    咕嚕。


    悠長的呼吸,帶來一連串的水泡。


    洞內幽暗的水域中,瑩石依舊發出淡淡的幽光。


    光線化作漣漪,在不斷湧起的水泡中扭曲,顯現出一種獨特的美感。


    一息。


    兩息。


    三息。


    慢慢的,林末緩緩睜開眼。


    那是如金黃岩漿般流動的金色豎瞳,隻是轉瞬,開始慢慢暗淡。


    金光被吞噬,墨色的瞳孔,沒有一點光澤,眼白之中,卻凝練出無數血絲。


    哢!


    一聲輕響。


    滿是血絲的雙目,深邃的瞳孔開始分散,三枚倒懸的勾玉不斷遊動。


    體內源力運轉速度越來越快,那細小的齒輪,哢哧哢哧流經肌肉,筋骨。


    後者之上,繁雜奇異的紋路開始發亮,光度越來越大,猶如一片複雜的網羅。


    林末眼前,天賦珠淡藍色的光幕之上。


    ‘大滅源典:自在境(99.99%)’


    如今的他,將意勁,法力,水元三者界限打破,凝練源力後,順其自然,便創立出獨屬於己身的真功傳承。


    大滅源典!


    這時,字跡開始模糊。


    林末心神一動,猛然深吸一口氣,體內源力瞬間鼓脹,周身法紋網羅,毫光大漲。


    噗!


    滿是法紋的肌體,開始反饋軀體,借助源力,反饋軀體。


    不,不能算是反饋,而是強化。


    就如同擴建之後的容器,繼續蓄水一般。


    法紋不斷發亮,與源力共鳴,肌肉,筋骨,血管,通通開始不斷強化。


    呼!


    呼!


    生命層次在進化。


    滾燙的熱量在逸散。


    洞窟內,那幽暗的水域,開始沸騰。


    不知過了多久。


    ‘大滅源典:真君(1%)’


    字跡變化。


    林末抬起手,將額間的長發拂至腦後,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


    “真君,法身……終成……”


    呼啦!


    一枚漆黑的菱形晶石緩緩在他額頭浮現。


    周遭有著複雜的紋路。


    “這是……?”


    林末微微一愣,下一刻,心中出現一股子悸動,他微微動容。


    “武道逍遙一念真,法壓山河以君身……”


    悸動來自於他體內。


    體魄深處,那一抹深邃的陰影越發龐大,它在蠕動,在興奮,在渴望……


    武道真君凝練法身,後者便是武夫精氣神,武道傳承的凝練。


    大半修行皆落於此。


    例如修行大威天龍神力典,便是凝練出大威神力龍佛法身,修行石佛如來獨尊經,便是凝練石佛亙一坐忘法身……


    “而我的法身,卻是熔煉種種法門道路所成……”


    林末緩緩站起身。周身遊蕩的流水,居然被排斥開來,形成了一片真空。


    無數黑煙從他身上蔓延開來,體內那一抹陰影,在他身後緩緩浮現。


    呼!


    陰影於黑煙中,轉瞬蔓延擴散開來,頃刻間便覆蓋至方圓數千米,破開封鎖的石塊,彌漫於海溝之中。


    大量的黑煙侵染,蠕動的陰影覆蓋,仿若在這深海之下的海溝中,形成了一座黑湖。


    海底越發陰暗。


    原本便四散開的各類魚獸,好似意識到什麽,盡皆驚駭著朝更遠處逃竄。


    “既然如此……”


    林末漆黑的雙眼,出現一抹血色。


    “出來吧!我的法身!”


    轟隆!


    幽黑的湖泊中,那抹陰影越加蠕動,黑煙翻滾,終於一道近百米的恐怖黑佛出現。


    那佛陀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麵目似哭似笑,大肚之上,一條九頭黑龍盤踞其上。


    黑龍九首,麵目猙獰,各張開著血盆大口,一條條龍首探入虛空之中,似乎在貪婪地吞吃著什麽。


    更為詭異的是,那佛陀之上,竟然布滿著無數雙血色的眼瞳,不斷睜閉,眼瞳遊動,好似在好奇地看著這方世界。


    這就算是佛……也根本是座徹頭徹尾的邪佛!十足的怪物!


    光是出現,那血色眼瞳不斷睜閉間,便有一道道血光爆射而出,好似一根根觸須,墜落於防禦千米之內。


    有未曾來得及逃竄的魚獸,一經照射,直接被渾身一僵,隨後血肉膨脹,猛然巨大化,雙瞳布滿血光。


    然後居然不再逃竄,而是環繞著佛陀遊蕩,就如同……皈依佛門了般……


    這怪物一般的佛陀,便是林末的法身!


    一身武道傳承,精氣神所化!


    隻是,他原本以為就算有些奇怪,應該也在於佛陀法身之中,不至於出什麽差池變故,結果卻……


    “也罷,邪佛……也是佛……”


    林末麵色不變,自言自語。


    他猜測,為何自身法身會是這般模樣,應該與自身血脈天賦,以及修煉的種種功法傳承有關。


    天賦珠天賦覺醒的融入,各類功法的修煉,都導致著自身本質的變化。


    其中黑龍,佛陀,眼睛,便是這樣而來……


    按道理,這種法身若是在大周平穩年代,怕是一出現便會被打入左道,總之一看就不是好人。


    不過現在亂世之中,倒不必在乎這些。


    當然,即使有人揪著不放也沒事,反正該打死打死,之後自然就沒人計較了。


    “法身……魔羅,九龍吞寂千目魔羅法身。”


    林末輕聲呢喃。這是他心中不由自主出現的名字。


    他看著身後似是微笑,似是哭泣的魔羅邪佛,輕輕抬了抬手。


    呼!


    邪異魔佛同樣伸手微抬,手掌直接沒入海溝之中。


    轟!


    海溝從頂端一直到底部,猛然震顫,隨後徹底炸碎散開。無以計數的岩石石塊,在黑色的洪流中,如雨點般分撒四散。


    海水則瞬間被壓爆,化作一道道暗流朝更遠處席卷。


    這個感覺,與之前的佛虛相差不多,但卻更加靈敏。


    而且他與法身似乎有種獨特的聯係。


    例如傷害能夠轉移。


    雖然還未參照對比,但他感覺防禦力絕對增加了,而且增加得還不少!


    而且似乎高等級武夫的生命力場也出現端倪……


    林末打量著圍繞在周身的各類怪魚,一個個氣息強悍,但氣機很是詭異。


    這類似於一種生命層次的強行拔高,像是揠苗助長般,基本智慧消失,隻剩本能行事。


    他心中一凜。


    這種手段正在於血戰中,使用倒還可,尋常場合,一經催使,那就是場災難。


    “總的來說……不算失望。”


    林末喃喃自語。


    身後魔羅法身一顫,重新化作一抹陰影,於黑煙一同,萬流歸宗般,匯集入他的軀體。


    真君境界,他終於達到了。


    雖然經曆了一番曲折,卻也算不負所望。


    林末從海溝洞穴中走出,隨後任由身體如羽毛般朝海麵上浮。


    周遭無數水泡跟著一同翻滾上湧,與他一起飄向水麵。


    “如今傷勢恢複,真君已成,也該考慮一下未來的打算了……”


    他閉目思考。


    最初他帶著整個靈台宗,自淮州而逃,遁至崖柏島,這是為環境所逼。


    隨後一步步於七海站穩腳跟,結果在一次簡單的任務中,卻恰好碰見海族中,那蓮海郡主蘇醒,逼不得已一起來到海淵百離海。


    一路上,有快樂,有安定,也有艱險,如今終於撥雲見日。


    不用擔心自家老師忽然的人體實驗,也不用擔心赤鯀是否包含禍心。


    實力也大大增加,可謂是預先設定的種種目標盡皆實現。


    所以……


    “該回去了……”


    林末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如今以他的實力,即使真正大聖,海司級強者,真正誰強誰弱,也要打過才知道,已經有了初步安穩,保證自身的資格。


    “回去吧,回到親人與朋友身邊,接下來,便陪伴家人,師長,同門,好好沉澱下來,苦修一番。”


    林末心中暗道。


    如今方才突破真君,自身源力還在崩玉的助力下,不斷融合強化,實力處於快速增長期。


    潛修正好適合。


    而且還能陪伴家人。


    這一路的修行,他虧欠親人太多,這一下,正好能夠彌補……


    而想要回到七海,回到靈台宗,首先便要離開這無風海。


    無風海無風多獸,若是沒有海圖,漫無目的下,很難導航。


    因此需要一些助力……


    嘩啦!


    林末破開水麵,身上水分悄然蒸發。


    他仰頭看了眼天空,清澈明亮,陽光揮灑其間,照在身上,很舒服。


    心情舒暢下,神意張開。


    越過那從天空中俯身掠下,準備捕食的鳥獸,越過那一座座零星於海中的孤島,越過海下紛雜各類的海獸……


    最終停留在一座巨型鐵船之上。


    “這船……是七海之船?遠海船?不錯!”


    林末睜開眼,臉上出現喜意。


    這種巨型遠海船,既有著帶人觀光的功能,也是貨運遠貿船,往返於七海與無風海。


    正好搭一下順風船。


    “就它了。”


    他腳尖一點,整個人順時化作一道黑影。


    嘭!


    空氣中出現刺耳的嘯聲,轉眼人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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