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簡單收拾了下,便朝住處趕去。


    那位老丈名為孫合,剛抵慶豐後,魚玄機左右也沒有去處,正好老人相邀,索性便住了下來。


    住的地方,倒也不算偏僻,從街上行走,不快不慢,隻用十幾分鍾腳程便到了。


    一路上,長街上並沒有多少人,顯得格外的清冷。


    時不時會有隱隱約約的哭聲,伴著叫喪聲周遭房屋中傳出。


    風雪依然在下,遠處的烏鴉此時也應和地呱呱叫了兩聲。


    淒淒慘慘戚戚。


    “馬大伯也去了。”


    快要到家時,孫扶突然止住步子,直直地看著右側一戶人家,聲音低沉地說道。


    魚玄機循著視線看去。


    遠處,小院內,有兩個老人正於門口,帶著口罩吹著嗩呐,聲音略顯怪異。


    一摞摞花圈擺在門口,即使是這個時期,也有不少人前來吊唁,皆一臉悲苦神情。


    看得出死者生前名聲很好。


    大堂裏,一群親屬圍著口薄棺,正抱頭痛哭。


    隻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雖然細胳膊上綁著黑布,在人群中略顯無措,無助地四處觀望,好像不知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哭。


    “你的親戚嗎?”


    魚玄機問道。


    孫扶搖了搖頭。


    “算是鄰居吧,”


    他愣了愣,下意識舔了舔嘴巴,好像在回憶,


    “馬大伯是好人,做的糖葫蘆可甜了,小時候沒錢,又饞的時候,我就蹲在他攤子前麵,


    後來有一次,他便笑著摘了一支給我,說免費的,


    可是爹爹說過,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我就跑,


    後來我便隻有實在饞得肚子疼才去蹲,


    不過有些可惜,之後,馬大伯家生意好像不太好了,每隔幾天都會有一兩支賣不完,拿來與我換柴,他還說我劈的柴可齊了.....咳咳..好燒火...咳咳。”


    魚玄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身旁這個六七歲的孩子,


    其黝黑的臉龐上不知何時掛上了兩行清淚,正使勁地吸著鼻涕。


    他輕歎了聲氣,用袖子將其淚痕,鼻涕擦掉,


    “走吧,回去吃飯,實在想吃糖葫蘆.....下次我與你買。”


    “我爹..說過,我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咳咳。”


    孫扶死命地搖著頭。


    “你不是叫我哥嗎?我給你的東西,可以收的,實在不行.........你也可以給我劈柴,正好晚上我感覺有些冷,燒些柴火暖和些。”


    魚玄機輕聲說道。


    “那樣的話,也可以,


    對了,玄機哥,你不是冷嗎,我爹縫製的紙衣可暖和了,要不回去我叫他幫你也製.....嗚嗚。”


    孫扶在笑,笑著看向魚玄機,興高采烈地說道,手還在比劃。


    可是說到一半,卻是愣住不動,隨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他才想起,他爹早死了......與他娘一塊死的...就在上個月..


    看著眼前,哭得像個小泥人一樣的孫扶,魚玄機頭一次感覺手足無措。


    ...........


    槐回山。


    外圍處,不少拿命掙錢的采藥人正發了瘋般往外躥。


    狼狽間回過頭,隻看見一群群驚鳥撲騰著翅膀從林間飛出,地麵好像在搖晃,遠處,更是傳來陣陣可怖的獸吼。


    若是於空中往下看,會看見一股子黑潮從山中深處席卷而來。


    仿佛天變了般。


    常年於山中混跡的獵人,此時盡皆臉色大變,閉著眼睛都知道,這是獸潮來了。


    “老李,你他娘的跑快點,山中不知道哪頭畜生發瘋,再不跑,等死算球!”


    “恁你娘老王,你倒是等等我啊,淦!”


    兩個身穿皮衣,背負弓箭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後從山野中奔出,神情驚恐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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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規模的獸潮,已經不算小型了,背後必定有尊強大獸王驅使,若是不抓緊時間逃命,別說獸王本王了,就是沿途的一些小獸都足以將他們淹沒。


    可過了半晌,跑得跟兔子一樣的老王忽然慢了下來。


    “我草,你真是我親兄弟啊老王,我再也不罵你了,淦!”


    身後的老李見之大喜,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連忙使出吃奶的勁,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看著跟一陣風一樣越過自己的老李,老王暗罵了聲狗玩意,卻是大聲道:


    “老李,等等,你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


    老李沒有回頭,依然死命地跑著,


    “察覺到了,你有點不對勁。”


    兄弟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逃,老王修煉有不少腿功,往日跑得可都比他快得多,每次都拿出‘汝妻子吾養也’的勢頭跑。


    這次竟然主動以身飼獸,為他拖延時間,確實有些不對勁。


    “淦!你沒發現獸潮...好像停了?”


    看著馬上要一溜煙,速度又提了個檔次的老李,老王氣得大叫。


    老李忽然一愣,但還是沒掉以輕心,速度隻放慢了些許。


    耳朵豎起。


    果然那地動山搖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踏踏。


    他開始倒退著跑,回到老王身邊,疑惑道。


    “這咋回事?咋雷聲甚大,雨點全無啊。”


    老王沒有說話,自顧自地往前走。


    此時他半點不想搭理這個十幾年的好兄弟。


    ..


    山中。


    林末與林君陽正在疾行,兩人速度之快,粗大的枝丫上,隻見兩道殘影輕輕一點,便像蟋蟀般落至數丈外的另一處。


    忽然一聲驚天咆哮。


    中途,一隻五米多高的巨型猿類山獸猛地從山中奔出。


    力量之大,無論前方是巨石,抑或是大樹,通通一齊擊碎。


    速度之快,普通人的感官,甚至抓不住其身形,隻能見到一抹殘影,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


    恐怖的氣勢,直接驚起一路棲居於樹頂的飛鳥,數不盡的小獸迫於壓力,玩命地往山外奔去。


    霎時間,地大地顫動,山石搖擺。


    “這就是獸潮的本質起因,獸王出行,萬獸退散,或許其隻是心情煩悶,外出巡視,但對於沿山地區的村子卻是一場磨難。”


    看著遠處奔來的巨猿,林君陽輕聲歎道。


    林末默然無語,隻是慢慢停下步子,負手立在枝頭,看著奔湧而來的獸潮。


    林君陽見此一愣,也是停下身子,站在其身旁。


    林末忽然一隻手伸來,壓在其肩膀上。


    “別動。”


    林君陽剛想問話,卻聽見這樣一句話。


    隻見,數不盡的山獸奔來,方靠近兩人十丈之內,四肢開始無力打擺,勢頭又不減,最後直愣愣栽倒在地上。


    氣息全無。


    瞬間烏泱泱的黑潮便空出一大片地。


    林君陽下意識屏住呼吸,卻忽然發現林末按過來的手臂突然浮現密集的怪異黑紋,若有所思,開始緩緩呼吸。


    果然沒受半分影響。


    走後方驅趕奔襲的山猿也好像感覺到了不對,步調放緩,雙目赤紅,粗大的手臂捶打胸膛,衝枝丫上的兩人怒吼,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地位。


    “有點像……狐猴?”


    林末見狀目露沉思,輕聲說道。


    轟!


    話音剛落,隻見林末原地所立的枝幹突然猛烈顫抖,身形卻是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出現在十數丈外,山猿的頭頂,輕輕一掌蓋去。


    山猿一怔,似乎完全沒料到人影出現的如此之快,怒吼一聲,直接一拳揮出。


    轟!


    林末借著反震力,再度躍起,回到原先的枝頭。


    而身後的巨猿,此時依舊保持著先前出拳的勢頭,雙目圓睜,怒目而視,如石像般凝滯不動。


    轟!


    突然之間,身子猛烈顫抖,無數細小的傷口出現,血水如瀑般灑落,隨即重重地倒在地上,掀起大片塵埃。


    如來勁與普通磐石勁相比,更強之處便在於其霸道,一旦能破開敵人勁力氣血,隻要命中一擊,便是肌肉破碎,髒器受創,骨骼也會崩裂。


    林末看著樹下因山猿倒地,逐漸散去的獸潮,臉上卻沒有半點欣喜。


    方才一擊他已經確定了,那山猿,確實是狐猴種類,隻不過是某種變異品相。


    由正常而言,不過煉骨境的狐猴,變異成堪比五髒境武夫的山猿。


    隻是碰巧獲得某種機緣的個例也就罷了,若是正常變異....


    林末眉頭微微皺起。


    “好剛猛的勁力!”


    就在這時,遠處一個白袍道人悠悠出現,隨意一步便橫跨十餘丈,瞧見地上的山猿,讚歎道。


    言罷,便目露欣賞地看向兩人,目光著重看著林末身上。


    一頭五髒境的畜生,雖然不怎麽樣,但單論肉身,即使同境的橫練武夫也不一樣比得上,竟然被一掌印碎筋骨,嘖嘖。


    “少年郎,你是哪處世家後人,抑或何方門派弟子?”


    道人大聲問道。


    他頭戴發冠,麵容清瘦,眼睛卻極為明亮,大笑之時,仿佛周邊樹木都興奮了起來,極力舒展枝幹。


    對麵林末卻是臉色微沉,沒有答話,肌膚之上,開始應激地顫抖。


    因為在他感官裏,眼前空無一人...


    如若不是眼睛確切看見,耳朵如實聽見,他甚至以為都是幻覺。


    原因隻有一個,對麵這道人,是真正的高手!甚至,可能比林遠山還強。


    一旁的林君陽也是兩股戰戰,仿佛遇見天敵般,同樣害怕,不敢出一言以複。


    這道人就單單立在那,明明沒有激發氣血,也沒有鼓動意勁,但周遭空氣仿佛都不敢流動般,使得林末兩人,隻覺心髒處,仿佛垂了塊巨石,呼吸都變得困難。


    道人見林末等人不答話,也不惱怒,隻是微笑。


    “你是何人?”


    林末氣血開始勃發,意勁也在急速流轉,眼睛泛起金光,沉聲問道。


    荒郊野嶺之中,來個這樣的人物,怎麽都不正常。


    道人聽後,臉上笑容隱沒,見林末如臨大敵,既不惱怒也不欣賞,兩手負於身後:


    “身心順理,唯道是從,從道為事,你說我是何人?”


    說罷,他也不打機鋒,直接道:


    “少年郎,你可願與我同行一段時間,我予你一場機緣。”


    他沒說拜師,如今的他,對‘師’這個字,很是厭惡。


    林末卻是搖頭。


    開玩笑,素昧平生,一句同行給你機緣,給你你要?


    天上哪有掉大餅的說法。


    說罷,便拱了拱手,與林君陽離去了。


    道人沒有阻攔,隻是眼裏多了抹惋惜,不過轉瞬卻也消失不見,更多的是振奮。


    日升月落,泰淮河去,此間朝氣少年,皆是陸地蛟龍。


    方才那少年,強橫的氣血,剛猛的體魄,又是一個難得的天才。


    事實證明,他一切所為沒錯。


    勸天公抖擻,不如我輩赦令,唯有革新才是正途,其間陣痛再所難免。


    既然本就無對錯之事,那便索性目中無人,且自認無愧無錯。


    道人大笑一聲,往山外走去。


    方圓數千米,原本依舊瘋狂奔襲山下的猛獸凶禽瞬間七竅流血,五髒俱焚,倒地身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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