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


    李神秀緩緩轉身,明明閉著眼,但卻正對著憑空出現的那抹虛影。


    虛影慢慢凝實,露出真人。


    其同樣有三米多高,皮膚白皙,頭發也蒼白,瞳孔顯出紫芒,氣質很是不凡, 看向李神秀笑了笑,點點頭。


    “我千羽界在此之前,也曾途經過其餘世界,這個稱呼便得自於一方世界裏頂尖佛家高手之口。”


    “如來,乘如實之道而來成正覺, 這個說法倒不錯。”李神秀若有若思。


    “你是白澤的後人?”他說罷看向白衡, “能施大代價將你送到這, 想必即使在祖神山,你的地位應該也不低,不知將你擒下後,能否一觀白澤一脈天數之法的奧秘。”


    “如來前輩又在說……說笑了。”白衡灑然一笑,回應道,態度可謂落落大方。


    隻是說著說著,隻感覺周身空氣像是一下子被抽空,體內的法力凝滯如石,難以催動。


    頭皮瞬間發麻!


    他下意識退了半步,兩頰處出現炫銀色的蝴蝶狀花紋。


    “好了,白澤派你來所為何事?”


    李神秀沒有再嚇對方, 因為他發現其根本不禁嚇。


    說不準一個沒把握好度,其可能就道化了。。


    這也是千羽界修行法門的一個弊端,心靈修為很差。


    “……”白衡無言,左右看了看, 好像心裏還是有些發毛。


    李神秀看出了對方的顧慮, 平靜地解釋道。


    “你無需擔心, 在金頂之上,無人能打擾我們。”


    言罷, 崖下茫茫的雲海驟然開始翻滾,如有生命般,一圈圈連結一起,朝漢白玉廣場蔓延而來。


    白衡下意識想要躲閃,可想了想,還是佇立不動。


    整個靈台金頂,轉瞬便被粘稠如牛奶一般的雲海侵占。


    遠遠看去,整個靈台金頂,整座山頭被雲霧籠罩,給人蒼茫縹緲之感。


    不多時。


    雲霧開始如潮水般退散。


    大雄寶殿之上的琉璃飛簷,依舊在日光下閃爍著點點金光,漢白玉廣場中央的青銅方鼎裏,孩童手臂粗的線香燃去了四分之一。


    嫋嫋的紫煙筆直而通透。


    隻是廣場憑欄處隻剩了李神秀一人。


    其依舊閉著雙眼,眺望遠處,麵上無任何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


    噠噠。


    腳步聲響起。


    一個赤腳大耳和尚慢慢從山下走來,行至李神秀身旁。


    “師兄,軍機堂那邊要開始第二次會議了,聽聞這一次,那邊好像想組織第二次南伐。”


    大耳和尚名為嚴真,為靈台一脈副脈主,同樣為天尊道傳承,是除卻李神秀外的二號人物,人稱大耳赤腳僧。


    “消息是軍機堂那邊傳出的。”李神秀平靜地說道。


    淮州軍機堂為新設的一個堂口,成員組成很簡單,朝廷來人,以及淮州本土的一批大勢力之人。


    這個大,指的是宗內有真君級數武夫之人。


    “這倒不清楚,不過興許是的,意為試探我等的想法。”嚴真搖頭道。


    “南伐南伐,突然起勢,必有原因,你那邊有消息嗎?”


    李神秀問道。嚴真主管情報處,如今靈台宗的情報體係便是其一手建成。


    “這……倒是有點風聲。”嚴真猶疑了片刻,“好像玉州那邊的戰勢很不樂觀,所以軍機堂那邊的人商議來一波圍泰救玉,


    隻是我們這邊關於玉州的消息渠道,又沒有一點異常情況。”


    李神秀沉思,好似在思考。


    “師兄,那我們該如何行事?”見其直不言語,嚴真忍不住問道。


    “大勢來臨之時,逆勢而行,必然要付出代價。”李神秀平靜道。


    “師兄,你的意思是跟著他們走?”


    嚴真一怔,下意識道。


    李神秀說的沒錯。


    別看此時的局麵看似平靜,上層人物的心裏卻都是一直緊繃著。


    因為無論是泰淮江戰場,還是珞珈山天關,淮州這邊其實都不占優。


    在這樣的時期,如若有人唱反調,是很容易被有心人拿來拱火,拿來殺雞儆猴的。


    隻是這樣按部就班,就好像回到了當年珞珈山初現時的模樣。


    嚴真又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害怕。


    “欲要大德,必先大力,而天下間的任何事物都是有代價的,得失存乎其間,所以師弟啊……”


    李神秀忽然歎了聲氣,轉過頭仔細打量著身旁的赤腳大耳僧人:


    “能告訴我,你覺得我們靈台一脈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而又做好什麽的準備了嗎?”


    “……”嚴真麵露錯愕,隱約像是懂了李神秀的意思,又好像沒懂。


    李神秀沒有再解釋,反而像是閑聊般,緩緩出聲:


    “不久前,有人言我為如來,乘如實之道而來成正覺……”


    “如實之道……來成正覺……”嚴真目露思索,咀嚼著其中含義。


    “以師兄如今的境界,大覺指日可待,自然配得上這稱呼。”他念罷,誠懇地說道。


    作為靈台宗靈台一脈的二號人物,以及李神秀的同門師弟,他很是了解自家這位師兄。


    如今世人隻以為靈台宗內,慈航第一,以為那位覺岸道人最為強悍。


    但在他眼裏,李神秀不會比其差,甚至有可能,比其還強!


    哪料話音落下,李神秀搖了搖頭。


    “慈山悲河度惡從,開蓮淨禍佛為宗,比起如來二字,我更希望被稱呼為……”


    他看向遠處一望無際的綿延山峰。


    ‘我更希望被稱呼為……帝如來。’


    李神秀最後半句沒有說出口。


    當天龍八部道盡歸於身,甚至於靈台根本本願經同樣坐於其心時,代表的便是一股迷茫感。


    立佛四顧心茫然。


    “嚴真,遵循你的內心,然後盡早告訴我你的答案吧。”他沒再多想,望著一旁還在沉思的嚴真平靜說道。


    言罷,身形變驟然消失在原地。


    *


    *


    *


    比起如今外界錯綜複雜的形勢,大延山上的林家莊則要顯得平靜祥和的多。


    在林覺與林敏出生後,光是滿月宴便擺了整整三日。


    族裏向心力好似更強了,最為明顯的是那些老人,精氣神好了不少。


    開始林末還不理解,而問過林遠天後才明白原因。


    在族裏其他人看來,林末能在這等年歲達到這樣的實力境地,代表著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天賦。


    像這樣祖墳冒青煙般,後輩突然冒個天才出來,一舉將家族推至新的境地,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


    隻是當天才不在時,這樣的家族便會陷入一個低穀期,隻有等待下一個天才出現。


    而在赤縣之中,同樣信奉血脈傳承。


    龍生龍,鳳生鳳,天才的血脈大概率為天才。


    這也是大家族之間聯姻的原因。


    恰恰在林氏眾人中看來,林末天賦如此強悍,林菲兒天賦也不差,生下的子嗣自然也不會弱到哪去。


    相當於林氏後繼有人,自然該高興。


    明白這一點,林末也來了些興趣。


    他同樣好奇自身的子嗣,究竟會不會遺傳自己得自天賦珠的諸多強悍天賦。


    隻是他失望了。


    經他觀骨,無論是林覺還是林敏,單論根骨而言,確實要比普湧孩童強悍。


    筋脈粗大,骨骼清奇。


    但要論天生神力,還是自帶青龍血脈,武道天眼,甚至自持聖魔元胎,卻又談不上。


    隻能算是上好的武道種子。


    這一下,卻是讓一些人有些失望。


    不過林末倒是沒有多想。


    望子成龍的想法,他自然有。


    不過卻又不太強烈。


    實在天賦限製,練武不得行也沒辦法。


    當個小天才,以著豐富的資源,達到自己的極限,平平穩穩的生活,也不錯。


    畢竟還有他在。


    他如此刻苦練武,為的不就是護持自身親人?


    看著原本如小猴子一般的兒女慢慢長大,他竟是開始釋然。有些體悟到前世父母的心境。


    想開之後,林末也算心思通透了起來。


    平日裏,上午習武,下午進山打獵凝練死魔心,晚上陪家人散散步,順便配些藥浴,給子嗣弟弟打基礎。


    練武進度反而快了不少。


    又是一日。


    林末將摘來的部分靈材分給了熊大和鷹二,清洗了下身上的血腥味,便踏上回家的路。


    此時太陽西垂,不少族人同樣踏上歸家的路。


    有的隸屬狩獵隊,正外出狩獵,帶著獵物而回,有的則負責開墾靈田,培育靈植,一身沾著泥土的味道。


    和熙的陽光落在身上,將眾人的影子照在地麵,時而匯在一起。


    林末走的是小路,路上的族人不多。


    隻是在返回家的路口,還是碰到了些人。


    倒也有熟人,其中就有昔日有些矛盾的林君芙。


    應該是練武回來。


    其一身勁裝下,滿頭大汗,秀發緊貼在額間,懷裏抱著一把青鞘利劍。


    感到汗水多了,便以著袖子小心地擦了擦。


    身旁還有一人,好像不是林氏之人,而是外宗的,就是上次獸潮之時,相約而來的一個男性。


    具體名字林末已經記不清了,長得高高瘦瘦,五官也端正,大概是六腑境修為。


    氣血強度勉勉強強。


    兩人關係應該不太尋常,其間的距離已經小於了三十厘米。


    不時說說笑笑,臉上都有幸福的笑容。


    這位刁蠻任性的堂妹,原本脾性很是暴躁,回到族裏後,曾與林末鬧過矛盾,隨後被狠狠毆打了一番,後麵聽說不時還是會與族人起衝突。


    此時卻一副小女人姿態,即便是笑,也是笑不露齒,走路則蓮步輕啟,凸顯大家閨秀的模樣。


    兩行人相向而行,距離差不多時,林末收回視線。


    而林君芙也注意到了他,仔細看了下,臉上神情有些不安。


    其身旁的男子注意到她情況的不對勁,循著視線看過來。同樣認出了林末。


    兩人好像小聲交流了下。


    在離得隻有六七米時,一起停下步子,有些緊張地彎腰行禮。


    林末心裏有些驚奇,麵色卻不變,回以微笑。


    簡單寒暄了會後,點點頭,從一旁穿行而過。


    他在去淮平前,如果遇見其,或許會使些心思報複。


    但現在卻是看開了。


    既是因為林遠天的麵子,也是因為兩人差距實在巨大,就跟你平常走路,如若遇見前方有隻螞蟻,你會特意踩一番嗎?


    大概是不會的。


    再加上對方也很識趣,如此,也就罷了。


    林末將一切隻當個插曲,繼續往家裏走去。


    今日尋了株罕見的靈草,對於嬰孩打牢武道基礎很有效,結合讀過的道經,他有些新的想法,想要回去盡快實驗一番。


    回到家中,林母在造飯,林菲兒則與一個侍女照顧著兩個小東西。


    院落裏則是一大堆木質玩具。


    有小馬,有木車,也有木劍木槌。


    都是林遠山自個沒事做的。


    兩個小孩自然還不夠年齡玩,所以都是林殊這小子平時玩弄。


    隻是有一次弄壞了頭木馬,被林遠山打了一頓後,也消停了會。


    林末打過招呼,直接回到內府。


    那裏存放著他煉藥的諸多工具,以及需要曬幹或特殊處理的藥草。


    隻是剛邁進內府,林末眉頭微微皺了皺:


    “菲兒,今日有外人來過嗎?”


    “外人?今天隻有大伯母和小姨來過。”正在喂奶的林菲兒想了想,說道。


    “怎麽了嗎?”她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段時間每日都有長輩來拜訪,一方麵陪她聊天,一方麵也是傳授各自育兒的經驗。


    “沒有什麽事。”林末麵色不變,聞了聞空氣中的一股陌生氣息,平靜地說道。


    說罷,他雙眼中瞳孔瞬間一縮,左眼驟然分裂,形成三個旋轉的倒勾小點。


    “對了,上午君意幾個叫我晚上喝酒,晚飯就不等我了。”


    林末轉過身,眼瞳恢複如初,笑著抱了抱林菲兒,柔聲說道。


    “又去喝酒。”林菲兒有些不高興。但到底沒說什麽。


    林末苦笑著走出院門。


    下一刻笑容消失,身形霎時間消失不見。


    他不是馬虎之人,在有了子嗣後,更是如此。


    作為自己的老窩,他留的暗手不少,比如家人身上的護體毒藥,冰心訣大成後,自身的警戒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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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家人受到危險,便會立即觸發。


    可偏偏屋裏有人來,卻沒對家人動手,最後更是明晃晃在外界炫耀著自己的氣息。


    這樣的行為,應該是尋他有事,方式則為先禮後兵。


    先聲奪人下,才好在交談中占據有利地位。


    隻是這種手段……當真是蠢得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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