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江進公事房時,看見自己的上司何總管垂手站在一旁,觀主老爺坐在辦工桌後的高背椅上,正整理著桌上文案書籍。


    看了一眼何總管,範江上前兩步,躬身施禮道:“屬下範江,見過道爺。”


    來自後世時空的文衛東,對手下規定,平時見麵禮節,躬身施禮即可,非特殊場合和年節祭拜日,不用下跪行禮。


    文啟東對著範江做了一個免禮的手勢,問道:“那些進入山陽鎮的人員,可有異常和不妥之處?”


    又微微一躬身後,範江答道:“回稟道爺,目前進入山陽鎮的修武災民有二十三家,大人小孩共一百二十六人,二十一家是投靠親戚的農戶,有兩家是山陽鎮的商戶。


    前幾日,這兩家商戶購買了鎮內的商品房後,把家眷都搬進了鎮內。


    目前來看,這些人都沒有異常舉動,有五家是佛信徒,進鎮後,得知除了祖宗牌位其它都不得供奉,也都能遵守規矩。”


    對於範所長的工作,文啟東是滿意的,畢竟是專業人士,自從治安所成立後,山陽鎮內的治安大大好轉,不要說打架鬥毆小偷小摸了,連平常時有的吵架聲都少了許多。


    商戶進鎮,這是文啟東特許的,一座城鎮,沒有商業的流通,不但居民生活不便,城鎮內也缺乏活力。


    不過,商戶想進山陽鎮做生意,那就得守山陽鎮的規矩,童叟無欺合規經營這是基本要求,經營管理費是必須要交的。


    為此,政務處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商務所,專門對商戶的經營進行管理。


    剛開始,想到山陽鎮來做生意的商戶,一聽還要交啥管理費,都打消了來山陽鎮經商的念頭。


    金錢的誘惑是強大的,隻要有錢賺,還是有商戶願意交經營管理費,到山陽鎮開店做生意。


    這些進了山陽鎮做生意的商戶,店鋪開張後發現,在山陽鎮內做生意,除了經營管理費以外,不再有有其它費用,也沒有山外的那些麻煩。


    在山陽鎮以外做生意,是沒有啥管理費,但其它費用可不少,不光衙門、牙行來收錢,就是地痞乞丐頭子你都得孝敬,要不然你的店就開不下去,哪怕你背後有官紳撐腰也不行。


    在山陽鎮做生意就不一樣了,每月按時交了經營管理費後,就可以安心經營了,沒有衙門來不定額的收錢,也沒有地痞乞丐來搗亂惡心人,生意做的很是舒心。


    讓商戶們唯一不舒心的是,鎮內的商務所要求太嚴格,不但不能哄抬物價、缺斤少兩,售賣的商品質量要求也很嚴格,膽敢不遵守的商戶,店鋪被罰倒閉算是從輕處理,嚴重的,店鋪掌櫃都去了礦坑。


    雖然要求嚴格,可隻要合規經營,就沒有其它亂七八糟的事找上門,生意做的很是順心,最主要的是,山陽鎮內生意好做,因為鎮內的民戶們都有錢。


    安定的環境,生意好做,這樣的地方,簡直就是一方‘寶地’啊!


    現在,全家搬進山陽鎮的商戶已有幾十家,文啟東在鎮內開發的一百多套獨院商品房,已經賣出去了一小半,建房的費用已經回本了,剩下的都是純利潤。


    聽到範江說又搬進來兩家商戶家眷,文啟東繃著的臉鬆和了一些,搬進來兩家人,這標誌著又賣出去了兩套院子。


    不提院子賺的那點錢,又進來兩家有錢人,等於是鎮內的消費又增加了一點,這很重要。


    一個地方是否繁華,主要看其消費能力的高低,房子再漂亮,街道再幹淨,居民沒有消費能力,掙錢困難,這個地方就不能稱之為繁華。


    鎮內又搬進來兩家有錢人是好現象,可進來的那二十多家農戶,卻是一個負擔。


    不過現在,比解決這二十多家農戶活計更麻煩的事,是鎮外的那幾百家破產民戶。


    想到鎮外的那些破產民戶,文啟東看著範江隨口問道:“對鎮外那些人,你有什麽好建議?”


    這樣的民生問題,顯然,文啟東問錯了對象,範江支吾了半天,也沒想到啥好辦法。


    文啟東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就又問道:“對於現在的鄭藩,你了解嗎?。”


    聽到自家觀主把問題轉回自己擅長的領域,剛才還支支吾吾的範所長,立即來了精神。


    “道爺,現在的鄭藩和趙藩一樣,都是隻有世子而沒有朝廷正式冊封的親王,現在鄭王府的世子是朱翊鍾。


    道爺,這鄭王府如今沒落了,連朝廷的俸祿都領不全,世子朱翊鍾為了撈錢,很是做了一些有損皇家臉麵的事。


    道爺您是想……”


    “連著山陽鎮田地的那二萬多畝坡地,是不是鄭王府的?”


    “這……,屬下不太清楚,各地藩王的田地,除了冊封時聖旨定下的,藩王府其它的土地,很多都是當地衙門還有當地官紳借名占下的。


    那處坡地,以屬下的判斷,可能是當地衙門借著王府名義占下的,本想以後發賣獲利,也可能是地不好,還是啥原因,現在被撂荒那了。


    這個需要找一個本地的積年老吏,再翻一翻他們手中的白冊才能知道。”


    聽到這狗屁倒灶的事,文啟東不禁為崇禎默哀,從這一斑而知全貌,交稅的農戶紛紛破產,土地的歸屬在朝廷正式的黃冊上不顯示,卻把握在胥吏自己造的白冊手中,他這個空殼子皇帝,確實不好幹啊!


    有了範江這個體製內的人指點,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找本地的積年老吏,這事交給葛知事就行了,和胥吏打交道,葛知事出麵比他這個鳳山真人出麵還好使。


    於是,文啟東喊進來一名雜役吩咐道:“去,到縣城把葛知事叫回來。”


    隨後,文啟東又對範江交代道:“看今年的年景,家無餘糧過不下去的人會越來越多,你要密切關注外來勢力對山陽鎮的滲透,斬斷外來黑手的同時,對那些勾結外賊的人,決不能手軟。


    另外,事情要在剛出苗頭時就解決掉,絕對不可以為了功勞而放任養患,不論是誰,膽敢養患求功,到時不但無功,道爺我會直接判他死罪。”


    做出這樣的決定,文啟東知道會造成治安所權力越線,但在亂世中,小惡重罰也是保持一方穩定的最好方法,特殊時期,隻有維護大多數人的利益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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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何總管的工作重心,還是山陽鎮的建設和農閑時節土地的開墾和改造,這是山陽鎮的根本,這個工作重心,幾年內都不會改變。


    說道山陽鎮的持續建設,文啟東站起身,對著屋內的人說道:“有緊急事情需要處理的,就去辦自己的事,沒啥急事的,跟我到鎮外看看。”


    說完,文啟東徑直出了自己的公事房,向外走去。


    何成文和範江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隨同三名公事房的雜役,跟在文啟東身後,陪同自家觀主視察山陽鎮。


    一行人沒有在鎮內多停留,而是直接向災民聚集的鎮南門而去。


    離山陽鎮南門還有一百多米遠,民團的團總李虎就迎了過來。


    李虎是原棒子隊的老隊員,在棒子隊時,人看起來中規中矩,沒有啥出彩的地方。


    到了修武後,特別是在山陽鎮建設時期,在維護治安和護衛工地物資上,表現出了很強的組織和帶兵能力。


    早就對他有關注的文啟東,單獨把他叫過去談話,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表明身份留下來,二是不用說話,離開道觀。


    到了修武後,看到了道觀對流民的安排,李虎不再藏拙的本意,就是想留下來,並謀求一個好的位子。


    果然,李虎不是普通的流民,他是宣府鎮邊軍的一名把總,前年被調到遼東作戰時,在一趟押運糧餉的途中,被後金兵偷襲,丟了糧餉。


    本來被後金兵偷襲,丟了糧餉也不是啥大罪,至少不會是死罪,可同他一起逃得一命的總兵府書辦,私下裏和幾名逃兵商量,要把丟失糧餉的所有罪名都堆到他頭上。


    這樣一來,等回到總兵府,李虎必死無疑。


    左右都是一死,李虎一咬牙,殺死了書辦和二名兵丁,本人也不敢回兵營和老家,改頭換麵成了逃兵。


    還有點本事的李虎,不願意上山為匪,逃走時,身上還有一些銀子,就沒做那殺人奪財的事,本想著到江南投自己的一門遠親,誰知,到了保定府,不小心丟失了身上的路費。


    文啟東收治流民時,已經餓了二天的李虎,已經處在了善於惡的心理邊緣。


    被車隊收治後,他混在流民的隊伍中,本想既然有吃有喝,就跟著車隊,到了懷慶府再作打算。


    文啟東手發天雷殺死匪眾的神通,讓他心裏產生了敬畏,在大名府境內,看到收治流民的道爺會騰雲駕霧後,李虎就決定留下了。


    既然想留下,讀過幾年書識得字的李虎,立即一改收斂藏拙,顯露出自己的本事,很快就被時時關注流民隊伍的文啟東發現,終於如願以償的混成了山陽鎮獨擋一麵的團總。


    能帶領二百多人,裝備精良的民團,可比他在宣府鎮邊軍中任把總威風。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威風是來自於觀主老爺,麵對神仙一般的觀主老爺,李虎可沒有軍漢的魯莽,反而很是心細。


    不等文啟東走到近前,李虎就快速跨出兩步,一個立正,行了一個文啟東定的握拳平胸禮,同時聲音簡潔有力的說道:“屬下李虎,給觀主老爺見禮,民團正在維持災民次序,請觀主老爺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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