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啟東的問話,就像潑到火苗上的冰水,把範江第一名來見主人想討好的心情,瞬間澆滅了。


    而且聽自家觀主的語氣,這是對治安司問責了,不管是什麽原因,先請罪是沒錯的。


    “道爺恕罪,道爺恕罪,屬下對治安司管教不嚴,出了紕漏,小的馬上進行嚴格治理……。”


    範江一邊請罪磕頭,心裏一邊急速的想著,“怎麽回事,觀主為什麽這樣說,難道……,”


    對於朝廷來人想要收編治安司的事,範江是知道的,因為朝廷的來人,鼓動的第一個人就是範江。


    說實話,剛開始,範江還是挺動心的,來人向其許諾,要是治安司歸入朝廷後,他就是實職千戶。


    範江原先不過是享受百戶級別待遇的擋頭,還不是真正的百戶官,要是坐上實職千戶的位子,那就是連升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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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作為老廠衛,在不見白字黑字的升官旨意下,範江沒有立即答應來人。


    應付了來人一番後,他立即派出自己的心腹進京,花費重金打探消息的真實。


    半個月後,打探的消息傳了回來。


    據內幕消息,當今皇上有感於對外消息不暢,有意派出太監到各處監軍。


    雖然還沒有大規模實施,但已有一兩名太監,被皇上以查探消息的名義,派到遼西和宣大。


    這個苗頭被宮內的大太監們看在眼裏,一些想出外撈油水的太監,就悄悄的開始做準備。


    太監想外出撈油水,單槍匹馬的可不行,得有廠衛配合支持,才能震懾住各地督撫,各營頭的總兵將軍。


    但想要廠衛能有力量支持,那就必需恢複廠衛的輯事功能,最低也得恢複廠衛的外事架構和人員。


    就是借著這股私下裏‘風’,宮裏的一名大太監和錦衣衛的指揮一商量,覺得可以拿這個事做做文章,就派人來到了山陽鎮。


    範江派出的心腹,當然打探不出真正的內幕底細,但對範江來說,隻要清楚了明麵上動態,再知道少量的內幕消息流言,就足夠他做出分析判斷了。


    從傳回來的消息中看,範江感覺廠衛想恢複天啟年間的權勢希望不大,皇帝沒有那個決心,朝臣們也不會同意。


    至於以後太監監軍的事,看情況廠衛也隻是配角,沒有出頭之日。


    自己在山陽鎮,背靠神仙道長,既有實權,又有光明正大的錢財收入,隻要侍候好觀主道爺,自己就能逍遙自在的活著,這不比去幹一個有名無實、朝不保夕的千戶強。


    看到這一點,範江就熄了回歸錦衣衛的心思,對京師來人,也沒有再做理會,不過看在其原是同屬廠衛的麵上,也沒對來人做出特別限製。


    現在看來,對方一定背著自己做了什麽小動作,還是對自己的得力部下做了些什麽,要不然,觀主都知道了,自己還被瞞著。


    想到自己被手下出賣,還很有可能是被自己帶出來的人出賣,範江一瞬間就起了惱怒的殺心。


    鄭重的給文啟東磕了一個頭,範江沉聲說道:“觀主,給小的三天時間,屬下一定會給道爺一個忠心耿耿的治安司。”


    對於這個及時收住了腳步的手下,文啟東在查探他還沒有背叛自己後,暫時沒打算淘汰掉他,在沒有新人能頂上來前,還是先用著吧。


    不過,該有的敲打還是要有的,免得範大司長忘乎所以。


    對於範江的保證,文啟東對其揮手示意道:“下去吧,不要影響道爺我吃飯。治安司內部的事,你看著辦。那兩家茶樓給你的股份,利潤你上交政務處一半,連續上交三年,這是對你失職的懲罰,記住了,沒有下次。”


    範江聽了對自己處罰,內心暗暗鬆了一口氣,跪在地上慎重的保證到:“屬下謝道爺的寬恕,道爺放心,小的拿腦袋擔保,治安司以後不會再出現吃裏扒外的人。”


    範江這邊剛退出酒樓,政務處的幾名頭頭,就聞訊趕來了。


    文啟東隻留下了何成文、葛知事和李虎三人,其他人都被趕回家繼續休息。


    留下三人,文啟東也沒問太多公事,隻是讓其陪著自己吃了一頓夜宵,算是鞏固了一下三人在鎮內的地位。


    文啟東不在山陽鎮的這兩個多月,鎮內明麵上沒出大的狀況,暗地裏,好多內幕交易已經在腐蝕著方方麵麵。


    回來的前三天,文啟東都沒開口下達什麽命令,隻是對黃河邊的流民收治營地,做了一些了解和指示。


    兩個多月過去了,黃河岸邊的流民營地裏,已經收治了三萬多的流民,營地連續擴大了兩次,隨著流民增加,物質消耗也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現在,光是這些流民每天消耗的糧食,都達到了三四百石,加上其它必需的生活物資,銀子如流水般被花了出去。


    文啟東留在鎮內的十萬兩銀子專款,二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被花完了。


    這還是鎮內的管理層,現在還比較廉潔,沒有大的貪汙現象,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款項,都用在了流民的收治上。


    對於貪汙,目前鎮內的管理層,由於收入高,福利好,貪汙的代價太大,因此,這些明麵上的銀子款項,還不太敢伸手。


    但暗地裏,特別是文啟東不在的這兩個多月裏,一部分管理人員,和幾名作坊中的高層,在外來勢力許諾的好處誘惑下,還是做下了出賣道觀的交易。


    這些人做了虧心事,聽到觀主回來了,很是心慌,為了不暴漏自己,紛紛暗地裏去掩蓋罪證。


    主要是心裏不安啊,沒看觀主回來的第二天,治安司就進行了內查,範江一口氣處死了十幾名治安員,其中還包括一名隊長,很是嚇人啊!。


    這些人不動還好,隻要不說不動,文啟東一時半會還發現不了他們,神識也不是萬能的。


    可這些人害怕啊,人一害怕,就會感覺自己做的事還不夠隱秘,需要去進一步消除隱患。


    豈不知,他們的舉動,正好落在文啟東的‘眼中’,被他們可以作弊的觀主逮個正著。


    三天過去了,對山陽鎮的陰暗麵,文啟東基本掌握的差不多了,可以收網了。


    做為鐵作坊的管事大匠,魯大成在山陽鎮內可是頭麵人物,在山陽鎮內,走到哪,都有人打招呼給麵子。


    這些麵子,都是他的身份帶給他的,山陽鎮的鐵作坊,名字是作坊,實質是一座聯合工廠。


    這座擁有五百多名正式學徒的工廠,下轄一個年產一千噸的鋼鐵廠,一間軋鋼廠,一間擁有一台精密機床的機械製造廠,暢銷周邊幾個省的精鐵農具,隻是這個聯合鐵作坊的產品之一。


    作為這樣一家鐵作坊的管事,當然會被很多人奉承巴結,很有麵子。


    兩三年前,還是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逼匠戶,幾年間,就成了收入高還有地位的人上人,魯大成飄了。


    當山西的來人找到他,給他送上了美人和二百兩黃金,還許諾事成後給他搞到一個九品官,還是他家鄉洛陽城內的九品官後,魯管事淪陷了。


    山西來人要求,他要是搞到全套的精鐵煉製方法,以上的許諾就兌現,要是能把機械廠裏的那台機床偷出來,可以再給他一千兩黃金。


    雖然是鐵作坊的總管事,可由於道觀監察堂的存在,魯大成並不能做到在鐵作坊任意而為。


    不符合規定的行為,中層和底層的管事組長們,是可以表示反對的。


    至於偷機床這樣活,除非買通整個機械廠,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把機床運出廠房。


    麵對一千兩黃金,魯大成隻能流流口水。


    偷機床沒有辦法,透漏給對方精鐵煉製的方法,作為鐵作坊的總管事,他還是有機會的。


    山陽鎮各個作坊的生產技術資料和配方,是由道觀的資料室統一管理的,各個作坊需要這些配方原料時,由道觀資料室的人單獨完成。


    這幾名保管資料的人,都是經過文啟東的考驗,並被文啟東灌輸了忠誠洗過腦的人,想從這些人手中得到資料,短時間的公關很難打動他們。


    魯大成當然也沒辦法,也沒有那個權力,從道觀資料室內得到紙質的生產技術資料。


    但他采取了笨辦法,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帶著山西來人,一道工序一道工序的看,然後,他再給對方講解,讓對方記錄下來。


    雖然一些特殊的生產工藝和配方魯大成不知道,但精鐵的煉製工序和原料配方,他還是知道的。


    這種普通精鐵的生產工藝,隻不過是隔了一層紙,看到實物了,也就學會了,做不到完全保密。


    做下了出賣道觀的事,聽到觀主回來了,魯大成很是不安,他悄悄的去找聯係他的山西商人,想問答應他的事,啥時能兌現,他想早一點脫身回洛陽老家。


    山西來的商人,好不容易發展了他這麽一個高層內鬼,在很多東西沒得到的情況下,哪能會讓他離開。


    實在被魯大成催的急了,就對他許諾,隻要他搞到精鋼的秘方,不但立即辦好他的事,還會再額外給他一千兩銀子。


    本身隻是一個流民鐵匠出身的魯大成,除了聽對方的,哪裏會有別的辦法。


    但不等魯大成搞到煉鋼的工藝配方,他就被政務處內務部的人,在煉鋼爐前拷走了,和他一同被銬走的,還有山西來的幾名商人。


    魯大成隻是這次清理行動中,內部高層人員被抓的一個典型代表,還有二十多名管事級人員,和魯大成一樣,受不住外部的誘惑,或是內心起了貪欲,把自己折了進去。


    對於這些人員的處理,文啟東可不會按什麽大明律,嚴格來說,他們都是道觀的下人,背叛主家的下人,在古代社會裏,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


    文啟東回到山陽鎮的第五天,一天的時間裏,內務部和治安司,加上一部分民團團丁,三部門一起出動,相互配合,按照手中的人員名單,抓捕內外人員一百多名。


    整個抓捕行動很順利,隻有在抓捕幾名穿著漢服,頭上留著小辮子的特殊人員時,文啟東親自出動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永不滿足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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