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鳳山觀,皇帝和朝廷以前都處置過了,結果呢,損兵折將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內閣和一部分朝臣很清楚,想處置鳳山觀,你得先能解決那個身具神通的道士,要不然,所有的處罰旨意和命令都是一紙空文。


    這次山西係的官員集體彈劾文啟東,是他們的利益被觸犯了,想要讓皇帝向那道士施壓,以免那道士進一步侵犯他們的利益。


    這也是他們拿鳳山觀沒辦法的無奈之舉,要是他們私下裏能解決掉那道士,早就把鳳山觀山陽鎮吃幹抹盡了,哪裏還會拿到朝堂上來說。


    以前那道人獨身一人了無牽掛,除了針對其本人,沒有其它方法去拿捏。


    現在,那道人娶了趙王郡主,這就給想打山陽鎮主意的人,提供了借力之處。


    但這個惡人朝臣們不想去做,應該由皇帝出麵對那道人進行敲打,畢竟那妖道是皇族的儀賓,也算是皇家中人了。


    可皇帝的一句任爾等處理,讓一眾大臣們坐了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了, 還以為皇帝看破了他們的心思。


    其實,是這些朝臣們把事情想複雜了, 他們的皇帝沒有變聰明, 並沒有洞悉他們的意圖。


    朱由檢不把這件事攬在身上, 而是直接交給臣子們去辦理,是真的對文啟東厭惡到了極致。


    在他的想法中, 在對待趙王府和鳳山觀這件事上,他不做具體的要求,任手下的臣子們去定罪的話, 以那些朝臣們奏折中的激憤言辭來看,趙王府、鳳山觀和那個道人還能落得到好。


    這樣一來,自己既不會落薄待宗室的惡名,又可以解決了那道人, 出了自己心頭的那股悶氣。


    出現這樣的狀況,隻能說朱由檢的消息實在是太閉塞了,不但對自己手下的臣子不了解,對皇城外的事情也是兩眼一抹黑。


    他哥哥天啟皇帝, 就是常年不上朝, 靠著廠衛,多少還能了解大明的一些真實信息。


    到了他這,看似很勤政, 可他從朝臣奏折中得到的信息,都是處理加工過的,絕大部分已經和真實情況相去甚遠, 作為一個皇帝, 靠著這些虛假信息管理國家, 哪能還有個好!。


    再過一兩年,當他感覺自己被騙後, 在他多疑又不願擔責任的性格下, 撤換內閣大臣, 隻聽片麵言辭就誅殺還能幹事的朝臣,就會變得越來越頻繁。


    像是對文啟東的了解, 除了當年親眼目睹的神奇治療外, 其它的消息, 朱由檢都是從彈劾鳳山觀和那道人的奏折中獲得的。


    而這些彈劾鳳山觀的奏折上,除了誇大篡改的罪名, 對文啟東真實本事的描述, 要麽采用“惡道有法術”一語帶過, 要麽就是“妖道訓練有具甲團丁”這等籠統的描述,偶有一兩封奏折寫的具體一些,也是模糊不清的“道士善雷法,一雷糜半裏……,道士能飛天遁地,官兵奈何不得……”等,這些猶如讀神鬼小說般的言辭。


    要知道,封神演義話本,此時已經傳世幾十年了,人們對話本中的那些,能翻江倒海的神人,已經過了新奇感。


    朱由檢看到這些猶如神鬼描述的奏折,隻當是下麵的臣子,推卸責任的誇大,並沒有真的完全相信。


    把處置趙王府和鳳山觀道人的事,交給宗人府和內閣去辦後,看大殿內的朝臣們一時沒有其它事上奏,在一聲“無事退朝”的吆喝聲中,朱由檢下了早朝,回轉後殿,繼續勤奮的批改,堆積如山的奏折。


    皇帝走了,臣子們也三三兩兩的四散而去,有的上衙,有的回家,還有一些直接去了酒樓,準備喝上幾杯後, 再轉戰青樓。


    崇禎三年七月的內閣辦公處,首輔成基命下了朝, 回到自己的首輔公事房後, 直感覺屋內悶熱難耐, 心情煩躁不安。


    作為東林一員, 在東林黨的韓爌和李標被罷去首輔後, 不是東林黨核心成員的成基命,在朝堂各派妥協下,在崇禎三年三月就任首輔。


    作為一名過渡性質的首輔,再加上他雖身為東林,卻持身清白,並不喜歡拉幫結派,導致他並不能完全掌控內閣的運行。


    自從六月份,溫體仁和吳宗達也進入內閣後,成基命對內閣的掌控力越發的弱了。


    此時內閣次輔周延儒,感覺以自己在東林內的資曆地位,應該坐在首輔的位置上,而不是屈居非東林核心的成基命之下。


    於是,一個多月來,在內閣中,周延儒拉幫結派,孤立成基命,幾次暗示成基命辭相讓位。


    這才是真正的同室操戈,搞內鬥。


    成基命和孫承宗關係較好,都是還想為了大明真正做事的人。


    而在一個已經腐敗的政體內,那些正直的人,真正做事的人,往往會被排擠,有時還會背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自己受到了同黨的排擠,成基命雖身為首輔也隻能無可奈何,得不到同黨官員的支持,其它黨派的官員更是不用指望了。


    幾個月的首輔幹下來,能真正讓他做成的事,還沒有他任禮部尚書時多。


    今天早朝,皇帝讓內閣擬出對趙王府和鳳山觀的處置決定,成基命當時就知道這是一個麻煩。


    對那位鳳山觀的道士,在天啟七年時,他就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說,他是最早知道那道士能飛天的人之一。


    成基命出身大名府,成為朝堂上的高官後,大名府的事情對他就是透明的,文啟東天啟七年在大名府露了一手飛天,當然有人很快的就把這個消息傳遞給了他。


    自從得知給天啟治病的道士,是能飛天的‘仙人’後,對文啟東的情況,成基命就一直關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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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基命不光關注文啟東的消息,就是鳳山觀出品的養生丹,也是成首輔的常備之物。


    就是因為知道的多,才感覺今天皇帝推給內閣的,處置道士的事情,不但是燙手的山藥,還是一個注定完不成的任務。


    處罰那道士,怎麽處罰,還派兵去清剿嗎,這已經證明沒有一點用處,隻會徒增軍將的傷亡。


    給那道士定下罪名,再派人去宣讀,讓那道士自己伏法……。


    這樣的做法,不但有損朝廷的威嚴,皇帝也不會滿意。


    成基命在煩悶中,突然對山西的那些官員厭惡起來,“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那道士怎麽沒殺光那些鑽在錢眼中的老西。


    明知奈何不得那道士,為何非要搞到朝堂上來,不就死了一家商人嘛,忍耐一下,對那道士就當不見,不就太平無事了嗎!。”


    這時,一名書辦進來,送上了一小摞奏折。


    成基命隨手翻了翻,看都是一些難以處理和無關緊要的奏折,就問道;“今天就隻有這些了嗎?”


    正準備走人的書辦,聽到首輔的問話,躬身回到:“相爺,周相爺就隻給下官這些,其它的奏折在何處,下官就不知了。”


    書辦的話,一下子點燃了成基命壓抑著的怒火,沉聲對書辦說道:“你去通知在內閣的幾位成員,一會在小議事房會商要事。”


    書辦走後,成基命用溫水服下一枚養生丹,穩定了一下心神後,坐回書案後,取過一本空白奏折,提筆寫到:“祈致仕書……”


    受到了內閣同黨如此的輕視排擠,成基命突然想撂挑子了,這個首輔他不想幹了。


    原時空,成基命是九月份辭的相,在有文啟東的這個異時空,受到文啟東這個小蝴蝶的影響,他提前一個多月就要請辭了。


    寫完奏折,在書辦來通知人到齊了後,成基命把辭相奏折拿在手上,來到了小議事房。


    議事房內,除了一人幾天前就請了病休外,新老五位內閣成員都在。


    看成基命進來,等候的幾人都起身向他見禮。


    官場上就是這樣,哪怕私下裏已是刀光劍影,麵子上還都笑臉相迎,隻看表麵,那是一團和氣。


    幾人相互客套一番後,按排位順序依次坐下。


    成基命坐在上首,抬眼掃視了一圈,當看到周延儒和溫體仁那年輕的麵容後,內心暗歎一口氣,“罷了罷了,還是不要和年輕人爭那長短了,趁著關係還沒鬧到不可緩和,還是早走吧!。”


    看其他幾人也都在看著自己,成基命開口說道:“先給各位通個氣,本官已經寫好請辭書,今天就會遞上去,以後內閣就托付給諸位了。”


    下首的周延儒一聽,內心暗喜,麵上卻一臉不舍之色,開口勸說道:“首輔大人怎能心生去意,我等還需大人的指導,大人若去,我等奈何……。”


    在周延儒之後,其他幾人也紛紛勸說,神情一個比一個顯得真切。


    成基命雖明知都是在演戲,可還是拱手說道:“老朽感謝各位大人的厚愛,本想是和諸位大人們一起,為中興我大明而努力,隻是歲月不饒人啊,老朽我近些時日,時常頭暈目眩,已無力處置政務,身不由己啊!。”


    隨後,成基命拿出自己的請辭書,喊來書辦,讓其今天就遞進宮去。


    書辦出門後,成基命不等幾人開口,就又說道:“如此,老夫今天就回家候旨了,內閣的事務,就拜托諸位了。”


    說完,不給幾人反應的時間,直接起身出了門,留下其他幾名內閣成員,在議事房中麵麵相覷。


    過了半響,溫體仁突然開口說道:“這首輔大人請辭了,早朝上陛下交代的事怎麽辦?誰有處置那道人的好辦法?。”


    被溫體仁一提醒,其他幾人也紛紛反應過來,這首輔一請辭,還有一個無法處理的難題,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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