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太陽仍在地平線以下,唯有一絲光明掙紮從遙遠的雲端破空而出,照亮了這個煙雨般的城市。


    無情身姿輕盈的落入天上人間的後院,靈巧的宛若一隻水中的遊魚。瞧了瞧攬菊齋緊閉的木門,走了幾步又轉回頭。


    呂扶風此刻定在夢鄉中,就是要勸他離開,也不急在一時半會的時間,還是找個合適的時機勸他離開吧。


    剛要推開青竹居的木門,手卻僵在了空中。


    一絲草木清香之氣若有似無的被微風送入鼻端,片刻又消散。無情用力嗅嗅了,還是一股子草木香氣,瞧了瞧院子中盛開的花木,苦笑著搖頭,看來自己的膽子變小了,不過是普通的草木清香,竟然懷疑是那人跟過來了。


    端坐在桌前,將夜間所探的行宮換防圖和暗哨分布情況一一寫下,並畫出了詳盡的圖紙。吹幹了紙上的墨跡,折好後輕飄飄的潛入了李瀟的房間。


    瞪了一眼熟睡中的黑塔,無情暗暗惱怒道:睡的像豬一樣,被人潛進來了都不知道!


    將紙放在李瀟的書桌上,用硯台壓了,這才轉身凝望熟睡中的李瀟。她一向清冷淡漠,一顆心卻在那日被李瀟吻了後就再也難以維持平靜無波。


    自那日見他擁著獨步月兒開始,無情就無法平津的麵對醒著的李瀟。她以為自己會一直心境淡然的陪在李瀟身邊,即使他以後娶妻生子。可獨步月兒的出現讓她冷情的心感到了痛和悲。那時她才明白,自己一直隱藏在心底的念頭——她,竟然想與李瀟相伴一生!


    這念頭讓無情感到害怕,感到驚慌。自己是怎樣的身份,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一個隻能生活在暗處的殺手,一個占滿血腥的殺手,如何配的上溫潤儒雅的李瀟,如何配得上雄心勃勃的李瀟,如何配得上具有帝王之氣的李瀟!她,苛求了!


    所以她退縮了,躲避了!不斷的提醒自己,她隻是李瀟身邊的暗衛,隻是他爭霸天下的棋子!能與李瀟比肩的是獨步月兒那樣的女子,而非自己。


    這樣猶如自我催眠般的話語,確實讓無情的心平靜了不少。可一麵對李瀟那張儒雅的麵孔,她所有的防線瞬間崩塌。


    幾日來一直竭力躲避與李瀟見麵,心底的思念卻如野草一般瘋狂的生長。今日終於忍不住,趁他熟睡之際潛入了他的房間。隻為,一睹他的容顏,以慰相思之苦。


    放任自己熱切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掃過他俊雅溫潤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以前是那麽清晰的在自己的手下緩緩流淌。


    “情兒……”


    睡夢中的李瀟忽然伸手抓住了無情的素手,淡雅的嗓音一如從前的呼喚。他清亮的雙眸如被眼底的欣喜映照的熠熠生輝。


    無情心慌意亂,想後退卻被李瀟的手牽住。臉色瞬間漲的通紅,囁嚅道:“呃,公子,我,我,我是來給公子送行宮的換防分布圖的。”


    “我知道。”李瀟笑的一臉明媚。寬鬆的裘衣在起身時滑落一側,露出優美性感的鎖骨。


    無情臉色更紅了,想甩脫李瀟的手,心底卻滿是不舍,“公子,我,我該回去了。”


    “情兒,你已經好久沒有幫我洗漱了,黑塔不如你貼心。今日,看你精神甚好,幫我洗漱如何?”


    無情平複了緊張的心情,羞澀的麵容恢複了一貫的冷情:“是,公子吩咐,無情豈能推脫。”


    李瀟這才含笑放了手。


    無情逃似的出了房門。暗唾了自己一口,真是有夠羞人的,偷窺不成竟被人抓個現行。端了木盆打了清水,回來時見李瀟已經穿好了衣衫,一襲白衣,飄渺勝仙。


    濕了巾帕,再次幫李瀟淨臉。他的眉眼早已刻在了心間,如今再次在無情指間流淌,久違的觸感讓無情心底微顫,酥麻的感覺如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


    “情兒,謝謝你送的發簪,我很喜歡。”李瀟話語中有遮不住的歡喜。


    無情梳發的手顫了顫,剛剛平複的心情再次有了起伏,俏臉暈紅一片,“公子喜歡就好。”


    “情兒,”李瀟轉首,直視無情的雙眸,“我會讓獨步月兒跟著我,是因為這些年她在麗都埋下的關係網可以讓我很快的結識那些達官顯貴。有她作陪,約見那些人比較方便。那晚回來,月兒喝醉了酒,她差點摔倒,我隻是伸手攙扶了她。她的心思,我一直都明白,可我和她,不可能。我也早對她說明,讓她早覓良人。現如今,逐鹿天下才是我的夢想!”


    無情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在她決定放棄時,他又給了她希望,讓她覺得他喜歡她,在乎她!讓她想要放棄的心居然不再堅定。


    梳發的手不可察覺的抖了抖。


    “情兒,行宮之行甚險,今晚之事你要倍加小心。能成最好,不成也無關緊要。最要緊的是你要平安回來。等日後一切結束,我就和你一起就離開麗都。”


    無情將李瀟的發挽好,插上那根紫檀發簪,心湖,泛起陣陣漣漪。腦海中唯留李瀟的話語:他說,他和她,兩人,一起離開,一如從前的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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