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係舟那孩子我從小看大的,雖然有點頑劣,但絕不是歹毒之人,柳林那個混賬我不會放過他的。”劉崗打斷了齊舟的話。


    “證據,空口無憑,說了這麽多可有證據?”秦鳳材補充道。


    “劉大管家,你放心吧,秦大狀堂上輕輕一句話點醒了錢虎,現在想必已和吳強對上了口供,不過出三百兩輕輕教訓一下一個地痞,以後有這樣的好事,記得叫我一下,保證不會打死人的。另外,我娘對我說過,白天不做虧心事,晚上睡覺不怕鬼,秦大狀這麽瘦,看樣子睡得可不太好吧。”賀齊舟瞄了一眼秦鳳材。


    秦鳳材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哼了一聲。


    “不過柳林也是大手筆,我猜少說也用了四五百兩銀子吧,請問一下老管家,他一年的俸祿是多少?如果之前這些話傳到京城,恐怕禦史青天大人也是容不得這買凶害人、誣陷平民、謀財害命的勾當,一定會大義滅親的吧?”,賀齊舟恨柳係舟出手狠辣,但也擔心柳家報複,語氣中多有威脅之意。


    那劉崗聽後氣得發抖,正待發作,忽然有衙役拍門,說是楊侯爺來訪。商洛急忙親自迎出,將楊家長房長子楊峙帶入廂房。楊峙世襲父親爵位,不過已由鄉侯降到亭侯,是將軍縣唯一的侯爺。不過他自幼體質較差,不喜習武,科舉在中了秀才後就屢試不第,好在生性恬淡,也樂於過起鄉紳生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商洛自不敢怠慢,張路遙也自覺讓出上座。不曾想楊峙並不入座,對房內數人抱了抱拳,然後站著對賀齊舟說道:“老太爺讓我帶句話給你,不要再糾纏鄉間瑣事,如果今年想去武舉,就趕緊滾回去。”說完,頭也不回就揚長而去。弄得齊舟是哭笑不得,又喜又氣。


    齊舟與楊峙本為平輩,當初皇帝降罪,楊峙曾力主將他們母子移出族譜,故兩家一直是視同陌路。劉崗歎了一口氣說道:“好男兒誌在天下,還是老太爺開明啊,這次是柳林過分了,我們家老太君說了,如果楊家肯退一步,我柳家自然不會在意那些小事,田地之事以後不會再有人提起。我們會給林家一筆銀子,以示賠禮。這塊牌子你收好,是禦史大人的信物,柳家之人見到後會鼎力相助,不過隻有一次哦。”說完遞了一塊長約兩寸的木牌過去。


    “是啊,冤家宜解不宜結,卻莫因柳林那小人的陰謀而傷了兩家和氣,”張路遙勸道。


    賀齊舟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木牌,兩寸長,一寸寬,深色、油潤,應是紫檀材質無誤,上麵浮雕三隻山羊,心想,你柳家好大的派頭,這次老太爺發話了,‘木頭’也沒事,再加上也沒直接的證據證明是柳係舟主謀,也隻得先放柳係舟一碼,不過心中還是忿忿,漲紅了臉不再說話,攥著木牌,悶頭回到了縣衙大堂。


    當日下午,商洛審定案件,作出判決:錢虎受雇行凶,


    失手殺人,知情不舉,罰沒買凶銀兩,杖一百,流三千裏;吳強受雇買凶,知情不舉,當堂殺人滅口未遂,罰銀百兩,杖一百,流三千裏;柳林雇凶傷人、蓄意誣陷、貪沒錢莊銀兩,判退髒銀、杖一百,徒五年,去秀才籍,賠銀二百兩;林川無罪開釋,因受誣陷得柳林賠銀百兩;錢氏亦得柳林賠銀一百銀,撤訴。


    傍晚,賀齊舟與林岩一家步行回到將軍村,見賀蓮在村口官道邊守候。天色將暗,賀蓮讓大夥就在村口酒家內用晚餐,亦算為小林川壓壓驚。將軍村自是與一般村落迥異,不僅村路寬闊,連通官道,村口更是開了好多家店鋪,不僅有酒家、雜物店,甚至還有當鋪、字畫店和小客棧。村子不大,林川的案子已是村內家喻戶曉的大事了,聽聞林家無罪開釋,這些店家、村民見著他們後都紛紛道賀。


    齊舟最熟悉的還是他們用餐的酒家,三天二頭就會偷偷為楊戰來沽酒,店很小,隻擺了兩張八仙桌,四十多歲的老板姓譚,瘸腿,瘦高個,整日裏笑咪咪的,店裏隻請了一個夥計一個廚子。五人叫了兩壺米酒,叫上沒什麽生意的譚老板一起閑聊。賀齊舟將堂審的情況都說了一遍,也把廂房裏發生的事輕聲地告訴大家。


    林岩一邊聽著,一邊在喝悶酒,見齊舟說完,沉聲說道:“柳晉安那小子,家道中落,憑著同鄉的關係,仗著肚皮裏的一點墨水,死皮賴臉在大將軍門下混了一個軍師,才有他家的今日,大將軍被黑,指不定也有他在背後搞鬼。現在倒好,得了大將軍田產、封地還不夠,柳係舟那小崽子,連主家那點點地都不想放過,虧他想出那麽陰毒的招數,和他老子真是一個德行。”


    “好了,林岩,老爺子都發過話了,剛才那些話說過也就算了。”賀蓮正色道。


    “是,夫人,這次真要謝謝您和少爺了,唉,都是我林岩沒用,待官府送來柳林的銀子,再還您。”林岩說道。


    “胡說什麽,你就不要和我算賬了,要算起來,這十幾年你家幫忙耕作田地,我何償給過你一文錢了,你們舍生忘死護著咱娘倆,又怎麽算呢。不說這個了,咱們的錢來的清清白白,雖然不多,但心裏踏實。”賀蓮道。


    “夫人說得對,林老弟,錢財都是小事,何須掛懷。我就知道咱小齊舟聰明,日後定能成為大將軍一樣的人物。”譚掌櫃拍了拍賀齊舟的肩膀說道。這譚掌櫃其實也是楊征手下的一員士兵,因傷折了一條腿,回來後就在這將軍村開了個小酒家,實則是暗中照看楊家,故齊舟說話也不瞞著他。


    “少爺,聽你剛才所說,你怎麽知道那錢氏是惜春樓的人?又怎知是柳家花錢贖的身呢?”林川問道。


    “那日見過陳捕頭後我就先進了縣城,很方便就打聽到了黑皮的住處,和周圍的鄰裏閑聊了幾句,得知那黑皮家徒四壁,好吃懶做,為患鄉裏,十日前剛娶了一名中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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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看樣子不像良人,縣裏隻有一家妓樓,再加上那幫地痞也去過那裏,我又去惜春樓打聽了一下,隻是我一個人不敢進去,就拉住出門買菜的夥夫,塞給他幾個銅錢,向他問了一些事。黑皮暴斃之事早已在惜春樓傳遍,那人告訴我剛剛從良的菊香正是這黑皮贖的身,也說了柳林請客喝酒的事,你想一想,為何朝不保夕的黑皮有錢贖妓?為何視錢如命的青樓姑娘會嫁給一個地痞?為何踹你家門的恰好是黑皮?為何死的又是黑皮?為何柳蔭錢莊那麽熱心地替黑皮出頭?最終隻有一個結論,這從頭到尾就是柳家設計的陰謀,隻是不知道柳係舟是否知情,不過那柳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柳係舟供出的。”齊舟回答。


    “哼,便宜了他們,還有那兩個狗官也不是好東西。”林川恨恨說道。


    “小子唉,真正的狗官你哪裏見識過呀。如果沒楊家撐腰,你現在隻能趴著說話了。”譚掌櫃笑著說。


    “媽,老太爺說可以讓我去參加武舉了,您就放我去吧。”齊舟乞求道。


    賀蓮臉色鐵青,說道:“終歸是攔不住你的,不過有幾件事你必須答應我。”


    賀齊舟頓時笑開了花:“答應,全答應!”


    “不耍小聰明,不要強出頭,不進妓院和賭場,不喝酒,不要輕信陌生人……”


    “好了,好了,我都答應,再說我可真出不去了。”賀齊舟搶答道。


    “林川,我比較相信你,到時你幫我好好看著他。”賀蓮對林川說道。


    “是,夫人。”


    “明早去見一下老太爺,他有話對你說。”賀蓮對齊舟說道。


    “嗯。”


    去年剛剛進行了三年一屆的科舉,今年正是武舉的年份,按齊律,武舉為兩試,先在各省省府舉行鄉試,名列前茅者可赴京參加會試,十六個行省按省內人口及上屆成績調整名額,一般在十人上下,全國合計為二百人左右。南直隸是大省,本屆配得名額十九人,而報名競選之人達三千餘人,能進京會試者可謂九牛一毛。


    武舉還有年齡限製,上限為二十歲,故不像科舉一般有高齡應試者,也使每屆武試人數不致於越積越多。每省能參加會試的稱為武舉人,除了有資格進入會試還可進入任意一所武備館所轄的學院免費學習,未能成為武舉人者,各省巡按府、武察司、州府駐軍均會擇優吸納。


    除從各行省遴選之外,武舉會試還給予六大門派和武備館四所學院約一百個名額,總計三百人左右角逐四十八個武進士名額,一旦成為武進士,既已進入翰林院,成為天子門生,入仕至少為七品官身,當今天下,軍中主將,樞密院、刑部、武察司主要官員大多為武進士出身。賀齊舟的目標就是準備參加八月初的省試,再爭取進入十二月底的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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