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容的一個時辰裏,賀齊舟把自己籌糧的想法說了出來,許暮則細心了許多,察漏補缺找出了許多漏洞,三人反複商討後決定開始行動,首先是去賭場一展身手。三人在碼頭花二百文雇了一輛馬車,直奔賭坊,一路上追上一輛輛由衙役護送的運糧車,有的糧車入了城,而更多的則是向城外幾處散去。


    申時剛過,天色漸黑,桂花巷裏各商戶都支起了燈籠,馬車停在江湖樓隔壁一處建築外,正是昨日午時賀齊舟和林川經過的那處高牆無門的建築,精美的石雕門框上,高高地斜插起兩串碩大的燈籠,兩串燈籠中都寫了三個大字:“如意坊”。


    賀齊舟和林川兩人先下了車,許暮則過了江湖樓才下車,再慢慢走回賭坊。賀齊舟和林川跨入門口,正對門框是一麵繪有財神的精美照壁,照壁兩端各站著一名賭坊夥計,見有人進門,其中一人馬上過來熱情招呼,帶兩人繞過照壁,入得院中,一邊還不露聲色地打聽客人的來處、身份。賀齊舟也不怎麽搭理,隻是說了句自己是江陵本地人,第一次來。


    照壁後視野豁然開朗,一眼望去一個十餘丈見方的小湖幾乎占據了整個院落,湖上假山堆疊,亭榭錯落,曲折的石板橋直通對麵一棟高大的歇山頂大樓,明亮的燈火從三個開間的木雕窗棱中透出。


    小二介紹說,中間一間是賭坊大廳,一銀兩子起押,左右兩側隔出了數間雅間,最低十兩銀子起押,問兩位先去哪裏?賀齊舟心裏直罵,老子就這麽點銀子,也不敢往你雅間跑啊,一個閃失就全軍覆沒了,不過麵對夥計時則和氣地說道:“初來乍道的,先去大廳看看今日運氣如何。”


    進入樓內,大廳極為寬敞,廳內擺了十來個賭桌,大部分都是賭骰子押大小,還有兩桌賭的是猜棋,押數目單雙,對於賭坊而言,此時時候尚早,不過大廳內仍聚集了四五十名賭客,大部分賭客都集中在東側的三桌骰子台上,而賀齊舟選的也是骰子賭大小。


    賀齊舟讓林川別跟著自己,想去哪賭就到哪賭,兩人稍微看了一會,許暮就被另一名賭坊夥計帶了進來,按約定,賀齊舟在三個台子上各押了一把,每次隻是最低的一兩銀子,不曾想連輸了三把,直急得林川不停跺腳,賀齊舟也不著急,問了一下在旁巡視的夥計有沒有茶水,夥計指了指大廳最裏麵的長案,說案上的茶水、吃食可隨意享用。


    賀齊舟當然聽楊戰講過賭場的規矩,喝杯水隻是為了讓賭坊中人不要以為自己是第一次進賭場的新手,到了那長案前,案邊站著一名衣著豔麗的少女,見有客人過來,急忙迎上前去,幫忙倒水,賀齊舟道了聲謝,又隨手拿了個糕點塞進嘴裏,往兩邊一看,長案左側是個當鋪,右側則是兌換籌碼的櫃台,兩邊是一樣的形製,齊肩高的櫃麵,小窗口,鐵柵欄,隻是當鋪的牆麵上紅漆畫了個‘當’字。


    賀齊舟再次回到賭邊,看定了之後又押了一注,結果又輸了一輛銀子。林川再也摒不住,走到賀齊舟旁邊,道:“少爺,我看咱


    們還是回去吧。”


    賀齊舟低聲輕叱:“別煩!一邊去!”說完,又下了一注,這一次一注就是三兩,許暮不動聲色地掏出五兩銀子,跟著賀齊舟押大,林川正猶豫間,想要投注,被正在搖骰的荷官一句“買定離手”嚇得不敢下注,正忐忑間,骰盒一打開,四四五,大!林川看了眼不動聲色的賀齊舟,心中大定。


    就這樣三人時分時合,在三四個賭桌上轉悠,隻是十把裏麵至少有五六把三人都押在一個方向,而且隻要是三人押在相同方向,押的賭資都比較大,從五兩到十兩不等,居然九成都贏了,而各自為戰的押注則單注都不會超過五銀銀子,半個時辰之後,三人手裏的籌碼漸漸厚了起來。


    按賭坊規矩,賭客可以用現銀或財寶兌好籌碼再賭,但很多賭客直接用銀兩、黃金、珠寶押注,隻需荷官和賭客說好值多少籌碼既可,每個荷官邊上都站著一名夥計,備有戥子、剪子,直接稱量銀子的份量,而賭客贏回來的隻能是賭坊的籌碼。


    進入賭坊的賭客漸漸多了起來,又過了一會,一台賭桌上忽然傳來一陣大笑,原來是賀齊舟押中了‘豹子’,也就是三個骰子完全相同, 押中‘豹子’可以贏三十倍的賭注,賭場規定押‘豹子’最低每次是二錢銀子,這一次賀齊舟押了五錢銀子,得了十五兩賠銀。加上之前贏的,手上的籌碼差不多有一百多兩了。


    每次有人押中豹子,荷官總會大聲宣告,加上賀齊舟的大笑,好多人都聚了上來,有好幾個賭客正竊竊私語地說著話,原來是說賀齊舟連贏了好幾把,隻要跟著賀齊舟下注,穩賺不賠。之後的一注賀齊舟又贏了五兩,看著眾多跟注的賭客,賀齊舟忍不住大笑道:“本公子今日財運高照、勢不可擋。”


    這一賭枱又有人擠了過來,林川和許暮也擠在了賭客之中,隻是越來越多的賭客不再急著下注,而是看賀齊舟下注後再跟,賀齊舟本來就是不到最後時刻不下注的性子,這下惹得荷官有了火氣,道:“客官,您倒是快點下注呀。”


    賀齊舟頂不住催促,下了一把十兩銀子,道:“開賭坊的還這麽著急賠錢?那本公子就不客氣了。”


    眾人紛紛跟注,隻是這次林川和許暮卻押了反注,結果令眾賭客大失所望,賀齊舟輸了這一注。之後的五注,賀齊舟又輸了四注,引來了一眾埋怨聲,不過這種情況,在賭坊裏真就司空見慣,賭客除了怪自己賭運不濟,是不會嫉恨所跟注的那人。


    賀齊舟原本已經有將近一百七十兩的籌碼,連輸了好幾把後似已惱恨,一注就下了三十兩,押大,結果又輸了,好多賭客不再跟注,反而下他的反注,賀齊舟似是輸紅了眼,又是三十兩押大,還是輸。最後一把賀齊舟不等上一把派發籌碼結束,直接將手上剩餘的約五十兩押在了血紅的‘大’字上,嘴裏喃喃道:“老子就不信你能連開九個小!”


    五十兩即便在兩側的雅室內也不算小注了,但更驚人的是,這一注居然吸引了將近三十名賭客下注,


    大多都是‘押小’,賭枱上的籌碼少說也有五六百兩,結果卻如賀齊舟所料,果然還是小,但賀齊舟也沒贏,赫然是三個六,荷官叫道:“豹子,大小通殺!這位客官押二兩,得六十兩!”


    眾人投去羨慕的眼光,一看,居然是許暮。不過許暮這一把並沒有贏多少,他押了四十兩小,而林川在這一把上也輸了三十兩。賀齊舟乘亂瞄了一眼兩人手裏的籌碼,許暮手上至少有將近二百兩了,而林川也有一百多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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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賀齊舟輸了個底朝天,圍觀的賭客也罵罵冽冽地漸漸散去,賀齊舟掀起衣襟,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正是臨行前賀蓮交給他的那塊寶玉,走離人群,徑直往當鋪走去,吊在手中的玉佩在賭坊明亮的燈火下周身泛起一層油潤的白光,賭客中不乏識貨之人,大讚道:“好玉、好玉!”


    賀齊舟來到當鋪,遞上玉佩,問高坐在上的胖朝奉道:“老先生看看這塊玉能當多少?”竟有幾名好事的賭徒也跟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看向那塊玉佩。


    那胖朝奉接過一看,心中一震,但麵色不變,道:“玉是不錯,小夥子,你稍等片刻,老夫今日有點眼花,要請掌櫃的估個價。”賀齊舟一臉不耐煩地說道:“快點!”胖朝奉走向內室,一會功夫就出來了,道:“古玉一枚,玉質尚可,可當紋銀二百兩。”


    賀齊舟眉頭一皺道:“才二百銀?算了,今天老子手癢了,當了。”


    朝奉問道:“客官,規矩說清楚,當二百,實撥一百八十兩,本店離櫃先扣一成利錢,以後每日五分利,當期十日不贖回轉為死當。不過如果現在就死當還能加五十兩,您意下如何?”


    賀齊舟心中嗤笑:“真當我鄉下來的?五千兩我都不會賣!”口中說道:“不死當,一成利就一成利,快點給銀子,你給我記著嘍,當票上寫‘當玉上細雕龍鳳,刻有古篆龍鳳呈祥四字’,如果敢調包,當心人頭落地!”


    朝奉麵孔一板,沒好氣地說道:“客官言重了!”然後看了一眼內室,按賀齊舟的意思在當票上加了這句話。


    賀齊舟拿了一百八十兩又返回賭桌,當鋪內室裏一名長相和靄的老頭正在燈光下仔細地看這賀齊舟的玉佩,口裏不住地喃喃道:“寶貝、寶貝,傳世重寶啊!”說著說著竟是老淚縱橫,讓正進入內室的朝奉不知如何開口。


    過了一晌,朝奉小心翼翼地問道:“大老板,這塊玉……”老頭頭也不抬,眼光竟是一刻都不願意離開玉佩,輕聲說道:“這塊玉毫無瑕疵、溫潤無比、雕功絕倫……”


    朝奉道:“這我也看出來了呀,但這些至多值個兩千兩吧?”


    老頭怒道:“笨蛋,這是魏武大帝的玉佩!是無價之寶!”一會又喜形於色地自言自語道:“這幾日真是喜事連連啊,昨兒個得了一對雙胞胎小嬌娃,養得好了,樓裏二十年不用愁了,今兒個要是能把這塊玉佩收了,不管是送老太爺還是吳王,老夫這輩子可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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