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溯道:“我們自家糧倉裏的可以忽略不計了,六個米鋪裏大概還有四五百石,明兒一早就讓項先生派人全收了,這四日由於收緊出糧,隻賣了二千多擔,由於暫停了向江南幾個縣收糧,算下來大概還有九千多石。我認為這幾日要將糧食收得更緊,半月之內糧價隨我們開,人要是餓慌了,什麽東西都比不上大米。”


    項琛道:“陳溯所言極是,我們不僅要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還要讓高糧價逼得張路遙鋌而走險,他如果敢動軍糧、甚至矯詔,那就最好不過了。所以我們每天出糧不要超過一千石,七八日後等那些窮鬼再沒有選擇時全都賣出去!現在存糧的具體數字我這裏有,我讓城裏的兩個黑幫安排了十二個幹練之人從糧店買走所有糧食,糧食由他們按排手下在各處零散售賣。”


    “糧食怎麽存放的?”陳沿問道。


    項琛答道:“糧食由這十二人分別存儲在城內外四十幾個地方,到今天下午還有八千五百擔,除了這些存糧外,經他們手散出去的糧食應該還沒賣光,可能分散在上百人手裏,這個數字有點難以計算,應該在五百到一千石之間,如果張路遙願意花錢,這五百到一千石是他能買到的最大數額了。”


    陳沿又問道:“那些人可不可靠?萬一有事我們會不會被牽扯進去。”


    項琛道:“你盡可放心,一來這些個家夥還沒有資格直接接觸到陳家,他們隻認兩樣東西,錢和幫主,而那兩位幫主的全家老小都在我手裏,如果事發要麽潛逃要麽認罪,不會再往上傳遞。二來,那十二個人,我隨時可以讓他們消失,反正往祁門山頭上賴就是,如果再有個萬一,查到我頭上來,老朽就自裁以謝家主知遇之恩了。”


    陳沿忙道:“項先生言重了,真有那麽一天,陳某誓死也要保住先生。”


    而陳溯和項琛心裏的想法卻出奇的一致,心想,真到那一天,你陳沿第一個就會遞刀子滅口。


    三人又密談了約半個時辰,隱身在假山後的暗衛現出身影,敲門來報:“大人,主樓有兩人執意要見桃花閣管事之人,劉媽媽和齊管事去後都被轟了出來。”


    陳沿正要發問,隻見陳洋又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對那守衛道:“你走吧,我來說。”


    陳洋深吸一口氣,快速說道:“我回到江湖樓後就一直在樓外守著,差不多一柱香時間,去賭坊的三人一起走出了江湖樓,步行去了丹桂居,然後要了一個套房,一間上房,那個叫阿福的好像有點醉酒,另兩人言談自若,但感覺有些疏離。”


    陳沿插話道:“廢話,任誰當眾被抽了一個大耳光,關係會好嗎?別說廢話,說重點。”


    陳洋又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讓手下繼續盯著那三個水師軍官,自己就一直守在丹桂居,因為忌憚那黑衣中年人,不敢靠近了去偷聽,又過了一刻鍾,那三名軍官也來到了丹桂居,分住三


    間天字房,我又守了約半個時辰,過了亥時,心想讓手下輪流盯著,自己正要回來覆命,不曾想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三名軍官集中到了一間房內,不一會那姓程的小子和在賭場贏錢的中年人也去了那個房間。”


    “哦?有這等事?繼續說。”陳沿有些動容。


    “隻不過一柱香時間,兩人就離開了那間房,直接出了客棧,而三名軍官仍在房中,好像還有過爭吵,我離了遠了也聽不真切,隻是依稀聽到‘老子不伺侯了’、‘滾蛋’之類的字眼,本還想聽個梗概,想不到吵聲一會就停了,房中走出兩人默不出聲地回到自己房間,我趕緊再去追出了丹桂居的那兩人,好在附近我都安排了眼線,很快就在這桃花閣追上那兩人,兩人出手闊綽,叫了四個陪酒的姑娘,隻是手腳都很規矩,那年青人好像很怕隨行的中年人似的,除了眼睛不安分外,對姑娘們的挑逗一概不搭理,喝了兩盞酒,就讓姑娘去請管事之人,那中年人眼睛很毒,先後兩人都被轟了出來,隻是說有要事相商,如果再沒有能說話算數的人過來,他們就要走了,所以我急著跑來匯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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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沿果斷說道:“去和那兩人說管事之人馬上就到。”然後又對著項琛道:“項先生,你先去探探虛實,聽聽他們到底是什麽意圖,無論什麽要求都先別急著回絕,也不要得罪他們,遲老先生傷重,其他人我也不放心,所以我不會派人偷聽,以免弄巧成拙。”


    老人心想你陳沿也太謹小慎微了,自己數十年來輕易就能拿捏江陵府整個黑道,還會再在那兩個毛頭小子身上吃虧不成?當下便麵露微笑,說道:“好,我這就去會會他們。”


    桃花閣主樓的一間雅室廳堂內,珠簾低垂、金獸吐香,一層輕薄的細紗隔開了雅室與裏間臥房,但絲毫沒能擋住裏間鮮紅的幃帳、被衾散發出的春光,相臨的兩張古樸案幾後,四名濃妝豔抹、衣裳單薄的女子,兩兩分別坐在兩名男子身側,隻是臉上均是無奈與尷尬。


    唯一的區別是左側坐在許暮身邊的兩位女子離著許暮至少都有一尺距離,而右側賀齊舟這邊三人幾乎是緊挨著的。該調笑的,都已說過了,該挑逗的,手段一樣都不少,隻是兩名男子像木頭人似的不解風情,四名姑娘空有婀娜身姿卻也無計可施。


    比那姑娘更尷尬的則非賀齊舟莫屬了,雙手捧著琉璃酒杯,在胸前緩緩揉搓,幾杯女兒紅下肚,飄忽的眼神在許暮狠狠瞪過之後仍舊不自覺的飄忽,間歇在四位好似用脂粉易了容一般的美女身上遊走,臉上已微微泛起潮紅,真不知是接連兩頓美酒有點不勝酒力還是心中多了些許遐想,幸好對麵手抱琵琶的伶人,邊彈邊唱,曲調、歌聲似香爐中的瑞腦輕煙,婉轉嫋嫋,多少化解了雅室中諸人的尷尬。


    “啪”地一聲,許暮喝光杯中酒,將空杯用力拍在案幾上,生生打斷縷縷不絕的琵琶聲,也嚇得幾位姑娘花容失色,霍然


    起身的許暮朝著賀齊舟冷冷說道:“公子,我們走。”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敲了敲門後,也不待室內之人回應,吱呀一聲,來人推開房門,是一名中年男人,正是先前來過的所謂管事之人,緊接著,一名麵善長者也健步走入這間雅室,進來的中年人麵色有點難看地說道:“兩位貴客,也不知道你們究竟有多大的事,這位是項大老板,我們桃花閣的東家,如果再不想談,就請回吧。”


    許暮看了看管事身後的老人,道:“可是我怎麽聽說這桃花閣的大東家姓陳啊,項老板,我們確實有要事相商,您到底能不能作得主啊?我們大老遠跑一次也不容易,白白浪費了時間事小,誤了大事可不太妙啊。”


    老人對著那名管事叱道:“怎麽說話的?滾!其他人也都退下。”然後對許暮說道:“都是些沒見識的下人,兩位包涵一二,這桃花閣確實是陳氏產業,幸好老朽在樓裏還能說上話,你們此來應該也是替主家辦事吧?何必咄咄逼人呢?和氣生財,有什麽事不妨先說來聽聽如何?”


    賀齊舟看了一眼許暮,忙道:“好啊,那要不就先坐下聊聊?”


    見許暮還是不動聲色,老人眉頭一皺,道:“兩位想必是柳家的人吧?說句實話,老夫正是之前在賭坊親自看那塊木牌之人,不然我會親自來見你們?在江陵城這個小地方,自問我還是可以代表陳家的,不知夠不夠格和你們說上話?”


    賀齊舟使勁給許暮擠眼道:“張叔,您看老人家深更半夜的來還見咱們,足見誠意了,不妨先說說看如何?”


    見許暮總算勉強點了點頭,老人暗自嘲笑,以為擺足架勢我就會怕了你們?麵色卻由陰轉晴,說道:“張先生還有這位公子,此處實在不宜談話,兩位不如到老朽書房再議如何?”


    賀齊舟道:“正合吾意。”


    老人遂帶兩人走出主樓,主樓規模頗大,從雅室一路出來,凡是優伶、娼妓、龜公、老鴇,隻要見到老人均是駐足俯首,尊稱一聲“大老板”,而那老人卻從不回禮,徑直帶兩人來到一處水榭。


    水榭之中陳設雅致,除了一些古玩、瓷器外,最多的就是一架架的書籍,賀齊舟心中暗罵:“再怎麽裝得斯文,還不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敗類!”


    老人讓人沏了一壺茶,三人在水榭中的圓桌中坐定,老人也不開口,隻是勸兩人飲茶,賀齊舟見許暮也不開腔,無奈隻能主動說道:“老先生好雅興啊,想不到這風塵之地還有如此雅致之所!”


    老人道:“公子謬讚了,不知兩位如何稱呼,找到此間究竟為何事而來?”


    賀齊舟道:“我姓程,路程的程,這位是張先生,至於名字確實不方便透露,還望項老板包涵,拋出令牌實在是小可情急之中亂了方寸,老先生就當沒看見過。”


    老人道:“老朽還是沒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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