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齊舟心中暗笑,那將軍縣柳家有一萬餘畝稻田,再怎麽欠收,兩萬石還是綽綽有餘的,便說道:“將軍縣地勢高,的確沒怎麽受災,隻要半個月內沒什麽異常,兩萬石倒還真不成問題,隻是我們說好了十日之內要回去覆命的,明天就要走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口說無憑,陳大人就這麽放心直接借糧給我們?”


    項琛忙道:“那當然不是了,親兄弟都要明算賬呢,如果程公子能將家族令牌和那塊玉佩暫押在這裏或者拿柳家二爺的田產地契作保亦無不可。”


    賀齊舟道:“那令牌和玉佩你們想都別想啊,那日我是昏了頭了,柳二爺又不在家,向他借地契還不如直接借銀子來得容易呢,反正我們家的糧食最後還是會賣給你們和水師,不如說個價錢,我們把你們手上的糧食買下來還爽氣點。”


    陳沿道:“如此也好,隻是不知兩位能借到多少銀子?”


    賀齊舟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先去碼頭跑一趟,看看水師那裏能不能通融一下,再去柳係舟府上問問能借多少,請二位一個時辰之後再來跑一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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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沿皺眉道:“恐怕水師船期不等人吧?”


    賀齊舟道:“他們已經晚走一天了,再多待一兩個時辰又如何,放心吧,總不能讓老鄰居太過吃虧。”


    陳沿道:“好,那我們靜侯佳音,一個時辰之後再過來。”說完兩人離開丹桂居,也沒回項琛那裏,直接去了不遠處的桃花閣那處隱敝的小院,又叫來了陳溯,三人再次盤算了一番。一共向水師買了八千石,城中兩日又購入約八千石,一共用去黃金四百兩,白銀八萬八千兩,折合白銀十萬零四千兩,其中他們三人自掏腰包一萬九千兩,陳沿出了五千兩,另兩人各七千兩,手中共有存糧二萬六千石,如果將來把新進的一萬六千石按每石二兩四的市價售出,整整要虧去六萬五千餘兩,即便扣去之前高價售糧賺得的黑心錢五千餘兩,也要虧去六萬兩。


    三人直算得冷汗淋漓,陳家家大業大,虧點最多自己被家中敲打一番,但自家掏出去的身家可就全打了水漂了。


    陳溯埋怨道:“項老板,我早說過不可魯莽行事了,現在怎麽辦,就算以後可以拿張路遙和水師開刀,但我們的損失要花多少年才能找回來啊?”


    項琛道:“陳溯,要分銀子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說啊?再說都沒料到張路遙會這麽豁出去,而且我又不是最終決定之人,也從沒想過讓咱們自家墊錢,怎麽能怪到我的頭上?”


    陳沿黑著臉說道:“不要吵了,是我的責任最大,不過現在不是還有補救的辦法嘛,我們怎麽能夠自己先鬥起來,溯兄,勞煩再算一下,如果水師把糧食原價收回去,我們再把餘下的存糧按每石三兩的價格賣於柳家,還要折損多少?”


    陳溯道:“這個好算,損失的就是那後來在城中購進的八千石,每石損失三兩,一共兩萬四千兩,那些陳米如果能賣給柳


    家,將賺回一萬五千兩,加上之前高價售糧的盈利五千兩,我們隻損失了四千兩,如果真能那樣,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不過水師和柳家不會這麽傻,肯定要討價還價的,我們還是要作出讓步的準備。”


    “這個我自然知道,你們放心吧,你們墊出的銀子我總要負責還上的!”陳沿道。


    項琛道:“那我手下那幾百號奔走的兄弟怎麽辦?別說給賞銀了,就是被打傷的、被關押的就有好幾十個啊!多少總要表示一下吧。”


    陳沿心想,果然是財迷啊,到這會兒還想著多撈回點,你多拿了不就是都虧在我和陳溯頭上嗎,嘴上淡淡說道:“關進去的我會盡會撈出來,至於其他的,現在沒功夫管這麽多了,先把手中的存糧解決了再說。”


    按約定,賀齊舟他們應該半個時辰以前就要來見霍言他們了,當總算看到許暮和賀齊舟時,三人均是滿臉怒容,在水師樓船的船艙中,霍言怒道:“不是說好借糧的嗎?為何張路遙將這些糧食越運越遠,不是去賑災就是賣掉了,是不是要拖著我們一起死啊?我一個人,死不足惜,但手下四十多位弟兄為何也要承受這無妄之災啊!”


    許暮將手掌輕輕下壓,道:“霍將軍稍安勿燥,事情馬上就有轉機,先聽我說完。”


    霍言怒道:“我還能怎麽辦,你說!”


    許暮道:“剛才陳沿來找過我們了,他們手上的確有一萬石陳糧,這次城中販售的官糧多數也是他吃進去了,不過現在糧價一路走低,他已經坐不住了,要把糧食盡快出手。現在他要我們來說服水師將先前賣他的糧食原價收回,隱隱還帶著威脅,如果不願意收回的話,一來他要告發你們私借官糧,二來就是告發官船夾販私糧之事。”


    水師副使急道:“那如何是好?霍大人,要不還是把銀子退了吧,人頭要緊啊!”


    霍言道:“陳沿?放他娘的臭屁,哪條運糧官船上不夾帶私貨,走東線運河北上的官船一大半帶的都是揚州陳家的貨,他敢私告?至於私借官糧,我不管,還有半個多時辰,你們要負責把那一萬五千石給我還回來!”


    許暮道:“我正是和你來說此事,反正你們隻須記著,你們隻不過是因為聽說災情,在湖廣省捎帶了五千石糧食,平價賣於江陵府,另外因災情緊急,張路遙先後又向你們借了二萬石,再拖了你們一天船期就是了,我們也是張路遙派來的,其他你們一概不知,那二萬石等會有人送至碼頭倉庫,到時你們派一隊官兵在碼頭看護,名義上是張路遙還銀子給你們,你們用銀子在本地收購糧食,足額了搬上船就是了。隻是要再拖你們一兩個時辰,而且回來的米將近一萬石是陳米,我們也隻能做到這麽多了,您看意下如何?”


    霍言道:“米真能馬上運到?如果真是如此,陳米就陳米吧,總好過虧空。”


    許暮道:“那我們就謝過大人了,還請再等兩個時辰發船,至於陳家的人還是一


    概不見,告辭了。”


    離了碼頭,兩人又乘馬車回到城中,直奔柳係舟府上,柳係舟的宅子在江陵城是一等一的豪宅,占地六十餘畝,兩人給管事看過柳家令牌後,由柳府總管事帶著,七拐八彎走了約半柱香時間,來到大屋客堂,說道:“這塊令牌同知陳大人曾帶來給小人看過,原來是大爺家程公子的,不知程公子蒞臨本地,實在是怠慢了。”


    賀齊舟道:“老先生不必多禮,請問現在府上是誰在管事?有誰能夠作主?”


    老管事道:“回公子,老爺和夫人都在山西官邸,小姐因不喜北方天寒,每年夏末都會回來,現在是小姐作主。”


    賀齊舟道:“能否請小姐過來,我們有事相商。”


    老管事馬上叫來了柳臻,由於張晴柔曾說過,柳臻心地善良,再加上江陵柳家的確在災情之初就向張路遙捐出了家中不少存糧,應該也是柳臻的主意,因此賀齊舟和許暮決定不向柳臻隱瞞身份,見到柳臻之後,三人打發了老管事,賀齊舟道:“柳姑娘,您好,您應該也見過那塊令牌了吧?”


    柳臻道:“嗯,是我們柳家的,我爹也有一塊,兩位是爺爺派來的嗎?”


    賀齊舟道:“我們此行是想幫助那些受災的百姓,聽張晴柔說你也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我們想和你說實話,隻是需要你替我們保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柳臻眨了眨大眼睛道:“如果真是義舉,你們放心,我一定替你們保密。”


    賀齊舟看了一下許暮,見許暮點頭後說道:“實話和你說吧,我就是那日在江湖樓外和陳杞吵起來的那個鄉下人,我叫賀齊舟,這位是許暮,我們都易了容。”


    柳臻小手都快捂不住自己張到最大的小嘴,眼光都有點異樣,顫聲道:“您真是許公子?你們說吧,能幫到的我肯定義不容辭。”


    賀齊舟揚了揚手中的令牌道:“還記得將軍縣的命案吧?官府定的是柳林的罪,好像也是你們府上的人,你家太老夫人為表示歉意給了我這塊牌子,說是可以幫我做件事,我現在拿它來求你幫個忙。”


    柳臻道:“柳林嗎?好像是替我家和大伯家管了一些產業,我替他向你陪不是了。你們說該怎麽幫?”


    賀齊舟道:“城中的陳家囤了大批糧食想著奇貨可居,賺取暴利,我們向水師借了大批官糧,把糧價壓了下來,陳家現在有點急了,急著出手手中存糧,我們想以柳禦使的名義買下他的糧食,再還給水師,陳家現在一直以為我們是柳禦使派來的人,所以我們此來是向你借銀子了。”


    “要借多少?”


    賀齊舟道:“有多少借多少,最好是陳家錢莊的銀票,你放心,隻是假意上的借,我們會用賣出官糧的錢當場就給你,你就當是把銀票兌給我們。而且,你對所有人的說法就是今天你爺爺家派人過來,說是攜帶大批銀兩不便,所以和你家兌了點銀票回去,其他你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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