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尚早,酒樓尚未開張,門口的帳篷下正焦急地站著兩人,正是那小女孩的父母,聽到昨日張路遙親口和他們說的話,雖然有點懷疑,但更多的是激動和擔心,幾乎是一夜未眠,城門一解禁就直奔這裏而來,當秀才夫婦與兩個小女孩倆倆相望時,竟激動地無法動彈,最後還是那對雙胞胎跑去撲入母親的懷抱。


    一家人熱淚滂沱,一時也忘了和齊舟他們道謝,而林川竟也摒不住地擦拭起眼淚,剛怕被齊舟嘲笑,眼角瞄去,看到賀齊舟竟然也在用袖角擦拭,兩人相視一笑。


    那名書生已經反應過來,急匆匆跑來準備向齊舟二人下跪,賀齊舟連忙伸手扶住,連道使不得,使不得。那婦人也牽著一對幼女,眯著一雙婆娑淚眼,萬福道謝。


    還是賀齊舟最先收拾好情緒,道:“二位,我打聽過了,再過半個時辰就有一艘樓船前往大名府,你們在江陵也沒什麽田產,不如到大名府去定居吧,一來可以離開南直隸,在這裏畢竟那陳家勢大,你們這一對雙胞胎太過顯眼;二來聽說那裏尊師重道,先生可能更容易找到一份私孰的營生吧。”


    那書生還在感激涕零,倒是那母親更加果決,說道:“兩位和張知府的大恩也不知何時能報,能否告知一下恩公的姓名,日後小女如果嫁了個好人家,必定讓她們好好答謝!”


    賀齊舟也不隱瞞,變回了聲音,輕聲道:“我就是賀齊舟,他是林川,有高人替我們易了容,喏,就是遠處那涼亭裏的人,他叫許暮,也出了大力,如果以後有人問起你們,你們就當不認識我們,小女孩是我們從桃花閣裏騙來回的,這個信封裏有所有的交易文書,戶牒張知府已經幫她們都改回來了,放心,還是平民身份,主要是害怕陳家識破,所以害你們要背井離鄉了。如果你們有更好的地方,也可以從大名府再出發。這是一百兩銀子,從陳家賭坊裏贏來的,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


    那女子大駭,仔細端詳了二人,還是看不出任何破綻,但聲音卻是很熟悉,便道:“恩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我們全家一拜吧,銀子我們還有一點,你們還要趕路,也需要盤纏,我們是萬萬不能再收了。”


    賀齊舟道:“如今災情嚴重,萬一沒了銀兩再去典子為奴嗎?別說了,收下吧。”


    林川也是拍拍腰間,道:“我們從他們的破賭坊裏贏了不少,你們就不要客氣了!”


    賀齊舟也不再拒絕那一家的跪拜,兩人深揖還禮,那一家又向許暮和江陵府方向拜了拜,收起銀子,與齊舟二人告辭,去向碼頭簡屋侯船。


    不一會許暮遠遠走來,和二人道:“尾巴已經被我嚇跑了,不過這次跟的人更差勁,好像不是遲源在賭場的那名弟子。他們已經上船了?”


    賀齊舟道:“應該還在碼頭上侯著,時侯不早了,我們取了馬馬上就要趕去金陵了,你怎麽走?


    ”


    許暮道:“本來也想走陸路的,還是不放心那家人,我會走一段水路,改換妝容後和他們乘同一班船,暗中再跟一段吧。你們趕快找個地方卸了偽裝,早點出發,一路上小心點,祁門山有幾十裏山路,今天寧願多趕點路也要在天黑前走出祁門山!”


    賀齊舟道:“放心吧,大叔,幹糧都備好了,今天我們馬不停蹄,然後橫掃金陵,踏平洛陽。”


    許暮笑道:“我呸,林川,管著他一點,路上別再去逛什麽賭場、青樓了。”


    賀齊舟急道:“你個娘娘腔怎麽說話的,也好,江陵城的青樓是我請的,你不是很有錢嗎?到了洛陽記得你請我們哦,就要你說的那種很貴很貴的!唉,話說回來,到洛陽怎麽找你啊?”


    “小淫賊,又討打啊?還想逛青樓?做夢呢?到了洛陽,隻要你們通過了鄉試還怕找不到我?如果金陵這關都過不了,還有臉來找我?”許暮抬頭傲氣說道。


    齊舟道:“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們啊?不過我也發現了,我們還真有點像。”


    “都不怎麽要臉。”一直悶聲不響的林川忽然插了一句,引來兩對怒目。


    許暮正色道:“說實話,我很看好你們,我在洛陽靜候佳音。”


    賀齊舟道:“好一言為定,一定到洛陽找你,你等著我們,咱們擊掌為誓!”


    林川也伸出右掌,許暮稍一猶豫,與齊舟、林川各擊一掌,三人哈哈一笑,就此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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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一會功夫船就啟程了,賀齊舟兩人目送樓船西去,快步繞過碼頭倉庫,走向西南方向的馬場,馬場距倉庫也就百來步,清晨時分,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空無一人,兩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忽然間,賀齊舟停下腳步,緩緩轉身,側後的倉庫中慢慢地走出一道身影……


    來人五短身材,一襲黑衣,臉蒙白巾,走到離二人三丈處停了下來。啞聲說道:“小家夥倒瞞警覺的,留下身上的金銀細軟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賀齊舟用極低的聲音問林川:“看出來是誰了嗎?”


    林川肌肉緊繃,真氣飛速流轉,低聲道:“像是那賭場的走狗!”


    賀齊舟道:“不錯,那家夥很陰險,可能在江湖樓外藏拙了,到時你別動手,封住他的退路。”


    “小子,商量好了嗎?”來人正是陳洋,他也感受到了林川身上暴發出來的戰意,之所以不馬上動手,是因為既然已經讓人發現了,索性就全力凝聚真氣,力求一擊必中,不讓兩人有逃遁的可能,其氣勢居然穩穩地壓過林川一籌。


    賀齊舟問道:“你昨夜就躲在這倉庫中了吧?怎麽就知道早上會有肥羊來碼頭呢?”邊說邊向左移了兩步和林川分開了幾尺距離。


    陳洋陰森森說道:“小子還真狡猾,不過你以為你們分開了就走得了嗎?”


    賀齊舟假意有些膽


    怯,厲聲道:“你可知我是誰嗎?你難道不怕牽連別人,如果你現在就離去,我可以當作沒這回事!”


    陳洋嗬嗬一笑,道:“我是白巾盜,還會在乎你是誰,小子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但馬上醒悟過來,接著說道:“你們是不是認得我?你們自己蠢,想要找死我也沒辦法,那我就成全你們。”說完一步步緩慢地向二人逼近。


    林川明顯能感受到來自陳洋的壓力,正因為移動緩慢,行動中居然找不到一絲破綻,而自己想要有所動作,似乎又都在對方攻擊的範圍之內。


    林川並不氣餒,反而正激起了鬥誌,側身向前踏出了一小步,隨手搭了個柳綿掌的起手式,左手提掌在胸前,右手握拳在腰畔,守中帶攻,靜待陳洋暴起,口中喝道:“你個小小賭場走狗也敢見財起意?瞎了你的狗眼!”


    賀齊舟看到林川也真有點無語了,那不是逼著對方下死手嗎,和林川一步向前不同,賀齊舟反而是又向側後方挪了兩小步。


    陳洋繼續一步步往前走來,被林川徹底撕下偽裝後,索性扯下白巾,獰笑道:“我是走狗嗎?不錯,我的確是條陳家的狗,你們知不知道?我也姓陳,也是陳家的子孫,論武功,連陳知風都不是我的對手;論計謀,管著江陵錢莊、糧行的我親哥都對我言聽計從;難道是庶出就隻能點頭哈腰嗎?難道不是長子就要拚死拚活的,替他們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嗎?哼哼,和你們說說也無妨……”


    在陳洋眼裏,賀齊舟和林川已與死人無異,陳洋的武功或許不是很高,但憑著憨厚的麵龐、狡猾的心性,已有不少武功高於他的人慘死在他手中,麵對一個雛鳥還有一個紈絝子弟,陳洋的確是感到十拿九穩。但他的出手卻一點都沒有輕視二人的樣子,邊說邊往賀齊舟方向靠攏,話才講到一半就突然向左前方一個暴衝,目標竟然是林川,一個中年高手麵對兩個十幾歲的小孩居然還耍起心計。


    林川顯然沒料到剛剛還忿忿不平的漢子,說出手就一下子出手了,看到陳洋挾著勁風而來的一拳,也來不及想什麽對策,既不閃避也不擱擋,竟也是直直一拳迎了上去。


    陳洋心中大喜,本就擔心對方一個遊走糾纏,一個乘勢往人多的地方逃逸,既然對方選擇對攻那是最好不過了,自己多出的二十幾年功力也不是白練的,兩三拳解決了這個還算紮手的小子,剩下的那個賭鬼還是是隨手拿捏?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幾乎在他行動的同時,賀齊舟後腳點地,騰地一下,頭朝前弓著身子直直從正麵直撲過來。


    隨著距離越近,陳洋愈發確定這個賭鬼雖然呼吸均勻,脈動平穩,很肯定一脈未通,但從撞過來的速度看,好像比自己全力而動的身法還要快上幾分,大驚之下,陳洋倒也沒有慌亂,收回了兩成力,右拳仍是打向林川,左手從右臂下穿過,兩指直抵賀齊舟百匯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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