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嘲笑了一路的賀齊舟苦笑道:“謝謝,殿下不必客氣!”


    “真不是客套,還沒幾匹馬見到我這大宛寶馬不害怕的,說說看,你那黃馬那底是什麽品種?”薑坻對賀齊舟越來越好奇了。


    “來時向村裏人家借的,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賀齊舟也不願多搭理薑坻,前後看向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了,好在有一句沒一句地扯了一會,很快就到了大校場。


    武備館的校場足有四校兩倍那麽大,騎射的場地一南一北被劃成了兩塊,賀齊舟按著簽號排在北邊賽道的隊伍裏,前麵還有十幾個人,但沒有一人是相識的,薑坻還是沒有下馬,因為時間尚早,就站在齊舟身側,看來還是真想親眼看看齊舟的測試。


    南北兩個隊伍都有二十餘騎等著參賽,賀齊舟的馬在隊伍裏“醜”得十分顯眼,加上邊上還有一匹神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會飄向這裏。當然一半是嘲笑,一半是嫌棄。


    賀齊舟雖有些無奈,但也沒有趕走薑坻,隻是細心地觀看前麵的測試情況,兩組賽道相隔二十餘丈,中間有個一丈高的碩大平台,十幾人正坐在平台上觀看兩側的測試。


    平台兩側各有兩個類似四校賽時的夯土戰台。一圈賽道長約三裏,出發點就是終點,賽完的考生不許停留,直接去馬廄存馬後到食堂等待下午的文試。


    北麵賽場中,十個箭靶五個設在跑道北麵,五個則設在跑道圍成的圈內,這樣出發時右手射箭,回來時則左手射箭,既便於測試考生左右開弓的能力,又避免飛箭飛入中間高台和另一賽場。當然,大多數人到了回程,仍是用右手射箭,要麽調轉馬頭,要麽扭轉上身,反正回程一到箭靶,多數人都會停馬再射,所用時間都不少,一刻鍾過去,才跑了四五個。


    計分的沙漏就設在終點處的一個涼棚內,一共有四人負責,一人負責出發和返回時打開和關閉沙漏,一人稱量沙子,一人記錄重量,另一人則起監督作用。賽道圈中另有兩人,一人負責來回騎馬向記錄重量之人報上射箭成績,另一人則安好新靶,再拔去舊靶箭支。


    賀齊舟也不時往身後和南方的隊伍張望,總算見到了幾張四校賽時見過的麵孔。正無聊之時,手裏韁繩一緊,大黃馬忽然想走出隊伍,賀齊舟急忙拉住,隻見一黑衣長者自場中高台方向走了過來,大黃馬目視來人,竟然嘶鳴起來。


    老者一身黑色緞袍,白須及頸,漸漸走近,也不理一旁的薑坻和齊舟,徑直走到大黃身邊,撫摸起大黃的臉頰來。賀齊舟深知這匹老馬的臭脾氣,生人別說是摸它了,就是走得近點都要被它踢開,現在卻舒服地依偎在老者胸前,它必定認識這名老者。賀齊舟小心問道:“老先生您是?”


    老人這才回頭冷眼看著賀齊舟,道:“楊戰是你何人?你可別給小黃毛丟臉!”


    小黃毛?賀齊舟差點沒笑噴,正在想如何回答才比較合適,一旁的薑坻卻插話道:“葛祭酒,


    他叫賀齊舟,楊征的義子!”


    老人和齊舟同時瞪了薑坻一眼,隨後老人看向齊舟的目光竟然柔和起來,問道:“楊戰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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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齊舟心中一驚,他是聽許暮說過的,武備館共有四名副祭酒,呂陌主要管武道院,兩名主要教授武學,每三年輪換一次,這屆開始是許暮的大師兄陸振耀和全真教的一位掌門弟子當值;還有一人叫葛泉,因為祭酒是誠親王,基本不管事,所以武備館的日常事務都是這位葛祭酒說了算,當下向老人作了個深揖,道:“他身子尚可,您是他的老師?大黃,不,小黃毛和您很親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它對人這樣。”


    老者竟然有些激動,拍了拍大黃的臉,喃喃道:“二十多年了,咱們都老得不成樣子了,虧你還記得我。”然後又有些驕傲地對齊舟道:“小黃毛是在阿爾泰山獵馬時,你義父相中後楊戰這小子親手捕獲的,不過帶回來後一直馴不服。當年我犯了點錯,你義父罰我看馬廄,是我和楊戰軟磨硬泡了好些天,才真正將它馴服的。唉!之後的二十多年,武備館再也沒有出過這樣的人和馬!”


    賀齊舟所在的隊伍忽然騷動起來,隻見又有兩名著黑緞長袍之人從高台方向快步走來,一直端坐馬上的薑坻,瞧見來人,慌忙自馬上翻落,誠惶誠恐地向來人躬身作揖。


    賀齊舟還是第一次瞧見一直高高在上的薑坻會如此表現,兩人之中一人瘦高身材,賀齊舟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正是許暮的大師兄陸震耀,另一人四方麵孔,須發灰白相間,六十多歲的樣子,中等身材,麵帶微笑,一點都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


    薑坻對著走來的老人謙恭地問候道:“侄孫拜見誠王爺爺。”


    老者正是誠王,收斂起笑容,轉向薑坻道:“這裏是武備館,隻有師生,沒有什麽皇親國戚,你無須客套。就你一人在隊伍之外?究竟是何意啊?”


    武備館是專心研習武藝和兵法的地方,隻有先生和學生兩種人,先生所著衣物均是一色的黑色長袍,而學生著白色衣服,其目的是杜絕政界對館內的影響,這些都是當初楊征定下的規矩,一直執行到現在。


    薑坻忙道:“是,祭酒先生,我隻是過來和朋友聊兩句,這就去登記排隊。”說完立即牽馬離去。


    兩邊隊伍中應該都有人認出誠王親自過來,也有人認出另兩人都是副祭酒,對三位祭酒同時來到那匹醜馬前,均是詫異萬分,一時間議論聲四起。


    誠王笑著對葛泉道:“見你遲遲不來,便知確是楊戰之馬了。”


    葛泉正色道:“是啊,館長,這一晃就是二十年啊!”


    誠王轉向賀齊舟,微笑道:“這麽多年了,總算又見到楊家的人來了。很好,很好!”


    賀齊舟連忙向誠王和陸振耀作揖道:“見過兩位祭酒大人,學生賀齊舟,楊征是我義父,我跟了母姓,算不得楊家之人。”


    誠王臉色微變,不過瞬息就恢複如常,


    指了指身邊的高個子,道:“你倒知道他也是祭酒?”


    陸振耀微笑道:“他是許暮在江陵讓識的朋友,我們有過一麵之緣。”


    誠王一揮手道:“以後有得是機會說話,咱們幾個老東西不要妨礙別人參賽了。”說完正欲回去,場內忽然驚呼聲、歡呼聲四起,眾人轉頭望去,隻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在離場的一位少年,因為是在南麵的賽道,賀齊舟也看不真切對方的樣貌。


    原本走向場中央高台的誠王改了方向,去向南側記錄成績的涼棚,喜道:“走,我們去看看成績。”陸振耀朝賀齊舟揮手道別,葛泉也跟了上去,隻是還是和大黃有點依依不舍。


    賀齊舟由於剛才和祭酒們說話,錯過了迄今最精彩的表現,聽前後考生興奮地談論,離場的那位幾乎全場都沒有減速,而且是左右開弓,半柱香不到就完成了測試,足足比前麵最快的人都快了一倍不止,用的馬還隻是武備館提供的,眾人紛紛打聽那人是誰,因為看衣服既不是六派又不是四校的,尋常地方舉子有此能力足以引起關注。


    正巧排在賀齊舟前方兩個位置的考生不無驕傲地說:“他是咱們山西解元,薑燦!”


    “薑燦?”賀齊舟心裏嘀咕,會不會又是薑家的人?不過還好有他的出現,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否則別人都還在研究他是何方神聖呢?


    又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再也沒有驚豔的成績出現,賀齊舟總算牽了馬到了賽場之內,大黃好像明白怎麽回事一樣,歡快地嘶鳴了兩聲,後蹄在賽道上嚓、嚓、嚓地重重磨了幾下。


    賀齊舟檢查過弓箭後,將箭袋背好,八鬥弓則用左手提在手中,然後點頭向發令官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發令官一聲令下,賀齊舟翻身上馬,大黃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出,蹄後揚起大片沙塵,熟悉的賽道仿佛也讓其回到了少年之時,臨近箭靶,跟本不用齊舟牽扯韁繩,大黃自覺地稍稍放緩腳步,賀齊舟每射出一箭,它就再次加速,如此往複,出手之順暢比之天刑院相同的賽道仍是好上了許多。


    臨近折返的彎道,賀齊舟展現出自己的天賦騎術,整個人掛向馬的右側,在黃馬疾轉時,賀齊舟的肩膀幾乎就是擦著賽道而過,幾字形的彎道一點兒都沒有降速,回程如法炮製,黃馬依舊和賀齊舟配合得天衣無縫,隻不過賀齊舟用了左手拉弓而已。說起來,賀齊舟陪伴黃馬的時間已經能趕上楊戰了,隻是尚不如楊戰和黃馬的生死之交,故即便二十年來楊戰再也沒有騎過黃馬,黃馬仍視楊戰為第一主人。


    十箭射完,賀齊舟策馬狂奔,過了終點之後衝出跑道十餘丈才將將停了下來,出口處有木牌指向馬廄,賀齊舟下馬依指向而行,奇怪的是兩邊排著長隊的考生並沒有發出像剛才薑燦衝出時爆發出的呼喝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好些人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合攏。直到賀齊舟牽著黃馬走出了老遠,才聽到雷鳴般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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