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完之後不許在考場停留,賀齊舟牽回大黃馬自武備館東門原路而回,門外黑壓壓一片,應是各地陪舉子過來的師友親朋,還有看熱鬧的民眾。


    賀齊舟交卷極早,孤零零一人牽黃馬而出,又是惹來一陣嘲笑,盡是猜測其馬試砸鍋,文試便自抱自棄了,賀齊舟心情頗佳,也不理會眾人譏笑,快到天刑院門口時見兩人攔住去路,居然是衛進賢和王定邊!


    賀齊舟心中一驚,不知又有何事發生。衛進賢輕笑道:“賀齊舟,聽說你在騎射比試中箭箭穿透靶芯,連誠王殿下都盛讚不已,了不起啊?”


    賀齊舟有些不耐煩地問道:“衛大人、王大人,有什麽事嗎?沒事我要回去準備明日的測試了。”


    王定邊不置可否,但仍攔在路中,衛進賢道:“不急,我隻是有兩件事想和你說一下,說不定你還能幫我們破案!”


    “那是不是還要跟你去一趟武察司?”賀齊舟問道。


    “怕是請不動你啊。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你聽著就是了。”衛進賢繼續說道:“三個月前,江陵府捕頭王齡在祁門山辦案時被一箭穿喉,至今沒有破案。”


    “王齡不是被貶去看城門了嗎?”賀齊舟當時也在知府衙門裏。


    “這不是重點,一個月前,有人在江陵府碼頭裏聞到惡臭,然後在角落裏發現一具腐屍,從隨身護甲和軟劍來看,有人認出此人是桃花閣的護院陳洋,現在也成了無頭案,因為兩案均被懷疑是江湖人所為,所以,都落到了我武察司頭上。”


    這些早在賀齊舟的意料之中, 賀齊舟斜眼看著衛進賢道:“就是這事?和我有關嗎?”


    衛進賢繼續道:“和你說一下,陳洋也是遲源先生的弟子,差不多是五脈上境了。他最後一次被人發現的第二天,有人發現你們在碼頭上提取了寄存了物品,而碼頭就在發現陳洋的倉庫邊上。哦,這匹馬真的是讓人過目難忘啊。還有,寄存的物品裏好像有一把弓,你說巧不巧?對了,你都排進了武舉百強第二十五位,看來打敗一個普通的五脈不是什麽難事吧?嗯,還有一點我也想不通,你為什麽沒去金陵參加省試呢?是在祁門山中耽擱了?”


    賀齊舟心想,這武察司果然不是吃幹飯的,不過也不怕什麽,至少對方提供不出一點證據,嗬嗬一笑道:“衛大人看來是想多了,沒事我就告辭了。”


    衛進賢讓出去路,對著賀齊舟背影道:“小子,好自為之吧,記住,你已經被武察司盯上了!”


    賀齊舟也不再理他,反正一件事兩件事沒什麽區別,願意盯就盯吧!


    “你能確定是他嗎?”王定邊問道。


    “十有八九吧,他們在江陵還差點和陳家兩位少爺打起來,再從他們在武察司牢裏的表現來看,膽氣十足,殺人也不足為奇。隻是苦於沒有證


    據,也不知道動機何在。”


    “那就一直盯著吧,他不是和張路遙女兒相識嗎?隻要將張路遙的罪定下來,將他扣上一頂張府同黨的帽子並不是什麽難事。”王定邊雖然仍在停職期間,但已經解除了禁足,堂堂錦衣衛四品千戶被一個黃毛小子戲耍,心中豈能甘心。


    第二日一早,三百名貢生在武備館集合後,被帶到外城城牆之上。外城城牆是京師防禦最重要的屏障,高六丈,牆底厚七丈,牆頭寬五丈,上可並行十馬,外牆稍斜,近乎垂直。一行人沿外牆牆頭自南門轉向東門,時辰一到,考官宣布今日武試的題目:“自牆上出發,下到護城河冰麵,過河上岸後再原路返回牆上,用時短者為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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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牆六十丈的一段牆麵上共設了六個像昨日騎射那樣的沙漏計時,考生分六組同時進行。賀齊舟一聽考題不禁頭大了三圈,這主要是考較內力和輕功,自己才通了一脈,這兩者正是絕對的弱項,再者今年並不寒冷,冰麵厚度估計不足半寸,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通過這二十丈寬的河麵。好在簽號還算在前麵,越晚出發,被踩破的冰麵越多,到時更不好辦。


    隨著一聲聲令下,考生一個個沿牆而下,輕功高強者隻須在牆上輕點兩下就能落到冰麵,然後趁著冰麵破碎還未完全下沉之機再往前飄行。輕功差一些地則壁虎遊牆輕輕落到河麵。而對岸離河麵有一丈高,河岸為夯土,絕大多數人都會點著冰麵一躍而上,所以幾輪過後兩岸冰麵破損得更加嚴重。


    前麵四五十人均能順利完賽,最快一人賀齊舟眼尖,認出正是那個叫薑燦的山西解元,從出發到返回兔起鶻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其他人大多數會弄濕鞋子或衣服下擺。


    很快輪到賀齊舟出發,昨日在騎射賽上的驚豔表現早已讓他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目標,各個隊伍侯賽之人目光全都投向了賀齊舟,準備看他再次創造奇跡。


    賀齊舟謹慎地脫下校服,裏麵隻是白色的練功單衣,施令者一聲令下,賀齊舟翻身下牆。如果牆下隻是平地,賀齊舟可能毫不猶豫地就一躍而下了,就地打個滾就能化解下落的衝勢,可現在下麵是薄冰,自是無法如此,隻能摳著牆磚間的縫隙,一點點往下爬,因為沒有人像他那樣隻通了一脈,連最基本的遊牆功都使不出。好在速度也沒比遊牆慢多少,挑了塊沒被踩破的冰麵下腳,還好,尚能承受得住他的體重!


    賀齊舟慢慢向河中心進發,才走沒幾步,兩旁考生呼呼地從兩邊掠過,冰麵略有震動,賀齊舟腳下的冰麵再也承受不住他的份量,裂縫嘶啦啦地從腳底蔓延開去。


    賀齊舟一驚,沒有坐以待斃,飛速在冰麵上奔跑起來,身後的河麵上留下一個個的冰洞,快到對岸時,一口氣竭,眼見要沉入水中,賀齊舟左手運功,猛地前插,五指深深插入對岸堅硬的夯土之中


    。好在今冬不是十分嚴寒,泥土凍得也不牢,盡管如此,運氣左手還是一陣劇烈的刺痛!右腿也濕到了膝蓋處。


    賀齊舟也不管這麽多,趕緊用右手摳著泥牆,翻到岸上,半程下來,居然也沒比別人慢多少。顧不得左手指甲滲出血絲,深吸一口氣後,再次下岸,有了來時的經驗,回程便故技重演,挑了處齊整的冰麵,一路狂奔。眼見快到城牆,正準備瞅著一處牆縫用手扒上去時,沒料到因為這麽多人從牆上跳下,沿牆的冰麵早已不再與牆根凍結,冰下水波蕩漾,牆根處的冰麵擺動更為厲害,恰逢賀齊舟右側正好一人重重躍下,腳下的冰麵再也支撐不住他健壯的身軀,喀嚓一聲,在距離牆根六尺處,一整塊斷裂開來。


    賀齊舟一路提氣奔跑,再無餘力前衝,再說衝上去也沒法用手指插入磚牆,整個人“噗”地沉入水中,牆上一陣驚呼,繼爾是哄堂大笑!一般隻要通了四脈,再不濟的話,輕點冰麵也不至於沉下去,最多就是慢了點,看賀齊舟的樣子,這輕功竟然是沒有一點根基!


    沉入水中的賀齊舟叫了聲不妙,現在急也沒用了,索性讓整個人都沉了下去,一點河底,再快速浮出水麵,深吸一口氣後開始攀牆。自己也不在乎河水的冰冷,白練山下的冰潭比這個可冷多了,隻是手腳濕滑,原本簡單的攀緣竟變得無比困難,濕滑的牆上還有一些地方結了薄冰,再加上濕透的衣褲使全身份量加重了許多,好幾次差點又滑到河裏。


    左手剛才受的那點輕傷也開始慢慢放大了,但又不能輕易鬆手,隻能咬牙上攀,也不知過了多久,總算摸著牆上箭垛,翻了過去,嘲笑聲漸漸疏落,更多人投來敬佩的目光。賀齊舟脫去上衣,披上校服,落水本就是他意料中的結果之一,離場之時還不忘和其他隊伍中看到的林川、許暮等人約定,晚上一起去看放榜結果!


    下了城牆,出東門,賀齊舟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在站在對岸觀賽的人群裏又看了一會。林川中規中矩,張晴柔輕功本來就不錯,劉駿之的輕功果然出彩,最讓所有人驚歎的還是許暮,飄落城牆時僅在城牆中部點了一下,身子就輕飄飄地落到了河中央,然後幾步輕點又飛上了對岸,回去同樣的迅捷飄逸,上牆時幾乎沒有用手,兩三記輕點牆麵就飄了上去,梯雲縱展現得爐火純青。


    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有人認出是許暮,喝彩聲裏又夾雜進一片少女的尖叫聲。“唉,還是沒得比啊,早點回去換褲子吧!”賀齊舟自言自語了一聲,轉身離去。


    樞密院評定武舉答卷的院落內早已吵翻了天,經過一天一夜的評定,除了一份答卷引起強烈爭議外,所有答卷都評定了座次。天樞院十幾位院士分成了兩派,仍是爭論不休,而一名武備館教授哭喪著臉請求道:“諸位大爺,請快給個定論吧,否則榜都放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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