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聖上首肯的史嵐轉向賀齊舟開始發問:“賀齊舟,我且問你,你師父是元寶真人,實際授業的應是楊戰,那麽你這易容之術又是從何處習得?”


    賀齊舟一顆心已經懸起,他也清楚史嵐敢打斷皇帝講話,必是極有把握了,一聽他如此發問剛想胡編一下,許暮一下子跪了下來,道:“陛下,是許暮將家傳麵皮贈於賀齊舟,懲戒江陵府奸商一事乃我們共同商議後行事,微臣可證實賀齊舟所言不虛!”獲封進士已相當於官身,故許暮以微臣自稱。她的話音甫落,殿內又是一陣嘩然。


    史嵐一下子也有點發愣,不過他的重點並不在此,也不多作糾纏,繼續道:“據微臣在江陵府的下屬衛進賢上報,糧船停駐期間,確實出現了三名自稱是京城柳禦史家中之人,後來城內陳氏商戶也向陳沿和衛進賢匯報,懷疑被來人所騙。


    陳氏商戶稱當時柳家來人自稱和官船統領相熟,可替陳氏商洽購入一些糧食,他們從中再收些好處,此時城內糧食均為一些投機者掌控,價格達到了每斤一百五十文以上,但‘柳家來人’稱可以每斤不到五十文的價格賣給陳家,陳氏想著城內百姓生計,便應允下來,不想後來又有大批官糧入城,糧價一日三跌,陳氏很快便入不敷出。


    他們找到‘柳家人’,想退回糧食,半是被逼,半是無奈,隻能將糧食跌價賣於官船和假冒的柳家人,他們自認也算是為賑災出力了,隻是損失頗為慘重!之後這三名‘柳家人’就不見了蹤影,這才起了疑心,向官府呈報。”


    “說這麽多有什麽用?”劉晏不奈煩地說道:“這些剛才賀齊舟差不多都說過了,而且陳家收購糧食後並沒有在城內低價出售,這是無法抵賴的。”


    史嵐並不予理睬,繼續道:“先前我們在殿內討論的兩起命案,好似並沒有關聯,但賀齊舟自己承認易容後誆騙了江陵陳家,那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最先跳出來的馬義馬上附和地問道:“到底有何關聯呢?”


    史嵐停頓了一下,略帶得意地,說道:“陳氏商戶的護院陳洋經查驗應是死於頸項折斷,並非死於利器,這與當時體格強悍但並未通脈的賀齊舟功法特點相近。修煉內功之人都清楚,如要徒手殺傷對手,最容易造成傷害的地方是頭、心、穴、脈,而外家功夫才會時刻想著斷骨折頸!陳洋已有五脈修為,隻有熟知內家功夫且外家功夫了得之人才能勝之,此乃功法相合;


    陳洋和柳家三人幾乎同時消失,時間上又極其匹配!


    陳洋屍體是在江陵碼頭發現,恰好有人發現柳家三人消失的那天,碼頭寄存處有兩個年輕人取走了寄存的馬匹弓箭!地點又相合!


    當天午後,在祁門山中剿匪的副捕頭王齡被人一路追殺,最後死於一箭穿喉!射程足足超過百步!我自問可能都無法做到!那王齡可是在極速奔跑時才被射殺的!大家想必都知道


    賀齊舟的射術了吧?區區一張八鬥弓,就能箭箭穿靶,試問小小江陵又有幾人能做到?


    我剛才說過了,寄存處有一把弓和一袋箭!我八百裏加急讓人又去問了江陵寄存處的掌櫃,給他幾枝箭和幾把弓分辨,老頭雖然記不清弓箭的樣子,但他很肯定地說,那把弓他試著拉過一次,隻能拉開三寸!諸位,江陵府軍械庫裏最強的一石五鬥弓他都能拉開五寸!


    巧合的事情還有,從江陵府可以走水路至金陵,也可以走陸路去,不過水路偏慢,肯定會錯過省試,所以騎馬穿過祁門山是最佳的路線,當然這樣他就碰到了在江陵府就認識的王齡!時間地點又合上了!賀齊舟,你可敢將你的弓箭讓大家看看?”


    賀齊舟已經聽得冷汗夾背了,史嵐果然是厲害啊,不過臉上還是極為鎮定,淡淡道:“不用看了,我那把是楊戰先生在軍中用過的兩石弓,能帶回家是經過所在軍隊特許的!”按軍中規定,有功勳的官兵的確有權帶回一部分隨身器械。


    殿內又是一陣嘩然,史嵐繼續道:“你殺了王齡後害怕被山路上的官兵捕獲,便直接到了京城,通過四校這條路來繼續你的武舉之途!此二案之所以未能定論,所缺者,其一:目擊人證;其二:作案動機!至於目擊人證,很可能本就沒有人證,所以,隻要找出合理的動機,賀齊舟你就難脫法網!”


    賀齊舟心中又是一顫,角落裏林川更是臉色難看至極。


    史嵐哈哈一笑,道:“本來我百思不得其解,你的動機究竟何在?不過剛才你在殿內的陳述,分明已經告訴了大家!”


    快要崩潰的賀齊舟忽然眼前一片光明,自己殺陳洋是對方要劫財,殺王齡是打抱不平,都是臨時起意,和剛才所說八竿子打不到一塊,那史嵐一定就是搞錯了動機,便淡淡道:“請史司政明示!”


    “你殺陳洋是因為誆騙了陳家錢財,陳洋一路尾隨,通過你那匹怪異的馬,識破了你的身份,你唯恐陳家報複,便起意殺人滅口!至於王齡,也是一樣的道理,你曾被王齡傳喚,然後又以柳家人麵貌在山中被王齡撞見,或許還是因為你那匹馬太過顯眼,讓王齡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便起意滅口,又或許是你剛剛殺了陳洋,心中驚恐,怕被王齡查到,也要決意殺了王齡!”史嵐忽然停了一下,然後一聲暴喝:“賀齊舟!你這喪心病狂的賊子!還不認罪!”


    心中愈發淡定的賀齊舟斜眼瞄了這個人見人怕的錦衣衛大亨,撫掌道:“史司政,真是個好故事!”


    賀齊舟也不急著開口,腦中快速轉了一圈,看不出哪裏還有破綻,便開始辯解道:“史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以柳家人的麵貌取回大黃馬後被他們兩人撞見,不得已才殺人滅口?那他們又是怎麽知道那匹大黃馬就不是柳家人寄存的呢?”


    “因為你進城時與陳家幾位少爺在城內江湖樓外衝突,陳洋和王齡都在場,應該是親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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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牽著那匹黃馬,這並不意外,要怪,你就怪那匹馬過於醒目吧。別以為我們武察司都是些草包,這些衛進賢都查證過。”史嵐道。


    “好吧,你知不知道陳氏商戶為何會賠錢?本來他們已經買了一部分官船多餘的船糧,非但沒有布施和出售,因為擔心金陵派送來的糧食在城中出售會拉低糧價,便派人拚命收購,即便後來張知府向官船再次借糧出售,他們還是不收手,以致於囤積了太多的糧食,後來見官糧源源不斷,眼見巨虧無法避免,故那陳氏商戶的主人帶著陳沿一起來找我們。


    當然,這也在我們的意料之中,誰叫他們本性難改呢,他們想要退回官船的餘糧,我們便順水推舟完成計劃的最後一部分,先退回陳氏之前給的好處,再接洽水師,以較低的價格收回最先售給陳氏的糧食,然後以柳家的名義收購陳氏手上的餘糧,當然價格要比平時稍高一些,否則他們也不會賣。


    這些糧食就是最後還清了借水師的官糧,隻是倉促之間實在無法做到一一查驗,給陳氏手下的那幫痞子鑽了空子,用壞糧來充數。而對於柳家,他們似乎頗為忌憚,並無半分仇怨,畢竟是柳家收購他們的陳糧,減少了他們的損失,當然購糧銀子多是他們之前在城中所購官糧花出去的。


    需要說明的是,在此過程中我們、張知府沒有拿一文錢的好處,張知府讓人立了賬本,應該都有據可查,江陵府柳二爺家的小姐也深明大義,還捐了不少銀子!


    好了,也就是說直到最後所有交易完成,陳氏也沒有懷疑過我們的身份,或許他們認為隻要掌握張知府動用官糧的事實就足以將其彈劾吧。況且,陳氏商戶知道我們何時啟程離開,還半賣半送了一個騙來的丫環給我們。你剛才也說了,他們是事後懷疑才讓人來查探一番,因此,就當時而言,我和他們之間並無仇怨,他們有何理由派人跟蹤我呢?”


    “你怎知他們沒有疑你?”史嵐反問道。


    “好吧,我先更正一下,我們和陳家商戶說的是回京,並不是你所說的消失,而聽衛進賢所說,那個死去的護院是在我們回京前夜就不見了,那麽陳家人有沒有懷疑是我暗中殺害了他呢?他們有沒有在發現屍體前就報官查找那個失蹤的護院呢?”


    “懷不懷疑不知道,但之前沒有報官,像賭場妓院裏麵的人,不想幹了,私自離開是很正常的事情。”史嵐道。


    “好!也就是說陳家並沒有派陳洋來跟蹤我們,否則陳洋失蹤那麽久,他們第一時間就會懷疑到我們!至於陳洋為什麽會死在碼頭上,會不會是他們陳家為了找個替罪羊,對他用了家法私刑呢?還是陳洋覺得有人要對他不利,自己逃了呢?那具屍身會不會是陳洋殺了人之後將自己隨身物品放在那人身上?一具無名屍身也能誣賴人嗎?還有,都過去三個月了,陳家有沒有找柳家對質過?怕是明知受了騙也不敢挑明吧?”賀齊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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