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齊舟嘖嘖稱讚,隨蕭寄懷沿青石小徑來到北屋。大門是一道碧綠的琉璃珠簾,如一塊綠毯鋪在薔薇織就的牆上。掀簾而入,一名赤腳露臍、僅著短褲、身披薄紗的美豔胡女早在簾後恭候,然後扭動著柔軟的腰肢,款款前行,看著眼前那豐碩的臀部,賀齊舟不由得暗暗緊張起來,雖然去過幾次青樓,但這樣的陣仗還是第一次碰到。


    經過兩邊插滿蘆花的甬道,再次穿過一幅琉璃珠簾,賀齊舟頓覺眼前一亮!雖然從沙丘上看,這裏的平頂房屋都不算高大,但走進珠簾之後,卻進入了一個極為寬敞的空間。


    賀齊舟總算明白了玉門小築的處處匠心!那是一個四丈見方的大房間,然後中心又向下挖了四尺,所以顯得極為高敞。四周除了三尺寬的台階都安置了床榻,房間中心鋪了一整塊羊毛織就的地毯,上麵全都是紛繁多彩的西域紋樣。


    房間四周牆上是連成一排的西域油燈,將整個房間照得猶如白晝。四周的榻上已經躺臥著十餘名客人,見蕭寄懷進來,紛紛坐起致意。


    賀齊舟粗略一看,居然沒有一個是認識的,蕭寄懷將賀齊舟帶到正北的榻上,東西南三麵的榻上各坐了四人,隻有北麵榻上僅他和蕭寄懷兩人。兩人一左一右坐上主位後,蕭寄懷道:“此間主人不喜武夫,前來相送的都曾是與我同屆的翰林!”


    賀齊舟這才想起蕭寄懷還是文科狀元,腹誹一句,那你還叫我來?蕭寄懷像是知道賀齊舟在想些什麽,道:“素聞賀兄才思敏捷又已獲取秀才功名,說不定就能得到此間主人的青睞,嗬嗬……”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賀齊舟也懶得恭維了,點頭哈哈了事。


    見主客已到,帶路的那名胡女便站定在屋子中央,朝蕭寄懷和賀齊舟道:“小姐尚在更衣,,奴婢們先為諸位大人舞上一曲。”說完雙掌輕拍,房屋另一邊的珠簾裏陸續走出相同裝束的舞女三人,女子樂師六人。


    四名舞女在地毯中央站定後擺出飛天舞的定姿,六名頭覆麵巾的樂師則拿著箜篌、篳篥、 羯鼓、竹笛等樂器呈弧形在賀齊舟的榻前坐下。每側的床榻上都跪坐著一位同樣衣不弊體的美豔少女,為看客斟酒。


    音樂乍起,蕭寄懷低聲介紹說,這是純正的西域胡樂,而聞樂起舞的四位姑娘則是玉門小築內最好的飛天舞娘,當然也就是京城最好的飛天舞娘了。


    賀齊舟從沒聽過、見過胡樂胡舞,觀之與柳雨婷在家裏跳的那種輕柔婉約的舞蹈全然不同,舞者配合著時而激昂時而悲咽的音樂,所有舞步都緊緊踩著鼓點,舞姿熱烈張揚,猶如一群年輕的瑤池仙子,正在爭奇鬥豔,將自己曼妙的身姿展現得淋漓盡致。


    賀齊舟雖不太懂音律,但一曲舞罷著實打動了心弦,心想怪不得帝王將相們要豢養那麽多歌姬舞妾了,美妙的音樂和舞蹈果然能讓人心生愉悅啊,禁不住大力鼓起掌來,而其他人也都輕輕撫掌,這讓賀齊舟響亮的掌聲顯得尤為突兀,待賀齊舟想收回掌力時已是不及,心想,看來自己還是逃不脫‘鄉下人’的罵名啊!


    沒


    想到那幫文人卻在此時不約而同地大聲鼓掌,還有不少人居然叫起好來。隨著掌聲起伏,一名高挑婀娜的女子,身披七彩薄紗,手抱一把琵琶,一雙赤足,雪白無暇,步步生蓮地走到場中;透過覆在臉上的薄紗,精致得難以形容的麵孔隱約可見,而露在麵紗外的一雙碧眼泛出淡淡的藍光,似乎能攝人心魄一般。


    “蕭公子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女子雖是胡人樣子,卻是一口標準的大齊官話,軟糯的聲音略帶沙啞,仿佛有種強烈的磁性,能將男子的心神緊緊吸住。


    “不知這位是?”來人接著問道。能和蕭寄懷並肩而坐的人物當然不會簡單。


    盡管是麵對著蕭寄懷與賀齊舟,但毫無疑問的是,四周床榻上,所有人的眼裏都隻有她一人而已。


    賀齊舟剛想開口,蕭寄懷便爽朗笑道:“上官姑娘,這位便是最近名震京城的賀齊舟賀公子了。”


    “可是智破城外劫案的新科狀元?”上官姑娘聲音中流露出驚喜。


    “賀公子不僅破了城外劫案,還在殿上將凶名赫赫的史嵐辯得啞口無言,更是妙計救下江陵府數萬百姓,上官姑娘你是不是該為他舞上一曲啊?”


    “這些奴家早已聽說,仰慕得緊,自當為賀公子獻上一舞,就怕是汙了公子眼睛。”上官姑娘的聲音略帶嬌羞。


    “不會,不會!”賀齊舟臉上發燙,忙擺手道。


    “賀師弟,你可知這位姑娘是誰?”蕭寄懷問道。


    “莫不是秋荻姑娘?”賀齊舟實在想像不出這樣的美人不是秋荻還會是誰。


    “果然是慧眼識珠。”蕭寄懷道:“上官秋荻詩歌書畫、音律舞蹈無不精通,向來隻賣藝不賣身,正如這小築裏的一枝睡蓮,出淤泥而不染,平日裏能見上一麵已是難得,聽上一曲更是不易,若能親眼目睹其冠絕天下的胡騰舞,我輩讀書人恐是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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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正是!”一時四周附和聲頻起。


    “蕭公子就喜歡笑話奴家。”上官秋荻低頭嗔道:“既然琵琶都抱出來了,那就為諸位官人先彈上一曲吧,還請蕭公子、賀公子不要見笑。”


    “豈敢,豈敢。”賀齊舟隻會習慣性地擺手了。


    “噌!噌!噌!”盤腿而坐的秋荻猛地揮動琵琶,氣勢雄渾如沙場征鼓,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不離秋荻的纖纖十指,當然順便也會盯著秋荻紗裙下若隱若現的豐腴大腿。


    其他的樂伎不失時機地加入伴奏,聲音悠揚而低緩,四名舞女則開始富有韻律地舞動起來。秋荻十指如飛,慷慨激昂的曲調如黃河之水,一發而不可收。隨著舞女們忘情地展開舞姿,秋荻琵琶音一頓,然後由剛猛轉而悲壯,同時開口唱了起來:“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百戰沙場碎鐵衣,城南已合數重圍……”琵琶音律隨著歌詞時而激烈,時而婉轉,時而喜悅,時而決絕,再加上天衣無縫的伴奏和伴舞,直看得賀齊舟如癡如醉,真有點學成那劍“風起”時的忘我之態了。


    “黃沙百戰穿金甲……馬


    踏深山不見蹤。”隨著一曲終了,琵琶音也猛然一收,伴音伴舞亦同時收住,大屋內一下子安靜下然,然後又是一陣猛烈地掌聲,賀齊舟再也不擔心被人笑是鄉下人了,因為連蕭寄懷都鼓得異常起勁:“賀師弟,看來還真是沾了你的光啊,看了數回,這首‘從軍行’還從來沒有哪次像今天這般出彩!”


    “蕭公子又要笑話奴家了,你們先喝上一會,奴家換身衣裳,去去就來。”上官秋荻掙脫四周十數道炙熱眼神的拉扯,起身告退。樂伎們換上了輕軟的音樂,舞伎也不休息,在音樂中輕歌曼舞。


    有人提議玩飛花令的遊戲,雖然賀齊舟一再推脫,但也架不住十餘張嘴的力勸,而且文人的嘴可要比武夫強上百倍,令賀齊舟不得不從。


    雖然背起武功秘籍和戰史兵法能過目不忘,但對那些隻是為了應付秀才考試的經書詩文,賀齊舟早就忘了個十之七八,幾乎每一輪都成為罰酒的對像。好在這裏的酒香而不烈,醇而不濃,以賀齊舟的酒量喝再多也不怕,隻是每回都是自己罰酒,總感覺那些翰林、禦史、郎中、知事們看向自己的眼光多少有些異樣,麵子上已經有些掛不住了。


    還好返身回來的秋荻總算從珠簾後步出,引起一眾文人的失態驚呼!秋荻依舊披著麵紗,卻已將那七彩紗衣換成了一襲羽衣,這件羽衣實在是過於特別,過於華麗!整件長裙上綴滿了各種各樣的漂亮羽毛!長裙的上半部分緊湊而貼身,秋荻傲人的身姿一覽無餘,一層層的心形孔雀翎毛,如魚鱗般密密排列。


    裙子的下半身如喇叭般漸漸放大,從上到下依次綴著翠鳥、鸚鵡、錦雞、天鵝……等等各種各樣的漂亮羽毛,雖然種類繁多卻一點也不見違和,兩根細細的肩帶搭在秋荻粉嫩雪白的雙肩上,撐起整條長裙,頭飾亦是羽毛織就,兩根不知是什麽鳥的細長尾翎在頭飾頂端一步三晃。


    “鳳凰!”賀齊舟忽然想起鳳凰的圖樣,再次驚歎製衣者的巧思和秋荻穿上這套衣服後的完美!


    秋荻雙手提著身前的裙擺,這樣走路時才不會踩著羽衣。看她身後卻拖了長長一堆羽毛,賀齊舟實在想不通這樣怎麽跳舞?


    “讓諸位大人久等了”, 秋荻先是抱歉了一句,然後笛聲響起,羯鼓聲動。秋荻緩緩轉動起來,提起裙擺的雙手已從身前移向腰間,寬大的羽衣上下翻飛,如孔雀開屏,又如錦雞飛翔。笛聲漸快、鼓點漸密,秋荻漸轉漸快,時而躍起時而伏地,長裙都被甩至身後,如鳳凰的長長尾羽隨風飄逸。


    鼓聲變得激昂,一聲聲直擊心房,秋荻輕盈如風,越轉越快,抓住裙擺的雙手忽然鬆開,如雙翅般高高揚起,拖在身後的尾羽驀然散開,隨著秋荻的高速旋轉,如一朵碩大的牽牛花在華貴地毯上砰然綻放,四壁上璀璨的燈火也因此失色,裙沿上的羽毛正好沿著床榻邊緣飛速劃過,撩撥著文人士子之心。


    鼓聲驟停,散開的羽裙刹那間將秋荻包裹起來,呈現出動人的軀體,嬌聲喘息不已的秋荻朝著蕭寄懷和賀齊舟的方向低聲羞道:“見笑了。”便又嫋嫋退入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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