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這麽虧了二十年?”賀齊舟有些不信。


    “其實我也沒虧多少。”掌櫃神秘一笑道:


    “如果隻是這些小事怎麽好意思讓客官掏錢買酒呢。老人來了大概兩個多月後,山神祠一下子興旺起來。


    原來有個人家裏跑了頭耕地的牛,怎麽找也找不到,所以就去求山神了。沒想到第二天那頭老黃牛居然自己跑回來了;


    還有人因為被村霸欺負了,便去求山神給村霸帶去黴運,想不到第二天村霸好好走在路上,可能是道邊石塊鬆動,竟滑下山坡折了條腿。


    這兩件事傳開後,山神祠一下子熱鬧起來,求雨的、求祛病的,求高中的、求發財的都去了,當然也沒幾個能完成心願的,但許願給山神的錢全都到了我這裏,最多時一天就有兩吊多。


    後來見山神也沒這麽靈,大家往山神祠那裏也就跑得少了,村霸家又開始作威作福起來。接下來的一件事再次讓大家相信山神有靈!


    鄰村有個小夥子去華山學藝,準備走武舉致仕的路子,可家裏傾其所有後也沒學到些什麽。可能是山上的師傅嫌他家貧又沒悟性,經常隨意打罵,有一次竟被打斷了手,然後誣稱是小孩自己練功不慎造成的,又說那孩子不是這塊料,將其趕下了山。這家人便去山神祠求助,其實村裏已經有好些人傳言那北峰的長老見再也無錢可榨了,就會想辦法將那些窮人家的孩子趕走。


    沒過幾天傳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那名打人的北峰長老居然在峭壁練功時,山石崩裂,長老墜崖而亡!山神的威名再次傳開,住在洞裏的老頭也被大家叫成了老神仙。”


    賀齊舟心中一動,這也太巧合了吧?便又問道:“這和那老頭有關嗎?”


    “當然有關了,都是老神仙住進去後山神才開始顯靈的,我跟你說哦,我們這尊山神最大的神通就是除惡!應驗最多的也是這一類的祈求,後來村霸一家嚇得都搬家了,所以咱們這裏太平了二十來年,如果能一直這麽太平,就算老神仙一直白吃下去,我也願意!”掌櫃道。


    “你又虧不了多少,咱們不都會想著往山神那裏投些銅錢!”同桌的村民笑道。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們不給,我老劉也願意養他。”掌櫃一拍胸脯豪氣說道,轉而又神秘兮兮地對賀齊舟道:“那老頭沒準還真是神仙附體!”


    “啊?”賀齊舟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有神仙。


    “你聽我說啊,有好些時侯,村民祈告完了,會往山洞裏看一眼,老頭大多時侯在睡覺,但有時居然半天都不見人影,但一早一晚又總會到我店裏來,你說奇不奇怪?”


    “還有,那老頭的記性好像出了問題,以前還能記著十來天的事,現在最多兩天就忘了個精光!”掌櫃又道。


    “這你是怎麽算出來的


    ?”賀齊舟問道。


    “因為我這店小,菜翻來覆去也就這麽幾個,以前老頭吃膩了就會嚷著弄點新鮮的菜嚐嚐,一開始他還會叫什麽這紅燒蘿卜半個月都吃了六趟了之類的,可過了十年,隻要五天不重樣他就不會叫;現在倒好,隻要兩天不重樣他就不叫喚!但夥計偶爾忘了,將昨天吃過的再上一遍,那老頭照樣會叫喚,你說是不是記性有問題了?還有,他以前在山神那裏錢拿得多了會得意好幾天,現在前天給過多少,他都不記得了。”掌櫃道。


    “嗯,看來是真老了!”賀齊舟心想那老人少說也得八九十了。


    “唉,還真是這樣,自從他來了之後,我就一天都不敢關門,就算是生病也讓夥計幫忙照看生意。”掌櫃道。


    賀齊舟心中一暖,這世道好人還真是不少啊。酒足飯飽之後,給了掌櫃二兩銀子,算是兩天的食宿費用,雖然一兩就足夠了,但以他現在的俸祿,養幾個仆從都不成問題,這些小錢早就不放在眼裏,當然再給多了,那就是露財了。


    第二日一早下樓之時,果然又見那老人坐在角落裏獨飲獨食。賀齊舟想著早些上山,匆匆吃過早飯,便由小二帶著步行上山,山坡上的泥徑可能是走的人多了,倒也堅實,也不算陡峭,上行百來步,在泥徑旁見著一個山洞,洞口有一座四尺高的石龕,石龕裏端坐著一座三尺來高的神像。


    可能是有些年頭了,石像全身好幾處都有石塊剝落下來,臉也看不太清,石龕後的山洞深約兩丈,裏麵有一張床,一個木櫃,山洞邊有一條如細線般的水流自山上落下,經過一個小水潭再往山腳下流去。


    賀齊舟見老人身上倒也幹淨,想來定是天天梳洗,如此年紀還能自理,確實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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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齊舟沒作過多停留,繼續往上行去,沒出幾步山道便向右拐入山中,山道沿雙峰夾峙的山穀而建,泥徑變成了石道,說是說道路,但賀齊舟細細一看,大多是天然形成的陡坡,隻有少數難以落腳的地方,才有人工稍稍加以開鑿。


    賀齊舟跟著客棧夥計向上攀行了幾十丈,眼前的石道一下子陡峭起來,近乎垂直於山壁。


    夥計道:“這位公子,這道石壁是最陡的一段山路了,您要是能爬上去,就能看到北峰山腰上華山派的屋宇了,後麵大概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如果爬不上我們這就回去了,如何?”


    這道石壁當然攔不住賀齊舟,不過賀齊舟真正要去的地方不是山腰上的屋宇,而是想看看山頂上的真武殿,和山頂後深穀中楊征練武的地方。陸寶根和他說楊征與何青山都是在北峰山坳中跟隨萬一大師習武的,因為很難到達那裏,他們幾乎和華山派其他子弟沒有什麽往來。


    “小哥,我應該能爬上去,你知不知道到了北峰山腰處的室宇後如何再攀到峰頂嗎?”賀齊舟問道。


    小二熱情答道:“北峰名為雲台,三麵絕壁,要上峰頂須先轉到中峰,再繞行過去,不過這樣可能天黑都走不到,你是想去看峰頂的真武殿吧,我勸您還是別去了,聽說上麵早就沒人了。”


    賀齊舟道了聲謝,輕鬆攀上十餘丈的絕壁,下方的夥計見賀齊舟果然會爬山,便放心離去。


    賀齊舟這才放開手腳,快速往上攀行,本就擅於攀援,如今輕功更是突飛猛進,雖然華山山道的確異常險峻,但賀齊舟仍是健步如飛,半個時辰不到就到了山腰處的殿宇那裏。


    山腰處是難得一見的平地,上麵建有幾進高大的瓦房,裏麵傳出零星的呼喝聲。


    賀齊舟爬上一側山壁,見牆內中庭有十餘人正在鬆鬆垮垮地練功,前後三進的院落背靠著直插雲霄的絕壁,院落前另有一條向下的山道,應是通往東南方向的中峰。院落西側有一個突出在外的石台,麵向賀齊舟上山時的那片村落。


    賀齊舟悄悄從崖壁滑下,走到那處石台往下觀望,正是早晨太陽升起之時,山下片片雲霧往上升騰,賀齊舟覺著就算此處僅在山腰,但好像已經比祁門山頂要高了,這華山果然是雄奇無比啊!


    昨夜住宿的小客棧尚在山體的陰影之中,感覺隻有一節手指般大小,稍遠一些的沃野,如一大塊染上了金色晨曦的青色地毯,很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賀齊舟特意走近石台邊緣,下方就是刀削般的垂直石壁,而微微向懸崖外升展的石台邊緣果然有一處兩尺寬的斷口,斷口一看就比較新,和那種曆經千百年風吹雨打過的裂麵迥異,看來掌櫃所說的那名長老從這裏掉下去還真有其事。


    賀齊舟的目的地是北峰後的山穀,但並不想從中峰繞行過去,一來路線太遠,二來也不願碰到討厭的華山弟子,便輕輕躍上貼近山壁的屋頂,抬頭仔細仰望山勢,發現除了少數地方接近垂直外,大多數還是有些坡度,此外山石中也多有細小的裂隙,如果石質沒有太大的變化,爬上去問題不是很大。唯一的問題是此處離山頂至少還有二百餘丈,最上麵山壁的情形實在是看不清了。


    賀齊舟沒有過多猶豫,立即手腳並用往上攀去。經過最初四五十丈的陡壁後,居然出現一處平台,上麵還生長了好幾棵鬆樹,有一處斜坡可以輕鬆向上。沿著斜坡又上行了五六十丈,總算可以看到山頂了,斜坡盡頭直到山頂居然是完完整整的一麵石壁,比剛剛從山腰處上來的石壁還要平整許多,粗粗一看,足有百丈之高,賀齊舟倒吸一口冷氣,心中萌生一絲退意。


    忽見坡頂的山壁上有一處凹陷,像是被開鑿成了一個座石龕,賀齊舟攀近一看,果然是一個一人高兩尺深的小洞,正好可供一人盤腿而坐,正自猶豫不決的賀齊舟坐入石龕,麵向西方,隻見此處視野更為寬廣,白雲升騰,遠山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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