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人也的確被嚇到了,便低聲說道:“我叫陳康,他是我弟弟陳健,我們想在這裏找東去的商隊買些殘次的琉璃,修補後再賣去內地,以往每旬至少會有幾批商隊,可最近少了很多,我們在這裏等了三天也沒等到一批,本打算明天再等不到就不等了,沒想到會碰上這倒黴事。”


    “為何不在集市交易?有人證明你們一直在房中嗎?”沈彥問道。


    兄弟兩人互相指著對方,以示彼此可以證明,弟弟陳健又道:


    “我上過一次茅房,哦,茅房可是在南邊的,白護衛可以證明的,那時被害的鏢師可還沒來。至於為何不在集市交易,大人,您應該知道呀,現在查稅查得那麽緊,這些殘次品也是按件交稅,我們如果到集市上去買,粘補好後,賣價還及不上稅錢,人家波斯人大老遠過來也不容易,我們就是是趁著被砸碎前攢點小錢,沈大人,隻要您放了我們這一馬,您就是我們甘州陳記琉璃鋪的上賓!”


    “他們是常客嗎?”沈鎮撫心中暗暗盤算,這琉璃的賣價可不低,真要敲上他們一筆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現在可沒這個心情,便冷冷地看向客棧掌櫃發問。


    掌櫃慌忙道:“是、是,最近這小半年每個月都會來。”


    “你們的窗戶是關著還是開著的?可曾看到事發時北院的情形?”沈鎮撫繼續問陳氏兄弟。


    “這個……我們當時嚇了一跳,聽到有人破窗後的確打開一點點窗戶往外望去,看到白護衛剛剛翻牆出去,更遠的地方好像有一道黑影,不久後又有兩人跳了出去。”陳健道。


    沈彥嗯了一聲,手指又指向西邊上房的兩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和一個三十餘歲的壯年,那名老人賀齊舟在衝向二樓西門時就見過了。


    老者倒也自覺,對著沈彥道:“我叫餘群,他是我兒子餘力,我們為張四爺辦事,最近有一批貨進關,因為野狼嶺不太平,所以老爺安排我們接應一下。”


    “失敬,失敬,原來餘兄是張四爺的人啊。”沈彥態度立即好轉,不過又來了句:“聽說張家將韓將軍推上去後,才幾個月時間,自己都損失慘重吧?”


    “我們這些手下人隻管聽上頭吩咐,其他的事不敢過問。”餘群淡然道,顯然沈彥所說確有其事。


    沈彥又問道:“那餘兄和令郎一直在房中嗎?可有聽到什麽動靜?或是看到什麽嗎?”


    餘群道:“從那個白護衛派人來檢查我們身份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在房裏了,一回都沒有出去過,哦,直到中間屋裏發出聲響時,我才出來觀望了一下,看到您帶著幾個人衝了上來,哦,我還看到東邊的這位陳康兄弟也開門出來了。”


    “你們有沒有開北窗?”


    老人的兒子答道:“開了,中間窗戶被撞破後,我正好在裏間,本來聽到響聲也想出門看看,走到一半就聽到破窗的聲音,就折回去開窗查看,從聽到破窗聲響到開窗隻不過四五個呼


    吸的時間吧,開窗後發現本來坐在牆上的士兵不見了,而那個掌兵的護衛正好翻過圍牆,除了沒看到黑影,其他的都和那位陳兄弟說得一樣。可能那黑影逃跑的方向有點偏向東麵,所以我沒發現。”


    沈彥喃喃道:“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在四五個呼吸跑出四五十丈,白護衛果然是追不上了!”因為他自己從北窗外看去,至少能看到四十餘丈外的身影,不過對這對父子倒是更加警惕起來,因為他們修為不弱,早就發現北麵有值守的士兵。


    接下來手指又指向了賀齊舟,賀齊舟錯愕道:“我一聽到聲音就衝上來了,你不是自己都看到的?然後擔心天台的士兵就從西門衝上去的,你也看到地上一地的血,死了至少是有一會了,怎麽可能是我殺的?”


    沈彥道:“我是問你在這之前有沒有離開過房間?”


    “在俞鏢頭來之前不久,我去前院打水洗了把臉,還和白護衛交談了兩句,之後剛回房就聽見俞鏢頭來了。”賀齊舟道。


    “那你有沒有開窗出去過?”


    “沒有。”


    “你房中兩個士兵在幹嘛?”


    “正在熟睡。”


    “誰和他一個房間的?”沈彥看向四周的士兵。


    兩人分別應了一下,其中一人道:“我們被樓上的響聲驚醒時就看到這位周兄弟衝出房門,我們也急忙跑了上來。”


    “再之前他在幹嘛?”


    “他出門說是去洗漱,我們也不知道他何時回來的,可能他出去後一會我們就睡著了吧。”士兵道。


    “誰是住在東邊第二間的士兵和西邊第二間的士兵?”沈鎮撫繼續問話。


    四個士兵上前一步,都說他們一進屋就睡了,直到被響聲吵醒。


    然後是三個夥計,他們互相證明都沒離開過屋子,也沒開過窗。沈鎮撫問話完畢,環視一周,然後分別指向賀齊舟和東西上房的五人道:“四個士兵的鼾聲像打雷一樣,我和方霆能確定他們沒有離開過屋子,另外我想信三個夥計沒有撒謊,因為房間在西北角,這間房除了麵向大廳有一扇窗外,並沒有通向北院的窗戶,所以,殺掉天台和北牆上士兵之人隻有可能是你們五人中的一個!或是兩個!”


    “說不定是那刺客所為呢?大人,您不是說他輕功好嗎?這可不能隨便冤枉人啊?”陳康急著抱怨道。


    沈鎮撫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胡說!刺客如果想靠近北牆,隔了四五十丈就會被發現,我還真沒見過四五十丈外就能無聲殺人的高人!還有,就算牆上士兵被射死了,那天台上士兵一個轉身就能發現,肯定會示警的!他們可都是總兵大人的親衛,你以為是尋常的護院嗎?


    所以,隻可能是客棧內的人悄悄潛上天台,趁士兵環顧四周時一擊斃命,因為怕他叫出聲來,從身後一刀就割破了他的咽喉,此人要麽是士兵熟識之人,要麽是至少高出衛兵兩脈以上的高手!


    從衛兵淌血的情況來看,應是剛剛遇害,最有可能的案發時間正是在俞鏢頭和我們說完話進屋的時候。


    內應發現人都進屋之後,馬上從北窗躍出,然後扒在北牆上待那士卒轉身後一擊而中,再返身悄悄潛到北牆,殺死牆上的士卒,接引牆外刺客進入北院,最後從窗口返回自己的房間。而此時俞鏢頭和白護衛正好進入韓夫人的客房!


    刺殺兩個士兵的那把短刀現仍插在北牆士兵的心口,這也是這刺客有意為之,隨身攜帶凶器過於危險,還不如丟棄,另外血水也不會沾到自己衣服上。”


    俞鏢頭的徒弟急著說道:“沈大人,那到底誰才是凶手?”


    “就是你!”沈彥忽然將手指指向賀齊舟,厲聲喝道,將廳內許多人都嚇了一跳。


    賀齊舟其實很認同沈彥的想法,但當然清楚自己並不是那個內應,便沉穩地問道:“絕不是我,大人為何會如此斷定。”


    “那我就說與你聽聽,也好教你早點招供!”沈彥得意地笑道,樓上白護衛聽到沈彥有了斷定,也急忙出屋來到二樓客房前的走廊戒備。


    賀齊舟苦笑道:“好吧,洗耳恭聽。”


    沈彥道:“這對陳氏兄弟是店內常客,出現在這裏不算是預謀。”


    賀齊舟指了指身邊的餘氏父子問道:“那他們呢?”賀齊舟心中覺得還是這對父子最可疑。


    “他們當然也有嫌疑,但有一個條件隻有你具備,而他們四人卻沒有。”


    “此話怎講?”賀齊舟問。


    “內應和外來的刺客能精準地算好時間,其間必有聯係,而且內應必然知道俞鏢頭會趕來,所以事先就做好了準備,他們四人一直在客棧內,根本無從知曉俞鏢頭會過來。


    而你,不僅是你通知我們俞鏢頭會趕來,而且先我們到了客棧,在路上你就已經和刺客有過約定,在客棧之中,你以洗漱為名,摸清了白護衛的布防,所以最有可能動手的就是你!”


    沈彥的推理十分有理,賀齊舟身邊之人聽後嘩地一下散開,而俞鏢頭的徒弟則抽出了佩劍指向賀齊舟。


    賀齊舟急忙向他擺了擺手,道:“別急,別急,容我再分辯兩句。”見對方沒有直接攻上來,便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我們為何沒有在路上就幹掉俞鏢頭呢?”


    “這正是你們的失算之處,你從未將他們師徒放在眼裏,隻是用來掩護自己的身份,卻沒想到俞師父是我們甘州城中少有的高手!”沈彥道。


    “那我為何又要醫治韓夫人呢?”賀齊舟問道。


    “這更好理解了,韓夫人的傷本就不致命,取得她信任後不是更好動手嗎?說不定你現在的野心更大了,準備混到韓將軍身邊吧?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功力也有四脈了,如果現在戴罪立功,我會想辦法保你一條性命。”沈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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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齊舟搖了搖頭道:“錯了,錯了,那人並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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