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能進院,但好歹能飲馬,晚上也有個避風的地方,秦先生卑躬屈膝打發走檢查完車內油桶的白護衛,也不再多說什麽,吩咐手下將四輛油車拉到東牆。


    那些手下似乎並不太願意,一路上罵罵咧咧。站在高處的賀齊舟忽然發現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雖然那些車夫、護衛都戴著鬥笠, 從上看下去一點都看不清麵容,但隻有這人看似不經意地向上望了一眼,露出了下半截麵龐。


    賀齊舟心中一動,那張臉在各處城牆上已經看到過很多次了。當外,尋常人如果僅看畫像是很難找出被懸賞之人的,因為那些沒見過真人也不是刻意要尋找案犯,即便畫像中人迎麵走過,大多也不會發現的!


    而賀齊舟不一樣,他是見到過四爺的真麵目的,而且一路都在留心著這張麵孔,現在那車夫警惕的一眼觀望,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賀齊舟並不能就此肯定,但眼光就一直留在了那人身上。


    油車車隊一共十七人,賀齊舟發現這貌似四爺之人其實和其他人並不熟,偶爾和人打招乎也隻是客套一下,時間一長就更明顯了,四個車夫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十二個護衛之間也明顯分成了兩派。


    兩派之中各有一個不合群之人,一個就是這個疑似四爺之人,而另一個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更有趣的是,這兩人之間卻形同陌路,連眼神好像都不想對上一下,甚至那個秦先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連一眼都沒看向這二人。


    因為不允許任何人進客棧,掌櫃已讓兩個夥計輪流打水、取草去飼喂東牆外的十幾匹馬。


    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白天基本也沒停歇過,幾個來回後,兩個夥計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一天一夜下來,賀齊舟和這些夥計也已相熟,見狀對天台的兵士道:“我去幫幫那兩個夥計,馬上就回來。”


    賀齊舟下了天台和那兩個夥計來來回回跑了十來次,雖然貌似四爺之人有意無意地躲避,但還是讓賀齊舟看到了兩眼,確定是四爺無疑了!


    賀齊舟並不想馬上動手,他實在摸不透這十七人中還有多少同夥,另外韓夫人的事更為重要。好在自己在侯爺府時是另一副麵容,四爺看上去在暗處,實則在明處,賀齊舟決定等等再說,至少等韓將軍帶了大隊人馬來時再說!


    回到客棧,賀齊舟回房取出自己的弓箭,再次回到天台上。


    東牆下,那些送油的車夫和護衛也沒閑著,從四周荒原上砍來大量的荊棘野草,在牆邊壘起幾個土灶,生火造飯,也有人取了幾個陶罐,燒起水來。


    申時三刻,西邊官道上遠遠揚起煙塵,十餘匹馬十一路往穀底下的山南客棧飛奔而來,天台上的士兵大喜道:“有馬隊來了,有馬隊來了!”


    白護衛一直守在院門,也看到了越來越近的馬隊,大聲喝道:“所有人不要妄


    動,原地待命!”


    馬隊旋即就至,賀齊舟看清一共十五匹馬,來人卻隻有五個,竟是一人三騎,怪不得不消一個時辰就到了,領頭一人三十歲不到的樣子,身著革甲,氣宇軒昂,快跑到南牆大門時,忽然抬手示意後方隊伍暫停,問十餘丈外的白護衛道:“東牆下是何人?”


    白護衛已經見到那人身後的總兵韓衝,急忙雙手抱拳單膝跪地,道:“參見大將軍、夏指揮史!東牆外是送油的馬隊,客棧以滿,為安全起見,隻能先委屈他們在戶外過夜了。”


    牆上和樓上的士兵也急忙遙遙行了一禮後,馬上望向自己守著的方向。


    與賀齊舟混熟的士兵介紹道:“領頭那個是咱們親衛營的正指揮使,副指揮使就是遇刺的古指揮,他們都跟了韓將軍很多年了,可惜啊……”


    夏指揮史身後四人緩緩打馬上前,三人是親衛的著裝,隻有一人身著灰色長袍,看樣子比夏指揮也大不了幾歲,相貌英俊儒雅,誰又能想到這是一個馳騁疆場、殺伐決斷的大將呢?


    “無須多禮,快帶我去見夫人!”韓衝率先下馬,另外四人也紛紛下馬,白護衛果絕地應了聲“是”,便轉身帶著五人入院,仍是夏指揮在前,韓衝緊跟其後。


    沈彥早就聽到聲音,見韓衝進入客棧南院,便對屋內母女喚了一聲:“韓大人來了!”,接著蹬蹬蹬跑下樓梯,單膝跪迎韓衝:“甘州武察司鎮撫官沈彥叩見總兵大人!”


    “免禮,辛苦沈大人了!”韓衝邊走邊說,還抬頭望了一眼天台上背弓的賀齊舟。


    不過賀齊舟的目光並沒有在韓衝身上,因為他已經發現了東牆外的異動,土灶上已經燒了七八罐水,賀齊舟就沒發現一壺是冒煙燒開的,本以為他們是為了洗臉洗腳,卻見燒好了也隻是將陶罐晾在一邊。


    直到韓衝一行進了院子,就看見六七個護衛人人將手縮在袖中去捧那些罐子,而另外幾個護衛和秦老板卻蹲在牆根,自己並無法看見他們的動靜,心中便一下子警覺起來,大叫道:“小心東牆刺客!”


    坐在東牆上的衛兵也已發現牆根的幾人都在悄悄卷起左手的袖子,剛想發聲示警,賀齊舟的叫聲就先傳來了,正蹲在那名衛兵下方秦先生見事已敗露,立即朝天一掌將猝不及防的衛兵把翻進院,同時大叫一聲:“動手!”


    牆下數人紛紛上牆,捧著陶罐之人有的也躍上牆去,有的則紛紛將手上的陶罐擲向牆內韓衝發出聲響的方向!


    夏指揮抽出軍刀,一個箭步,擋到韓衝身前,卻見牆頭數人已經射出袖箭,一枝枝如蝗般飛向兩人,幾個陶罐也同時從天而降。


    韓衝一個閃身從夏指揮身後移到他身側,叫道:“袖箭有毒,大家小心!”邊說邊鼓起真氣,雙袖鼓起如充氣一般,揮落迎麵而來的袖箭,夏護衛則將一柄直刀舞得密不透風


    ;


    最早擲出的陶罐才飛過牆頭便被從天而降的一箭擊穿,陶罐碎裂時一蓬烈油在三尺範圍內灑落,滾油落在地上滋滋作響,裹著地上的土灰,向上升起一團團煙氣。


    天台上的賀齊舟射落第一個陶罐後,實在來不及再射中飛行中的陶罐,見有一人躍上牆頭,正欲擲出手中陶罐時,便對準了此人手中的油罐,油罐應聲而破,一罐熱油半數淋在此人身上,殺手失控掉進院內,瞬間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呼聲,在地方不住扭動,讓人心悸不已。


    還有一些熱油濺到不遠處站在牆上發射袖箭的刺客身上,被濺到之人不得不停下袖箭的發射,忙不疊脫去外套;被燙到皮膚的則嗷嗷叫了起來。


    夏、韓二人大駭,幸好沒有直接去打落這些罐子,兩人直接往西牆馬廄處退去,一壇壇滾油在他們原先站立的地方炸開,牆外又從各處飛入正在燃燒的荊棘柴木,韓衝暗叫一聲不好,客棧小樓門口和東邊半個院子已燃起熊熊烈火。


    賀齊舟在高處不停發箭,接連射中三四個站在牆頭之人,牆上之人頓時沒了陣型,紛紛跳出牆外躲避,本來跟在韓衝身後的三個親兵加上西、南兩處的衛兵,覓得時機,從南門繞到東牆,去攻擊那群刺客。


    此時北院之中又傳來打鬥之聲,不知何時,秦先生在南院紛亂之時,帶著兩人已從東牆北側進入,郭修宜一看不妙,立即翻身下牆欲攔住三人去路,秦先生隻身迎上,另兩人則直接麵向二樓北窗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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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修宜大驚,一邊上前出掌迎敵,一邊大叫:“刺客來了,韓夫人小心!”


    秦先生對著郭修宜獰笑一聲:“找死!”忽然一個貓腰,一拳從中突進!秦先生是五脈巔峰,而郭修宜雖有天賦,但畢竟隻是四脈,且沒多少實戰經驗,情急之中,出招毫無章法,隻是一招之間便陷入險境。


    賀齊舟早已看向北院,見郭修宜遇險,急忙一箭射向秦先生,箭枝直奔其後背心門而去。秦先生從打翻那名牆上士兵後就不再現管前院之事,直接帶著兩人進入後院,並沒有想到從天而降的利箭,慌忙收招閃避。可賀齊舟這箭實在是快得超出他的想像,隻是堪堪躲過幾寸,“奪”地一聲,長箭射入其背後左側,不過僅僅是沒過箭頭,堪堪刺進去一寸。


    中箭後的秦先生非但沒有打到郭修宜,反而被對方雙掌打飛到小樓北牆下。賀齊舟暗歎一聲可惜,應該想到他裏麵會著護甲的,早知道就射他腦袋了,現在被打到牆腳,第二箭是射不到了。


    乘著這個間隙 ,秦先身後的兩人相繼一躍而起,破北窗而入,而秦先生也不顧傷勢,躍起後雙手搭著窗沿一翻而入,屋內傳來韓夫人和韓蕊的驚呼聲,顯然瞬間就被製住。


    郭修宜正欲從中間的北窗翻入救人,正準備從天台跳下來的賀齊舟喝道:“不想害死她們就別衝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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