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山自忖射穿大概沒有問題,射中也能做到,但既要射穿又要射中卻是沒有一分把握,而一刀斬斷那根粗大的木樁更是無法做到,而自己族裏還沒有比他更強的人,現在情勢如此,不得不試一下了,沉聲對身後的族人道:“去拿弓箭!”</p>


    賀齊舟一見德山的表情便知此事終會露陷,朗聲道:“四叔,我來吧!”</p>


    “哦,你又是何人?”歐陽暄睜大那雙鷹隼般的雙目,盯著這個最晚過來,也是最瘦的男人。</p>


    “我……”</p>


    “他是我大表哥德仁,我們德家的勇士!”靈兒生怕賀齊舟自己招認,大叫起來。</p>


    “好啊,看看咱們的潘古部到底出了什麽樣的人才。”歐陽暄陰笑道。</p>


    覆在兜帽下的小雪低聲對齊舟道:“千萬別用一絲真氣。”</p>


    “嗯!”賀齊舟心中也清楚,麵對這樣一支軍隊,自己就算有雪龍馬,帶著小雪也是無法逃脫的。</p>


    接過原本準備遞向德山的弓箭,走到歐陽暄劃定的線外,瞄準十丈外綁在木樁上的甲衣,將那張七鬥弓拉得如滿月一般,然後德山家粗劣的羽箭“噗”地一聲刺穿鎧甲,釘入木樁。</p>


    歐陽暄上前輕輕一拔便將羽箭從木樁上拔出,入木約半寸,這力度倒是對了,隻是準度稍欠,貼在自己劃定圓圈的外圍,心中嘀咕,德家果然有高手啊!口中說道:“沒中靶,再給你一次機會吧。”</p>


    賀齊舟是故意射偏的,聽歐陽暄這麽一說,便將準心調至原來一箭的另一邊,這次堪堪中靶,賀齊舟假意長籲一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p>


    “看來這幾人都是你射的人,箭術倒還可以,砍樹樁是不是也是你來?”歐陽暄問道。</p>


    “我來!”賀齊舟從德山手上接過直刀,道:“刀是從被射死的齊人手上拿來的,順手劈死了幾個!”說完提刀快步衝向木樁,借著衝力,一刀斜斜地斬向木樁,這次賀齊舟並不知這木頭的材質,不敢作太多保留,用上了八分力,八尺多高的木樁脆生生被砍去兩尺有餘,切口很是光潔,賀齊舟暗罵一聲,這木頭也太軟了些,早知如此,用上五分力就足夠了。</p>


    “好!”“好!”德家男丁有人叫好,就算是馬上的那些騎兵,也有不少人喝起彩來,那個帶隊的軍官了有些動容,道:“小子,等你家半年喪期過了,可以到中京西大營來找我,我叫蕭鐸。”</p>


    “小子,你發達了,還不謝過蕭將軍!”歐陽暄道。</p>


    “謝謝將軍!”賀齊舟一臉木訥地說道。</p>


    蕭鐸略有失望,原本見對方長得好像還挺聰慧的,想留在身邊做親衛,現在一看,可能隻是徒有蠻力的莽夫而已,不過衝鋒陷陣肯定是把好手,軍中也用得到這樣的人。</p>


    “怎麽樣,可以走了嗎?”蕭鐸問道。</p>


    “再等一拳如何?”歐陽暄道。</p>


    “怎麽說?”蕭鐸看得出歐陽暄並不</p>


    是在胡鬧,態度稍有好轉。</p>


    歐陽暄轉向賀齊舟道:“德仁,你過來,用你最大的力氣來打我一拳!”</p>


    賀齊舟假意扭頭看向德山,德山道:“大人,我們怎麽敢啊,您就別再為難這孩子了。”</p>


    </p>


    “是想我帶你們都回去問話嗎?”歐陽暄道。</p>


    “侄兒,你,你就去打一拳吧。”德山無奈說道。</p>


    賀齊舟走近歐陽暄,道:“我要打了哦,你小心點。”說完一拳猛地擊向歐陽暄胸口,歐陽暄稍有吃驚,果然是力大無窮,自己可不願生挨這一拳,含胸後退半步,避開拳鋒,再用右臂架開賀齊舟的拳頭,左掌直切賀齊舟肋下。</p>


    若是習練內家功法之人,自會知道被一掌切中的後果,但賀齊舟知道對方是要試探自己是不是有內功,眼下就算被打殘了也不能運氣抵抗,隻是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可右肋還是被結結實實地一掌切到,好在對方及時收回了內力,自己隻是有點疼而已。</p>


    殊不知若非剛才蕭鐸的那句話,這歐陽暄為了更好地試探真有可能不收回內力,到那時斷幾根肋骨都算是輕傷了。</p>


    七脈!此人的功夫不會比占天成低,賀齊舟暗歎一聲僥幸,自己差點就沒忍住運功抵抗,一邊捂著右肋,一邊大聲喝問:“為何耍賴?”</p>


    “那位是?”歐陽暄並不理睬,指了指遠處用兜帽罩住麵龐的許暮雪問道。</p>


    “是我患病的妻子,我感染風寒的父親也從病床上來到這裏,你們究竟想怎樣?”賀齊舟理直氣壯地大聲吼道。</p>


    “我……”歐陽暄僅說出一個‘我’字,蕭鐸已經調轉馬頭,叫道:“走了,回營!”</p>


    歐陽暄再次看了眼許暮雪,無奈返身上馬,追了上去,道:“蕭將軍莫動怒,我這不是想找出甘興的下落麽。”</p>


    “他們都是我大周子民,還會為了幾個臭錢不顧家仇國恨?”蕭鐸實在是受不了青龍寺疑神疑鬼的作派。</p>


    “唉,可惜沒留下活口,這樣看來,甘興要麽進入戈壁了,要麽早就死了!”歐陽暄道。</p>


    “算了,抓到他除了震懾一下齊國也沒多大用處,那家夥就算活著也不足為慮,我不會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明天就開拔去嘉峪關!”</p>


    “那下官祝將軍再奏凱歌……”歐陽暄話未講完,蕭鐸已經打馬快進,手下的騎兵和那些黑衣人也紛紛緊跟而上,原本擠滿人的山穀,眨眼間變得空空蕩蕩。</p>


    ……</p>


    十二月初七,也就是軍隊走後的第八天,德山準備帶著賀齊舟去統萬城了,之所以這麽晚出發,是因為每年十二月初一到十五是夏州冬市,統萬城中會雲集來自本州及附近州郡的牧民、農民、商人,通過貨物的買賣,支撐起一個冬天的消耗。</p>


    為了避免碰到潘古部的熟人,以免揭穿賀齊舟的身份,德山決定晚七天出發,到那時,其他潘古部牧人應該都已經回來了。一起</p>


    出發的有德山、兩名族中青壯、賀齊舟、許暮雪,還有吵著同行的拓跋靈兒;兩頭牛和二十一隻羊是加捐的稅;兩頭駱駝、兩百張羊皮、五百斤幹肉是準備交易的貨物;當然,貨物還包括兩輛牛車上的二十桶“幹酪”。</p>


    除了兩桶是真的奶酪外,其餘木桶中,僅僅最上麵是薄薄的一層奶酪,下麵都是朝廷禁止私下交易的食鹽。</p>


    因為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許暮雪恢複地不錯,賀齊舟覺得她在德山家的十來天所解的毒比戈壁裏兩個月都要多,不過這也僅僅是袪了三成毒素而已,想要痊愈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等小雪解清了熱毒之後,說不得還要長期服用固本培源的藥物,才能彌補飽受煎熬的內腑。</p>


    盡管小雪漸長精神,但天氣卻是一日冷甚一日,就算穿了德仁妻子最厚的皮襖,也還是受不了寒風凜冽,故小雪一人坐在牛車上,全身罩得嚴嚴實實來抵擋風霜。而其他人則騎馬而行,拓跋靈兒像個小山雀一樣纏在賀齊舟身邊,讓他講講南齊的事情。</p>


    賀齊舟雖知小雪會不開心,但拉不下顏麵,畢竟對方是在幫自己,便長一句短一句地講起自己一路行來的風光建築、名山大川、風俗人情,讓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靈兒很是神往。</p>


    靈兒一路上還吵著要和齊舟賽馬,輸了之後又怨齊舟的馬好,想換著騎,可雪龍馬豈肯讓陌生人坐上去,就算是齊舟相勸也是不聽,弄得不服輸的靈兒還有些眼淚汪汪。</p>


    一行人半天功夫就到了縣裏,說是說縣城,不過就是稍大一點的營地,德山道:這個縣衙每年要隨著牧民遷徙一次,所以一個縣有兩個縣城。</p>


    德山將抵稅的牛羊交掉,再從縣衙開具進入州府的關憑,這才動身往統萬城進發。臨走時那群僧人聽說德家來了,又全體過來為德山他們送行、祈福。</p>


    賀齊舟好奇地問道:“德山大叔,我見你剛才塞了老大一包東西給那個縣官,這倒好理解,為何還要塞東西給和尚?”</p>


    “我們販私鹽其實大家都知道,不給縣裏不行啊,那包東西是五十斤鹽,大概值個五兩銀子。給天龍教和尚可是出自我們真心的,不過現在天龍教越來越勢利了,隻有這些常年駐紮在縣裏的和尚才是真正信佛的人。”德山道。</p>


    “您說統萬城離這裏還有近兩百裏,我們都沒帶帳篷,怎麽過夜啊?”賀齊舟問道,他其實是擔心小雪受不住風寒。</p>


    “今天住郡城裏,進統萬城還要郡府在路引上蓋印,然後想要走出夏州的話還需統萬城蓋印,那個就要靠鹽幫去弄了,唉,聽說東周那裏的牧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各處遷徙,真是羨慕他們啊。”德山感慨道。</p>


    郡城倒是像模像樣的一座小城,進城還要查驗戶籍、關憑,德山給兩個守門的士卒塞了兩小包鹽,駱駝和牛車就順利進城了,接著就是和縣裏差不多的情景,塞上一大包鹽,所有人的路引關憑上蓋上郡城的印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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