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臻之所以先救薑爍,是因為薑爍流血了,申亭古那個變招,刀罡直接就割破了薑爍的軍袍,從護甲的連接處透入,腰側至大腿被劃了一道半寸深一尺多長的豁口,汩汩流出的鮮血看上去觸目驚心。</p>


    “來人啊,取薑湯來!”柳臻一邊流淚,一邊大叫起來,剛才薑爍那拚命的一劍,著實能感天動地。</p>


    “謝謝你,柳姑娘!你真美!”斜靠在柳臻溫柔胸膛的薑爍看到火光中的那張俏臉,不禁由衷讚道。</p>


    “快抬他下去,我都聽不下去了!”賀齊舟嘀咕道。心想,這柳臻是什麽眼神啊?自己的傷隻會比那家夥更重,連續的兩劍不僅榨幹了體力的所有氣力,又承擔了申亭古大部分的刀罡,三天來不歇的激戰,累積的內傷開始有種無法收拾的感覺了。</p>


    “別,別,我就待在這城頭!”薑爍急忙說道:“麻煩誰去把柳大人和鮑參將叫來。”</p>


    “不用叫,世子,您怎麽樣?”柳係舟正和鮑安快步走來。</p>


    “還死不了。鮑大人,你立即派快馬去通報張鋃和蕭家大軍。”</p>


    “通報戰況,讓他們加緊行軍?”鮑安問道。</p>


    “如果大軍離此在五十裏以內就這麽說,如果超過五十裏,讓他們趕快退軍,找堅城據守!沒有了城牆,我們的步兵更加無法抵抗敵騎。”薑爍黯然道。</p>


    “你是說要,要放棄這裏?”見打退敵軍,鮑安原本已經鬆了口氣,但沒想到薑爍此時卻如此悲觀。</p>


    “不放棄!願意為國捐軀的,請和我戰至最後一人!隻是事先聲明,油沒了、能打的兵幾乎也沒了,我們這幾個能打的將也打不動了,所以,柳大人,求你現在帶走所有百姓,現在就撤,回到榆州府後疏散所有百姓,堅壁清野!一個時辰之後,士兵們願意走的,也可以走!賀老弟,你也走吧,活著作用更大。”薑爍一邊咳血,一邊說道。</p>


    </p>


    “我不會走的,不過我會讓人去辦這件事。”柳係舟道。</p>


    “爹,我也不走。”柳臻紅著臉道。薑爍的那句讚美讓她一直臉紅到現在。</p>


    賀齊舟一下子想起答應過小雪要活著,可腦門一充血,脫口而出:“要死一起死!”</p>


    “死你個頭啊!當初你是怎麽說的!”一句沙啞的聲音自上城的坡道上傳來。眾人紛紛扭頭看去,隻見有一人正飛奔上城,一張瘦削的麵孔露了出來——許暮!極瘦版的許暮!已經能戴上麵皮的許暮!然後有成隊的馬蹄聲自城內傳來……</p>


    “不用死了!”賀齊舟呐喊了一聲,咧嘴想笑,可眼前一黑,霎時沒了知覺……我靠,留在別人眼中的又是那張可憎的猥瑣笑臉!這是賀齊舟倒下時的最後想法。</p>


    ……</p>


    “這次輪到你喂了!”</p>


    “小芸姐,幫幫忙還是你去喂一下吧!那張臉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p>


    “我也不想去了,小姐倒好,自己去照顧薑公子,卻叫我們來</p>


    服侍這個色鬼模樣的家夥,一張臉都壞笑了三天了!”</p>


    “人家可是守城的大英雄!如果是蕭公子躺在那裏你去不去?我不管,這次輪到你了!”</p>


    “這能比嘛?我實在喂不好啊,兩次都吐了我一身……”</p>


    “都是那個大夫不好,說什麽每兩個時辰就要喂一次藥,害我們都沒睡過一個好覺,行了行了,要麽再等等,說不定許公子又要來了……”</p>


    “嗯,再等等,原以為許公子和蕭公子差不多,沒想到長相差了這麽遠……”</p>


    “噓……”</p>


    “兩位姑娘,湯藥喂過了嗎?”許暮遠遠地走來,後麵幾句話可是清清楚楚落入耳中。</p>


    “奴婢該死,藥已經熱好了,想等涼一些再喂,可光想著說話了,沒注意時辰……”</p>


    “沒關係,你們去歇一會吧,我來喂。”許暮溫和地對兩個丫環說道。</p>


    “那,那就辛苦公子了,我們天一亮就過來。”兩人像是獲釋的囚犯,匆匆離去。</p>


    床榻外的對話賀齊舟聽得清清楚楚,三天了,自己昏迷三天了?可惡的那張臉!也不知道小雪的氣消了沒有……</p>


    “唉,看到蕭寄懷像瘋了似的,給你喂個湯藥都弄不好,被褥又濕了!”許暮歎了口氣,端著碗,掀開幃帳,坐到床邊,又開始喃喃自語起來:“脈像都已經穩了大半天了,照理也該醒了呀?”</p>


    賀齊舟任由小雪將自己扶起,靠在她瘦弱的肩上,一勺湯藥入口,溫熱自喉間緩緩流入內腑,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有種說不出的愜意,山參、黃芪、當歸、紅棗……嗯?怎麽還有小米的味道?</p>


    “這次喝得不錯!”連喂幾口後許暮的心情好轉了一些,輕輕拍了拍齊舟的後背,又自上而下輕撫其前胸,幫其順利咽下湯藥。忽然又一下子緊緊抱住了賀齊舟,自言自語道:“薑爍都能下地走路了,死鬼,你倒是快點醒呀!”</p>


    賀齊舟正享受著輕撫和擁抱,忽覺臉上有一股溫流淌過,不由得順手一擦,濕的!小雪在哭?!</p>


    “你醒了!”賀齊舟這麽一動,許暮立即鬆開懷抱,也顧不得擦拭眼淚,急切地說道。然後想到對方這麽順利地喝下藥粥,應是早就蘇醒了,頓時又喜又惱,又羞又恨,一把將坐著的賀齊舟推得平躺下去。</p>


    賀齊舟醒後本就感覺身子像是掏空了似的,提不起一點力氣,被這麽一堆,就算是許暮雪收了力,倒在床上時也感到胸口一悶,不禁輕哼了一聲。</p>


    “沒事吧!誰讓你醒了還騙我?”許暮嗔道,一手拭去眼淚,一手急忙搭了搭賀齊舟的左手脈門。</p>


    “冤枉,我是感到臉上有淚水滴下來才一下子醒的!你如果早點抱抱我,說不定三天前我就醒了!”賀齊舟道。</p>


    “嗯?你知道自己昏迷三天了?”</p>


    “剛才門口兩個小姑娘不是在說嘛。”</p>


    “那你還說是被我抱醒的?臭</p>


    小子……”許暮舉手欲打。</p>


    “我錯了,我錯了……”賀齊舟急忙求饒:“薑爍他們沒事吧?和我說說後來怎麽樣了?”</p>


    “急什麽!我讓大夫再來看看!算了,現在是醜時,天亮再去叫吧,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許暮道。</p>


    “沒力氣,八脈盡傷,不過還能運氣,多調養些時日就好了。”賀齊舟邊說,邊順手反搭許暮雪脈門,道:“你也得好好養養了,狀況好像又回到半個月前了。”</p>


    “我沒事,就是累了點,睡兩覺就好了。”</p>


    齊舟道:“不用叫什麽大夫,我也沒事。對了,為何不把我這張臭麵皮給揭下來。”</p>


    “還說沒事呢,聽說三天裏都吐了一升血了!那個大夫是張鋃手下的軍醫,把最好的藥都用在你們幾個身上了。我比你晚了一整天到的榆州城,到了之後靜臥調息了一日,所以到現在就沒幫你取下麵皮,我現在這就替你取下來吧。”許暮說道。</p>


    “放心,死不了!看樣子周軍退了吧?我們是不是死了不少人?夏桐、何靖怎麽樣了?這是在哪裏?蕭寄懷也來了?”</p>


    “先把藥粥給吃了,然後好好躺著,替你揭了麵皮我再和你說後來發生的事。”許暮喂賀齊舟喝完藥粥,幫他墊了個枕頭,弄亮一點燈芯,拉了一把椅子過來,舒舒服服地坐下後,娓娓道來……</p>


    原來許暮雪騎著雪龍馬,僅用了兩天時間就沿著官道追上了步行的榆州大軍,和張鋃一說原委之後,張鋃說服樞密院監軍,願一人承擔後果,果斷收集大軍中的馬匹,讓自己親衛在內的所有高手隨許暮先行馳援榆關。許暮就帶著千名精銳,飛馳一天半時間,總算在夜間趕到,也就是薑爍絕望、齊舟昏迷的時候。</p>


    張鋃又將所有拉載輜重、糧草的馬匹卸下,又籌得千匹駑馬,第二批千餘人也在天亮前的寅時趕到。因為這兩千人是三萬大軍中選出來的精銳,戰力遠超鮑安手下已經疲憊不堪的守軍,城防頓時變得異常穩固。</p>


    而周軍那裏,火堂經過一天一夜的強攻,已經沒有多大戰力,雖然清晨增加了十架雲梯,申亭古也再次嚐試攻城,但禁不住齊軍數十名高手圍攻,剛上城頭又退了回來,身上的傷也有所加重。至午時,周軍又強攻了幾回,均是無功而返。</p>


    有人認出城防守軍已變成榆州軍,赫連長盈咬牙發布了撤軍的命令,大軍在一個時辰後便走得無影無蹤,榆關城下,留下的隻有雙方數千具屍首和那二十幾架死死扣在城垛上的雲梯。一戰下來,齊軍軍民死兩千五百人,傷亦有兩千餘人;周軍死傷不詳,估計比齊軍略多。</p>


    當日晚間至第二日中午,張鋃的率的三萬步軍陸續抵達榆關。守城戰中重傷的人員均被移至百裏外的榆州城醫治,其中就包括齊舟、薑爍、夏桐、何靖等人。何靖內傷是四人中最重的,夏桐腿骨斷了,一個月裏別想下床,而賀齊舟現在正躺在柳係舟內衙的廂房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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