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隊伍正前方,出手打人的侍衛叫道:“禦林軍行軍,你們趕快讓出官道!”


    “是是是”,郎知府匆忙下馬,恭敬地對兩名探路的侍衛點頭哈腰個不停,然後急忙下令五百人的隊伍退入路邊的稻田中。


    那兩名侍衛繼續往前探路,然後又有幾批偵騎先後經過,其中兩人問明隨州軍來意後,返回後隊報信。賀齊舟一看這陣勢,真像是禦林軍行軍備戰的模樣,心中愈發不安。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一支兩千人的輕騎兵迅速通過,賀齊舟在隊伍前方看到了由數十名大內侍衛簇擁著的徐鉉,他們的目標顯然和隨州軍一樣——白練山!


    “弟兄們,剛才來的是大內統領徐公公,他帶了禦林軍精銳親征楊匪!徐公公褒獎我們愛國忠君,讓我們到了將軍縣將軍村後守在村外,不能放走一個叛逆!我們快點走吧!”師爺大聲向退至稻田的士兵鼓勁,隻是話音裏有點酸,想立大功已經是不可能了,能在京裏來的公公那裏留下個印象就已經不錯了。


    可能是知府的熱情已被澆滅,沒人再來催隊伍快速行軍,中午至夜深才走了五十餘裏,之所以走這麽多路,是因為原本就計劃在隨州與江陵相臨的一個小村子內紮營夜宿,隻是到了村口才見有禦林軍把守,說是村子太小,讓隨州軍在村外夜宿。


    五百人的隊伍輕裝上陣,連車牛都沒帶一輛,更別說是行軍的營帳了,前兩日都是在縣城或村鎮內留宿的,借的是當地的客棧、驛館、祠堂等大屋,隻有想過一把將軍癮的知府帶了一頂大帳,由馬車拉載,這回倒好,秋寒露重,五百人隻能在村外三四裏找了處避風的地方,生火苟且一夜,無論是軍官、小卒,都在背地裏狂罵狗太監帶的那群老爺兵!


    子夜時分,賀齊舟悄然離開駐營地,拿塊布蒙住臉麵,避開村口的守衛,悄悄潛入村莊,目標隻有一個——徐鉉!


    徐鉉的住所很好找,村裏最高最大的那個院子一直亮著燈火。但賀齊舟很快放棄了行刺的念頭,那座院子的牆上四角都站著一名侍衛,兩隊衛兵在院牆外不停地巡視,絲毫沒有辦法悄悄靠近!而且那座大院附近的宅子都有衛兵把守,顯然全都被征用了,隻是不知屋裏的豪紳與百姓去了何處。


    正準備退出村外,再作計議,賀齊舟忽聽大院以南的屋子內有小孩啼哭。然後是一通喝罵,隱約又有求饒聲響起,便悄然前去探看,輕輕躍上主屋屋頂後,躲在防火的山牆之後,正好躲過徐鉉大院圍牆上侍衛的視線,還能看清傳出哭聲的那間柴房中的情形。


    隻見這座宅子的後院柴房內擠了老老小小十來個人,一名兩三歲的孩童正哭鬧個不停,而一個大內侍衛模樣的人正不停地抽著柴房內一名男子的耳光,口中叫道:“快讓他別哭了!吵到了我家大人,小心你們的腦袋!”


    那名抱著孩童的婦人則雙膝跪地,一個勁地求饒,讓侍衛別再打那名男子。如此一來,孩童的哭鬧聲更加難以止住。正在打人者一籌莫展之時,又有一名侍衛闖入柴房,叫道:“公公發火了,還讓不讓人睡覺,打暈算了!”


    “不要啊,我馬上讓他睡!”婦人大駭,不停地磕起頭來。


    “去你的!”打人者立即出手點了婦人的穴道,婦人應聲倒地時雙手仍是牢牢地抱著懷中的男孩。


    孩子太小,穴位未齊,那名侍衛正欲擊打小孩頸部,卻聽身後有勁風襲來,急忙轉身揮袖格擋,隻是來襲之物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遠超侍衛想象,被大袖卷住後仍是迅速前衝,重重擊中了侍衛的前胸,將其打翻在地。


    另一名替公公傳信的侍衛見狀,急叫起來:“有刺——客”


    “客”字隔了一瞬才出口,因為又有兩件“暗器”衝著此人而來,這名侍衛的身手顯然要高過先前一人,左右雙掌先後出擊,打落了兩件“暗器”,隻是出手後,雙掌似乎就抬不起來了,但那個“客”字卻格外尖銳地叫出了聲!


    “暗器”是屋頂的瓦片,賀齊舟深知沒人能豪發無損地打暈一名幼兒,因為沒有想到那名侍衛真的會出重手,所以直到對方點倒小孩的母親時,才擲出瓦片!


    賀齊舟出手的同時便已經飛身掠向柴房,想在對方叫出聲之前解決兩人,隻是那兩名太監侍衛的身手委實不弱,自己還是慢了一步,等到跳入柴房一手解決一個時,已經有數名駐住在這家人家的侍衛衝向了柴房,而一巷之隔的大院南牆上,一名守衛也開口問道:“怎麽回事”


    “敢踏入江陵一步者——死!”賀齊舟大喝一聲,轉身出了柴房,迎上寄居在這戶人家的四名太監侍衛,四人均是四五脈的實力,賀齊舟知道不能有所耽擱,因此出手極狠,招招斃命!隻是幾息時間,便將四人一一擊斃,而此時守在徐鉉身邊更強一些的侍衛正源源不斷地從相鄰大院掠向此處!


    賀齊舟回手用點金指解了婦人的穴道,接著便頭也不回地往南衝去,一路上人吼馬鳴,那兩千名禦林軍大多也占了民宅,村中百姓幾乎都被趕到了村南的打穀場露宿,賀齊舟衝出村子南口時,除了少數幾名身手了得的大內侍衛跟了出來之外,包括禦林軍在內其他人還隻是剛剛從美夢中驚醒。


    很快有一道身影衝到了追趕者的最前方,身上穿的還是白色的寢衣。


    “公公,好像是賀齊舟,往南方江陵府方向跑了!”守在村南的一名侍衛叫道。


    “果然是回江陵了,別追了,小心中計,將值夜的守衛增加兩倍,明早準時出發!”徐鉉在追與不追之間躊躇片刻後,陰聲吩咐了一句,轉身走回所居住的大宅。


    賀齊舟繞了一個大彎回到村北露宿之地,這幾日與其同行的壯丁中,有一人好像醒了,低聲問道:“小家夥,你去哪了南麵的禦林軍好像有動靜。”


    “天冷,憋不住尿……”


    “唉!怎麽這麽年輕就這樣從小沒吃過幾頓飽飯吧還是一有錢就去逛窯子”


    “大叔,我去尿之前你都尿幾回了還好意思說我”


    “睡吧,睡吧,明天還要打仗呢……”那人發覺這話聊不下去了。


    賀齊舟一早醒來,發現無人召集軍隊動身,不遠處的大帳中,兩名軍官正在和知府、師爺爭吵,聲音漸漸響了起來。


    “知府大人,我們可是去平叛的,又不是去要飯的!”李僉事說道。


    “是啊,三日的口糧已經所剩無幾,出了這隨州地界,要是無仗可打,隻能伸手向江陵要糧,下官可丟不起這個臉!”武察司佟府司似乎也要撂挑子。


    “兩位,兩位,我也沒想到禦林軍來得這麽快,但這都走到了江陵,難不成還灰溜溜地回去不成”知府道。


    “是啊,怎麽也得抓幾個叛匪吧隻要抓到了人,軍糧肯定好辦!”師爺力勸。


    “實在不行,本官出銀子向江陵府買糧!”知府咬牙說道。


    “可都不讓進將軍村,怎麽抓”佟府司拋出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帳中一時沉默下去。


    “小的有個辦法!”賀齊舟腦中靈光一閃,衝到帳外叫了一聲。


    “誰快讓他進來說話!”知府立即叫道,賀齊舟隨即被帳外的衛兵帶入大帳。


    “你是誰說吧,有什麽辦法”知府問道。


    “小的叫周奇,自小在將軍村叔父家中長大,熟知那裏的地形。通往楊家在白練山下的屋舍之路就像是個迷魂陣,就算是一直住在村裏的人也進不去,休說是那些外來的將兵了……”


    “什麽意思,耍我們呢”李僉事不耐煩地說道。


    “大人,小的還沒說完呢。”


    “讓他說下去。”知府道。


    “小的的意思是就算禦林軍再強,一時半會也攻不進去。小的雖不知前山的進山之路,但有一次打獵,無意中從後山發現了通往瀑布之路。”


    “真的聽說楊家的茅屋真的在一道瀑布之下,快說,要怎麽走”知府眼中開始放光。


    “我應該還記得,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可能生長出不少荊棘灌木擋住去路,到時需要開林僻路。”賀齊舟道。


    “這又有何難是從山北進對吧”知府問道。


    “正是,最多再走三十裏就到了,咱們從南門縣方向繞行,比從村南進去還要近一些。”賀齊舟道。


    “事不宜遲,還等什麽諸將聽令,整隊出發!”


    ……


    “小子!你到底認不認路啊我這把軍刀比柴刀都鈍了,就算衝進去也打不了仗!”一名跟在賀齊舟身邊僻路的府兵憤然說道,由於新征的團練手中拿的多是長矛,故開路用的都是府兵的腰刀。


    “肯定沒錯,馬上就要到了,最多隻剩七八裏。”賀齊舟一邊揮刀開路,一邊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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