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丈高的懸崖頂端,賀蓮大聲地叫著:“舟兒,有追兵,快上來!”


    賀齊舟立即運起深漩功,快速向崖壁上方攀去,心想,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此生再也無人會用那根竹杆來攻向自己;也再無人用鵝卵石來考驗自己……


    賀齊舟馬上知道自己想錯了,才攀上十來丈,身後便有數道勁風襲來,處處直指要害,比之楊戰當年的出手不知要狠上多少倍!


    是鵝卵石!賀齊舟盡力閃避掉射向後腦的兩枚,又騰出一隻手來又拍落了另外兩枚,但石子一塊接著一塊,隨著出手之人的靠近,射來的石塊越來越重,直到賀齊舟完全無法應對!


    “小心後背!小心——”崖頂上的賀蓮驚呼了起來。


    “繩子呢快放我下去!”“我也下去!”楊山與林川也叫了起來,一根繩索又從高處放了下來。


    “都別下來!”賀齊舟放棄閃躲和遮擋,直接從石壁上滑了下來,來者是徐鉉,以楊山與林川的修為,未必能幫上多少忙,所以急忙抬頭叫了一句。


    隨著賀齊舟飛速下滑,七八枚卵石“啪啪啪啪……”地落在上方的岩壁上,砸出一個個深坑。


    賀齊舟在下落的過程中拔出背後的重劍,一落地就雙手持劍擊飛了一枚如影隨形而來的石塊,然後直麵一步步靠近的徐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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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七丈外的徐鉉站上賀齊舟小時候練功的那塊石台,隨手將手中剩下的幾枚卵石丟入水潭中,拍去手上的灰土後,獰笑道:“就算上了山,也休想逃走一個!”


    “閹驢,你給我滾下來!”賀齊舟劍指徐鉉,一步步迎了過去。


    “罵夠了吧我勸你還是自盡吧。”徐鉉說完縱身一躍,如蒼鷹般撲向賀齊舟。


    “閹雞,納命來!”賀齊舟淩空躍起後,挽起一朵劍花,劍氣挾著悲憤,如狂風般向徐鉉卷去!


    隆隆的瀑布聲依舊,那汪水潭仍是如此地清澈幽深,隻是此時的水麵正倒映著熊熊烈火,兩道同時掠起的身影在火光中糾纏交錯……


    朝堂之上,關於首輔劉晏是否私縱賀齊舟的控辯已經進入到第三天。


    第一天,原本屬於陳家勢力的禮部侍郎上了道彈劾劉晏的折子,說是那夜在安排喪儀隊伍時,看到劉晏的馬車經過,然後有兩名手下侍衛親眼見一名身穿孝服之人從馬車上跳下來,那人顯然就是徐鉉正在圍捕的賀齊舟!


    以劉晏的小心,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賀齊舟的孝服是下馬車後才換上的,故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意圖。劉晏當堂隻是反駁了一下,第二日通過手下官員找到了更多目擊馬車經過的證人,證實經過午門外時無人下車,禮部侍郎手下的兩個侍衛也因誣告首輔的罪名被打入大牢;


    但第二日又有人跳了出來,這次是錦衣衛的千戶黎指揮,說是有人親眼看到賀齊舟在劉晏內城的家中鑽入了首輔大人的馬車,而那名信誓旦旦、大義凜然的證人,正是劉晏的護院,也是劉駿之的師父——洪坤洪師傅!


    劉晏預料到薑杉會懷疑自己,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不擇手段。那日自己是將洪師傅打發去內院之後才讓賀齊舟上的車,對方不可能親眼目睹,所以麵對百官詰難,劉晏隻是矢口否認,他的身後自也有一大批官員為其辯護。


    看到龍椅上的薑杉兩不偏幫,其他不明所以的官員多少也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皇帝這是要對劉晏動手了!


    第三日,劉晏找來了眾多家丁、丫環,證明洪師傅當時正在內院,不可能看到賀齊舟上車,當然,這也是劉晏的無奈之舉,對方能誣告,自己當然也能找到證人。但朝堂上仍舊不依不饒,說劉晏的證人都是自己的家仆,不可取信,甚至有人氣急敗壞地要治劉晏以死罪!但僅憑洪師傅一人的證詞顯然無法扳倒劉晏。


    劉晏也開始奮力反擊,聯合眾人出言彈劾禮部尚書卜杭兩條大罪:其一,未能協助皇室辦好喪儀;其二,先皇駕崩沒幾日就上奏慫恿內務府增添宮女、居心叵測!


    皇帝當然不想處置卜杭,朝會又在一陣喧鬧中結束。散朝之後,已經失去耐心的薑杉單獨留下了劉晏,開門見山地說道:“劉晏,朕就不和你繞圈子了,朕知道是你放了賀齊舟,放跑了張致仁和薑爛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咱們這一路走來不易,你為何要對朕如此不忠”


    “陛下言重了,微臣手無縛雞之力,哪有那般本事”劉晏豈會承認。


    薑杉搖了搖頭,道:“朕且問你,你可知道父皇到底留下了什麽遺言是不是和晉王有關”


    “當時微臣並不在場。”劉晏道。


    “劉晏!”薑杉怒喝一聲,道:“如果晉王生亂、張家起事,幽州的常峰定然會不聽管教,那時我大齊動蕩不堪,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薑杉的怒喝用上了內家功力,不會武功的劉晏隻覺胸口一悶,感覺像是要暈厥過去,但臉上卻毫無懼色,淡淡說道:“豈會是我所願微臣初衷不改,願隨陛下施仁政,讓四海賓服。”


    “劉晏,你以為自己還能坐在首輔之位上嗎明日指不定就有人指控是你兒子劉駿之放了賀齊舟,後日便會有人看見是你女兒放了他,再後日會有人看見賀齊舟跳進你家院子……暫時動不了你,我還動不了你的子女嗎”薑杉怒道。


    “陛下如果覺得微臣有族誅之罪,那就下令吧,何必弄那些不上台麵的東西呢”劉晏猛然自胸中升起一股浩然之氣,大膽出言譏諷!


    “好啊,這份膽魄果然當得起這個宰輔的稱號!劉晏,你若是自己擔下私縱賀齊舟的罪名,朕可以不殺你和你的家人。朕給你一夜時間考慮,如果明日早朝還沒見到你認罪的折子,就別怪朕不客氣了!記住,亂世需立威,如果還有什麽臣子想替你開口求情,聯不介意杖斃幾個,如果你真以為我薑杉是個心慈手軟之人,那你就完全想錯了!”薑杉直接開口威脅。


    劉晏的確是想錯了,錯了二十幾年,這幾日的悔意猶如滔滔黃河水在胸中泛濫,他已將皇帝的臨終遺旨在幾位忠良的大臣那裏密傳,隻待有機會就扳倒薑杉,但顯然自己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所以忍辱跪別薑杉,在那些錦衣衛密探的一路注視下,回到皇城家中。


    次日一早,劉晏上書認罪,說是經不住賀齊舟一再哀求,一時心軟,私自縱其離開,請辭首輔一職。


    朝上要以通敵、欺君之罪法辦劉晏的聲音一時大噪,甚至有人嚷著要夷劉晏三族;幫著劉晏講話的大臣也不少,若是要夷三族,其中很多人也會列於其中,故朝堂上又開啟了一輪暴烈的爭吵。


    薑杉見時機已到,便一展“仁君”風範,念在劉晏勞苦功高、世代忠良,從輕發落,所謂“從輕”,指的是奪了所有官爵,抄沒家財,滿門削為平民,發配西北苦寒之地,即日成行!


    有幾人欲再替劉晏辯解,均被劉晏以眼神製止,再辯隻會勾起薑杉的殺心!


    解決了劉晏,薑杉立即擢升金炎為首輔,另外下了一道密折給遠在甘州的張鋃:“看管好劉晏一家,若能在剿殺張致仁過程中,發現兩人有私通的跡象,記住,隻需跡象便可,準你先斬後奏!”


    ……


    晉陽城外,一支三千餘人的騎行隊伍正飛馳西去,隊伍的一半是晉王的親隨和家眷,另一半則來自偏關,那是駐守偏關的靈空所率領的勤王之師,另有百餘名全真道士在元寶真人的帶領下加入其中。


    他們身後數裏的城門中,湧出上萬人的步軍,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晉王絕塵而去……


    薑燦帶回遺詔後不久,晉王薑琅並不敢妄動,若沒有並州軍的支持,成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當晚就將並州總兵請入王府,開門見山地列舉了薑杉的累累罪過。


    並州總兵戚岡以前雖為莫德正的部下,但基本上直接聽從皇帝薑琮的指令,這兩年在北伐之後,一直受兵馬大元帥薑珪節製。


    戚岡見了薑琮親筆所書的遺詔後,不疑有假,當場便同意追隨晉王發兵討逆,隻是需要作出準備,讓手下的主要將領統一心意後行事。


    戚岡回去後,下令駐紮城外的萬餘守軍進入內城,封鎖所有進出城門的道路。然後召集駐紮各處的手下將領議事,那些將領在兩日之內全數趕至晉陽城,其中就有身在偏關的主將靈空。


    靈空除了接到戚岡回城的軍令之外,還收到了晉王的密令,讓其帶一些精銳騎兵過來,晉王並不怎麽放心戚岡,所以讓最信得過的靈空帶些兵將過來,以防萬一。故靈空在入城前,留了三營騎兵於北城郊外。


    早在離開晉王府的當夜,戚岡就已經派人去打聽京城中發生之事。人剛派出,天還沒亮,來自京城傳遞密令的人就到了,還的是莫德正的信使,帶著聖旨還有薑珪的軍令,要求戚岡忠於薑杉,滅了晉王府,所得到的好處是維持現在總兵官的地位,成為沒有晉王後,山西真正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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