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弘文果然如賀齊舟所料,棄了那名兩金陵弟子,飛身而起,踩著官軍的肩膀向賀齊舟追了過來,口中惡狠狠地譏笑道:“小兔崽子,這回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兩名苦戰中的金陵弟子待盧弘文去追趕賀齊舟後,瞬間陷入官兵重圍,但壓力明顯要小於剛才對陣盧弘文時的情境,放開手腳,揮劍向山坡上方殺去。


    “你也是月隱的人”賀齊舟腳踩湖邊礫石,飛速奔逃,聽了盧弘文的譏笑後,沉聲問道。


    “老子是子月!是月隱第一個也是第一號殺手!”盧弘文獰笑道。


    “你也去雁門關外伏擊我義父了”賀齊舟總算補齊了最後一個未知的凶手。


    “我怎麽可能不去放心,你馬上要去見他了!”盧弘文繼續拉近與賀齊舟的距離,賀齊舟飛奔時腳下需要踩實石塊,而盧弘文直接踏著水麵就能快速掠行。兩人的距離幾個起落之後便從十來丈縮短至五丈左右。


    賀齊舟本想沿著湖岸繞圈,但顯然輕功不及對方,尤其是腳下這樣的地形更處劣勢,更要命的是,小湖北岸的石台周圍,禦林軍弩手擺好了陣型,沿湖岸呈扇形散開,正等著自己自投羅網,幾個性急的士兵,沒聽到號令隔著五六十丈就開始發箭,幾支弩箭力竭落入賀齊舟身前的湖水裏。


    賀齊舟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死地,也不想再跑了,躍上湖岸半伸入湖中的一塊巨石,轉身麵對疾追而至的盧弘文。


    石塊接近球形,長寬高各約為四尺,石麵上最多隻能站立一人。盧弘文已經知道賀齊舟身穿寶甲,懷疑其還有什麽後手未出,並不敢直接衝上石頭,而是跳上一塊稍小的石頭,相隔一丈,持劍與空手的賀齊舟對峙。


    “狗賊,你都是掌門了,為何還要欺師滅祖、背叛金陵派。”牢牢站在石塊上的賀齊舟怒道。


    “哼,掌門隻要李濟塵活著,我就沒當過一天真正的掌門。”盧弘文口中叫嚷,手下卻沒有停,淩空一劍揮出,劍氣直逼無處可退的賀齊舟頸項。選擇這塊石頭也是盧弘文想好了的,站在這裏,自己可以打到對方,對方卻無力反攻,足以立於不敗之地。


    賀齊舟當然不敢用頸項去接對方的劍氣,對方出劍極快,狹小的地方,根本無處閃避,隻能用尚且完好的左臂臂甲遮擋,犀利的劍氣撞上臂甲後化成無數根細針,從鱗片縫隙中鑽入賀齊舟手臂。


    賀齊舟立即運用華真功,將劍氣自腳下逼出,雖然也想借力還擊,但畢竟借力打力的功夫還顯生疏,隔了一丈多,自知沒有多少威力,況且還要靠雙臂去擋暴雨般襲來的劍氣,故隻是盡力將對方的真力導向腳下的石麵。幾招之後,經脈膨脹的劇烈疼痛讓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猙獰。


    盧弘文隻道賀齊舟痛苦得快要招架不住,便不再惜力,淩空攻向賀齊舟的劍招一式緊上一式,隻是數十劍後,賀齊舟除了身上多了幾道劍傷之外,仍能從容地擋住自己的攻擊,臉上的表情甚至輕鬆了起來,居然還有餘力開口問話。


    “盧老賊!你選擇這個時候行刺,是不是早就算計好要進山攻打密穀”


    “靠龍吟那個草包,一百年都攻不下來!”盧弘文得意地說道。


    “前年李先生進詔獄想必也是你和你兒子使的壞吧”賀齊舟想起江陵糧案時李濟塵替徒子徒孫擔下打人逼捐的罪名。


    “臭小子想拖延時間!”盧弘文很快便察覺到了異樣,剛才隔空一通狂砍消耗極大,就算是禦風境也有真氣耗盡的時候,更何況身上的傷也不算輕。特別是李濟塵倒下前的回身那一拳,看似綿軟,實則渾厚,當時隻是分出四成功力應對,被突入體內的那一縷真氣一開始無暇逼出,到現在卻無法完全逼出,仍在折騰著內腑、經脈。


    身為當世頂尖高手的李濟塵,就算功力大損又身受致命之傷,瀕死前的一擊仍是那麽強悍,精純的柳綿掌力,連同宗同脈的禦風境盧弘文也難感到極為難受。反倒是被賀齊舟、陸振耀聯手所傷的一劍,雖然出了不少血,樣子有些難看,但那隻是皮外傷,並不怎麽影響功力的發揮。


    盧弘文已經看出賀齊舟並不懼怕淩空襲去的劍氣,雖然不清楚對方是如何做到的,但這樣耗下去,對自己頗為不利,還有可能讓李濟塵等人逃脫,故不再猶疑,雙腳一蹬,朝賀齊舟躍去,手中長劍抖起一朵劍花,所用招式正是極為霸道的“驚濤拍岸!”


    賀齊舟隻是看了盧弘文抬劍的樣子,便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接不下那一劍,如果再往湖岸邊退,躲不躲得開對方的劍招不說,身後數百件弓弩可是實打實對準了自己,隻要一進入射程,以自己現在的實力,無疑會被射成一隻刺蝟,所以想都沒想便翻身倒入湖中,並且迅速地往下潛去!


    盧弘文並不意外賀齊舟的舉動,早已有所準備,跳上賀齊舟所站大石後,原本平直的劍招,陡然向下,緊緊跟著賀齊舟墜湖的方向而去,密集的劍氣在賀齊舟下落的水麵上卷起無數浪花,直徑三尺的水麵一下子像是沸騰了一般!


    盧弘文緊接著又從大石上躍了出去,因為他已經看到賀齊舟向東北方潛去,這次是直直一劍刺了下去!長劍穿過三尺深的湖水,準確地刺中賀齊舟的後心,然後左掌輕拍水麵,身體輕輕彈起,身姿從頭下腳上,飄逸地變成了腳踩水麵,禦風境的神通在一招之間展現地淋漓盡致。


    包圍了大半個湖岸的官軍掌聲雷動,數百人同時叫起好來,盧弘文雖然得意,但一點都沒有大意,那一劍雖然刺實了,但沒有刺透對方的背甲,這一汪湖水應是極深,賀齊舟潛入水中之後,便不見了身影,所以盧弘文腳踩水麵,不停地轉身,觀察著賀齊舟從何處浮出水麵。


    有了雅礱江被對手落水逃脫的經驗後,盧弘文已經不抱任何一絲僥幸,這次不親眼見到賀齊舟的屍身,便決不會離開湖麵!


    果然,半盞茶後,賀齊舟在盧弘文正東方向六七丈處上浮換氣,雖然隻是露出一張嘴,但也沒逃過盧弘文的眼睛,待飛身掠去時,賀齊舟已經再次潛了下去!


    “誰是帶隊軍官快派水性好的士兵下水逼他出來!”盧弘文氣極叫到。


    岸邊上千人,一小半是禦林軍的弩手,另一大半則是南直隸的官軍和武察司的吏員,帶隊的不是別人,正是直隸總捕,僉事官龍吟!


    禦林軍無人響應盧弘文的叫喚,反正都來自北方,就算會遊泳,也借口是旱鴨子了,禦林軍中大多數人都知道賀齊舟手刃徐鉉,誰還敢拿自己的命去水下冒險


    而龍吟卻沒有辦法,祁門山久攻不下,這次就是仰仗盧弘文來破關的。他是極少數知道盧弘文身份的人,而且還是在追出金陵城時才被告知。巡撫大人親自給的命令是要無條件服從盧掌門的調遣,所以龍吟隻能大手一揮,對著身邊的幾十名親衛道:“會水的都下去!如果能助盧掌門殺了賀齊舟,朝廷的五萬兩賞銀你們平分!”


    龍吟可不想自己出銀子,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辦法,又擔心盧弘文也惦記著懸紅的賞銀,末尾又補了一句:“盧掌門,您看行嗎”


    “廢什麽話快下水!”正踏水飄在湖麵上的盧弘文怒道。


    “快!快!那小子手無寸鐵,水裏又出不了拳,怕什麽下水的官升一級、每人再賞一百兩!親衛營會遊水而不下去緝凶者,免職查辦!”見還是無人下水,龍吟再次叫道,而盧弘文又與露頭呼吸的賀齊舟失之交臂,憤怒地朝水中亂斬一通。


    這次有不少人動心,十餘名龍吟親兵紛紛解甲脫靴,口含佩刀,躍入水中。金陵地處江南,男子大多會遊水,有禦風境的盧弘文在水麵上看著,這麽好的升官發財機會,還是打動了不少人。


    再說水中的賀齊舟,真可謂是苦不堪言,剛剛入水挨的兩劍就已經受了輕傷,雖然身在水中,對方的劍氣不如空氣中那麽強勁,但水裏也很難像剛才站在大石上那樣,用華真功瞬間排出對方的劍氣,所承受的劍氣一下子隻能化解三成,餘下須慢慢排解;入水之後,為了不讓對方看見,隻能往深處潛遊,在兩三丈下的深水處遊動所花費的氣力遠遠超過在水麵遊泳,然後還得靠不停地遊動覓得呼吸的機會。


    上浮了三次,有兩次差點就被盧弘文給攆上,最後一次靠岸近了,甚至被幾名弩兵發現,若不是弩箭入水降速,隻是擦著頭皮而過,估計又要受到重創了。


    如果之前靠著極佳的水性還能支撐一會,但現在完全不一樣了,“撲通撲通”連串的聲音響起後,不斷有人躍入水中,從四周向中間潛遊過來。湖水南深北淺,賀齊舟隻能向更深南岸方向靠攏,就是自己與盧弘文在湖邊巨石上對峙的方向,那裏的水究竟有多深賀齊舟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陡峭的岸邊沒有弓箭手埋伏,而且靠著水深,還有一線周旋的餘地。


    入水追捕的人中,也有潛水的高手,此時像是已經發現了賀齊舟的蹤跡,正朝著南岸方向快速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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