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豈可無誌!當年是我過於幼稚,相信你母親所說,以為大哥不會害了她的性命,如果……”赫連晨霧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說到一半便有點噎住,頓了頓後拔高嗓門說道:“若不是為了姐姐遺願,為了我大周百姓的福衹,我早就不想做這個皇帝了!但推翻篡位的大哥、還大周一個清平世界是我的誌向,那也應該是你的誌向!”


    “對不起,我做不到。”


    “你現在的本事已經遠超於我了,隻要不是四大護法那樣的人物,北周還有幾人是你敵手天下又有幾人是你對手為何還如此消沉”赫連晨霧最在意的還是賀齊舟的狀態。


    “對不起,我得走了。”賀齊舟清楚地知道自己與赫連清風及薑杉的實力差距,但現在連四大護法都打不過,最多隻是有了與申亭古的一戰之力,實在是提不起任何信心。


    不願意留下的另一個原因是賀齊舟認為這一次又是自己帶給了皇後行營噩運。一戰過後,包括護衛、宮人在內,皇後周圍的人至少死了六七十個。賀齊舟事後知道,若不是為了救治落水凍傷的三人,皇後的行營會早三四天遷至湖對岸,那樣的話,佟泰很可能找不到皇後一行,那些人也就有會戰死了。


    赫連晨霧正欲再勸,卻被赫連青青拉住,柔聲對賀齊舟道:“表哥,我們也要走了,將來如果實在想不出要做什麽,就來北境找我們好嗎”


    看著赫連青青真摯的眼神,賀齊舟不忍拒絕,默默點了點頭,又向赫連晨霧微微一躬後翻身上馬,準備離去。


    “等等,你這個樣子太顯眼了,這是你父親送給我的,當年我能逃至渤海,它還派了大用處,現在就轉交給你吧。”赫連晨霧自懷中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木匣,遞至賀齊舟手中。


    賀齊舟顫抖地接過父親遺物,輕輕打開匣蓋,木匣裏是一張薄薄的魚皮麵具,不知是不是當年小雪母親所贈之物,自己若要安全地帶出駱玉,還真用得上此物,便點了點頭,塞入懷中。


    “匣子裏還有我的眉黛,你那頭發也得塗黑了,那樣才不會令人生疑。”赫連青青補充了一句。


    “好的,你們保重!”賀齊舟不忍再看到赫連青青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不再躑躅,打馬在冰麵上飛奔而去。


    “你也保重,我們等你……”赫連青青的喊聲在風中飄散,平坦的冰麵上,賀齊舟的背影漸漸變成一個黑點,轉瞬不見


    ……


    青城皇宮擎蒼殿,八名重逾二百斤的莽漢用十六隻巨掌頂住赫連清風的前胸後背、腰腹四肢,人人肌肉賁張,似是用足了全力,感覺在八人的重壓之下,就算是頭牛也會被擠成肉餅。


    “還是不行!”被抵住的赫連清風深吸了一口氣,雙肩隻是輕輕一抖,那八名巨漢便被同時震退數步,然後全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來。


    這是赫連清風早就摸索出來的練習華真功法門,靠人為製造的壓力,讓華真功的修煉事半功倍,與瀑布下、深潭下的修煉異曲同工,還不受呼吸時間的限製。現在唯一存疑的隻剩最後半句功訣,這讓突破在即的赫連清風頗為失望。


    “父皇,父皇——”殿外傳來赫連長吉興奮地叫聲。


    “殿下,陛下還在練功。”守在殿外的太監攔住了赫連長吉。


    “讓他進來。”赫連清風的語氣顯得頗為不悅。


    “對了!對了!父皇,木堂新給出的最後半句功訣總算對了!”赫連長吉淚流滿麵地闖入高敞寬大的穹頂宮殿,激動地跪在赫連清風麵前。


    “你們都退下。”赫連清風揮退那八名力士,然後動容說道:“快起來說話,說說是什麽感覺。”


    “‘以一統萬,表裏震巽’!這是正解,賀齊舟那小賊故意說錯了兩個地方!兒臣總算理會其中奧義,以此法修習,半日之功可抵過往十日,兒臣的第八脈已於半個時辰前突破!”赫連長吉是真心喜悅,在何長青那裏裝了十幾年孫子,此時總算是大功告成。


    赫連清風一把扣住赫連長吉手腕,仰天大笑之後說道:“做得好,做得好!”


    “恭賀父皇,武功天下第一唾手可得!”赫連長吉諂媚說道。


    赫連長清忽然麵色一凜,道:“長吉,記住,你練到八脈巔峰後便不可再練下去了。”


    “父皇,這是為何”赫連長吉一臉不解。


    “隻因你的底子是赤焰毒功,若一入湧泉境,八脈在氣海融匯,兩功衝突,輕則走火入魔,重則一命嗚呼!”赫連清風冷冷說道。


    “父皇,您,您為何不早說”赫連長吉眼中的怨恨一閃而逝,心中又懼又恨又悔,早知如此,就不會費盡心機、吃盡苦頭地修煉這個勞什子華真功了。親生父親明知自己有了烈焰功底仍讓自己去試練華真功法,其機心之深、親情之淡更是讓赫連長吉心寒不已。


    “你也不用後悔,有了兩套功法相持,再學會借力打力的法門,就算隻是八脈,世間再強的湧泉境也不會是你的對手。”赫連清風自是發現了赫連長吉的異常。


    “謝父皇恩典,讓兒臣習得此不世功法。”赫連長吉自知失態,馬上轉變了態度。


    “最近朝中那麽多人參你那太子皇兄,是不是你搗的鬼”赫連清風繼續敲打。


    “兒臣豈敢,忘父皇明察!”赫連長吉立即跪伏在地。


    “長捷一臂已廢,不知進取,消沉自棄,是該讓出這個位置了,明日早朝,朕就會改立你為太子,記住,善待兄妹,好自為之!”赫連清風冷冷說道。


    “謝父皇恩典,兒臣肝腦塗地定不負父皇重托!”五體伏地的赫連長吉嘴角揚起一絲獰笑


    ……


    夢周酒肆新招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夥計,這個夥計樣樣都好,手腳勤快、任勞任怨,還沉默寡言,從不得罪客人,但隻有一個缺點,每天在亥時打烊後還要獨飲一個時辰的酒,而且這一個時辰裏喝掉的酒折成銀子,有時比酒肆一天賺得還要多。


    對此,酒肆上下並不怎麽置喙,因為那個夥計正是店裏的大掌櫃,喝掉的酒也都是從自己的盈利中扣,從不欠半錢銀子。


    自從在七月初回到酒肆後,麵對喜出望外的駱玉,賀齊舟實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是回到傷心的江陵府還是去土玉渾找晉王和張家賀齊舟就是做不了選擇、踏不出那一步。


    既然做不了決定就留在酒肆吧!但酒肆也不像以前那麽安穩了,自從出了行刺木堂堂主的案子後,官府三天兩頭就會來緊臨木堂的店裏檢查。幸好老到的二掌櫃將駱玉說成了自己的侄女,對於陸寶根和賀齊舟這兩個大掌櫃則絕口不提,像這樣的嚴查,以前也碰到過不少次了,酒肆上下,都有了絕對的默契。


    賀齊舟躲在裏屋喝了兩天的悶酒,便決定戴上舅舅所贈的麵皮,做端酒上菜的夥計,既為了應付盤查,也不想成為白吃白喝的廢物。


    此後的日子過得極有規律,上午教駱玉練功,中午開始幹活到半夜,下午空閑時打個盹或是練練功,半夜獨酌一個時辰,灌下七八斤黃湯後睡覺。


    一晃兩個月過去,身上的傷幾乎好得差不多了,任脈的肌肉通道也穩固了下來,督脈再怎麽練都不見起色,斷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到後來,賀齊舟都懶得練這第八脈了,徒增痛苦而已,還不如喝酒來得痛快。


    “周奇,快滾過來,上酒,去,替宇文師兄滿上!”一名木堂學子衝著周奇吼道,由於經常光顧小酒肆,很多人都能叫出這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夥計名字,很多女酒客偶爾也會對身材健碩的“周奇”動手動腳,而那個長相平平無奇、腦袋瓜子很似有些木的周奇總是躲躲閃閃,從不理會任何人的挑逗。


    賀齊舟默默上前替已經離開木堂,升任水堂都尉的宇文睿斟滿酒,也就是喊話者所說的師兄。因為臉上麵皮是峨眉上品,賀齊舟並不擔心對方認出自己。說起來宇文睿這麽快就能升上去還是拜自己所賜。


    宇文睿一直替三皇子在木堂培植親信,時不時會帶新老弟子來木堂邊的小酒肆閑話,賀齊舟不想聽也聽進去了許多。由於赫連長捷被廢,三皇子赫連長利的勢力在兩個月內不斷膨脹,成為皇帝製衡新太子赫連長吉的一枚重要棋子,而宇文睿也順利晉升到“廉文”空缺出來的水堂都尉一職。


    酒肆內包括宇文睿在內的木堂學子一共有十幾名,占了小酒肆的整個西南角,那幫人這回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隱蔽地竊竊私語,反而是唾沫橫飛,鬧哄哄地像是要將小酒肆的屋頂掀翻。


    一大堆人講的都是目前轟動京城的比武招親一事,那十來名木堂弟子好像都在慫恿宇文睿回寒劍山莊去“搶親”,賀齊舟一聽到“寒劍山莊”四字,不由得停下了返回櫃台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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