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駿馬飛速在大雪覆蓋的草原上奔馳,奔向綿延數裏、沿北海湖岸行進的一支大軍,然後在中軍大纛前戛然而止。


    一麵繡有“虎”字的大旗在強勁的北風中獵獵作響,大旗下,一匹膘肥體壯的大宛良駒奪人眼目,明顯要比大軍中的其他馬匹大出一圈。


    馬上是一名高逾八尺的魁偉壯漢,未等翻身下跪的偵騎開口,便皺起被雪花染白的眉毛,開口問道:“公孫欽走到哪裏了”隨著嘴巴一動,滿臉鋼針般的短髭上竟潄潄掉下雪花。


    一名偵騎忙道:“我們在大軍西北方十五裏碰到這兩位公孫將軍的偵騎,他們此時正與赫連晨霧的主力交戰,希望我們派兵支援!”


    “是赫連晨霧的生周軍嗎有多少人”林虎似乎有些動容。


    “回將軍,一共是三千騎,大多是林地部落的生周騎兵,也有寒劍山莊的人在裏麵!我們現在打得很吃力,還請將軍盡快發兵救援!”公孫欽派出的偵騎急忙回道。因為生怕誤了軍機,兩人跟隨林虎派出的偵騎直接跑了過來。


    林虎對這個消息似乎並不怎麽感到驚訝,轉頭看向身邊的一名將官,道:“穆郡王,勞您帶五千騎立即去支援公孫欽,務必將敵軍全殲!這是赫連晨霧最後的家底,還望王爺斬草除根、除惡務盡!”


    “屬下遵命!”穆郡王向林虎隨意拱了拱手,似乎並不怎麽將林虎放在眼裏,隨後便調轉馬頭,吩咐自己的副將點齊五千兵馬,轉而向北進軍。


    “教主,為何您自己不去”林虎身邊的軍師悄悄問道。


    “既然他這麽想立功,那就把功勞給他吧,由他們安州軍出手也好,省得我們下不去手!不過林地部落戰力非凡,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傳令下去,讓右軍抽四個營跟在後麵,如非必要,暫時不要出手,以免赫連星以為我要搶他的功勞。”


    “是!”軍師應道,準備向右軍傳令。


    “等等!”林虎叫住軍師,又補了一句話:“多派些偵騎去北麵查探戰況、及時回報,另外派人向蒼鷹通報一下這裏的情況,順便看看他到哪裏了。”


    “是!”


    ……


    赫連星是世襲安州穆郡的藩王,也是安州衛的主帥,在陰山北麓拱衛中京青城的安全,主要防的就是蒼鷹這個異姓王。赫連清風撥給林虎的兩萬騎中,大部分都是他的人馬,剩下的是從夏州等地急調了部分騎兵。由於北燕戰況仍頻,赫連清風也沒有太多可以調動的軍隊,隻能將中京附近的軍隊調撥出去。


    安州騎兵的戰力最多屬於中遊,但赫連星卻從不這麽認為,由於經常率軍攆著馬匪亂竄,赫連星一直認為自己的騎兵完全可以與“龍卷風”一較高下。


    接到林虎的軍令後,赫連星心中喜出望外,不滿的隻是林虎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一個叛了又叛的反複小人,居然爬到自己這個郡王頭上來了,赫連星有那麽一個瞬間,心中想的居然是暗中讓皇帝處置掉林虎這個天生反骨的小人!可現在的當務之急卻是盡快趕去公孫欽那裏,一定要在公孫吃掉東周軍之前,把這枚桃子摘到自己手中!


    五千安州軍在赫連星的催促下,奮力往北趕去。可雖然草原上土地平整,但北風暴烈,不時卷起地上的積雪,迎風而上時,人馬很難睜開眼睛,特別是跑在後麵一點的騎兵,前方由馬蹄揚起的積雪經狂風一吹,幾乎都看不清一丈外的東西,哪裏能提得起速度馬與馬之間的間隔越來越大,才跑了沒多遠,五千騎居然便拉長成一支首尾相隔三四裏的隊伍。


    “穆郡王,前方好像有一支疾進的軍隊,全都身著白衣,看不清人數!”前出的偵騎回馬向赫連星匯報。


    “太好了!傳令全軍,準備應戰!”赫連星已經清楚公孫欽敗了,但並沒有半分痛惜和遺憾,反倒是為自己唾手可得的功勞而沾沾自喜起來。


    一支剛和萬人大軍交戰過的三千人隊伍還能剩下幾人還剩下多少氣力公孫欽和郭暢敗了最好,現在都沒人分去自己的功勞了!


    “王爺,應該就在前方兩裏處,我們是不是等等後麵的人”赫連星的親軍統領大聲問道,前方兩裏處,被馬蹄濺起的雪花在狂風下如同一團濃霧,再加上對方均是白袍,一時還真看不清人數。


    “等什麽慢下來長對方士氣嗎加速衝過去!”赫連星大手一揮,讓所有人向那團雪霧進軍!


    ……


    赫連星看不清東周軍,可東周軍卻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北周軍。迎風而上的敵軍約是百人一排,除了前麵幾排保持了陣型之外,後而的人馬鬆散地就像是柔軟的蜂糕。


    一馬當先的賀齊舟不禁笑道:“活靶子來了,準備射箭!”


    隨著將令飛速向後傳遞,三千騎迅疾橫向鋪開,三千把強弓齊齊對準一頭撞來的北周騎兵。


    “發射!”對方轉眼進入射程,隨著賀齊舟一聲令下,三千支仰射出去的利箭,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奪命的弧線,向著不明所以的赫連星大軍落去!


    ……


    “他們射箭了!王爺小心!盾牌手保護王爺!”赫連星的侍衛長畢竟征戰多年,已經算準了對方射箭的時機,聽到弓弦發出的聲音,立即提示盾牌兵戒備。


    其實赫連星人馬披甲,且都是精心打造的鋼甲,並不怎麽懼怕這麽遠落下的羽箭,但他四周的騎兵就沒這麽幸運了,隨著箭雨落下,僅是一輪齊射,就有上百騎被射翻在地,更有不少人因為前方之人落馬,不及躲閃,撞得人仰馬翻。


    “我們怎麽不射快回擊!”赫連星此時早就停了下來,聽著頭頂上“丁丁當當”箭鏃撞擊盾牌的聲音,不由得急道。


    “不能射!”侍衛長急忙叫道:“我們頂風射不遠,到時候他們衝殺過來,我們連換兵器的時間都不夠!”


    “那就叫大家繼續衝!”赫連星總算作出了唯一夠得上正確的決定,但由於對“暴風雪”人數和實力的低估,任何決定都變成了徒勞的掙紮!


    ……賀齊舟與所有暴風雪戰士們發現,這場仗居然比上一場還要輕鬆,輕鬆得簡直就不像是在打仗!剛才衝擊郭暢的軍隊時,還不時會有人陷入對方幾比一的圍攻之中,但這回整齊衝鋒的三千騎麵對的隻是一百騎、幾十騎!幾人對上一人,收割完一茬後,下一茬又漫無目的地送上門來。


    赫連星早在與暴風雪迎頭相撞的第一個回合中就被人斬落馬下,甚至不知道是誰這麽了不起,殺了自己這個稱霸一方的大將。


    的確,賀齊舟麾下也沒人意識到,自己已經殺了這支軍隊的主將,反正在風雪之中,一撥又一撥無人號令的敵軍前來送死!


    總算有人意識到不對,那些跑得慢的安州兵開始向除了正北之外的各個方向逃竄。賀齊舟早就交待過麾下眾將,不用管任何逃兵,交由皇帝率領的後軍處理,他們暴風雪隻管衝擊林虎的中軍大纛!故“暴風雪”陣形不散,繼續向不遠處的湖岸進發!


    “快撤,快撤!撤到岸邊大軍那裏!”被林虎派來的四營人馬,遠遠地看著一邊倒的戰局,哪裏還敢前去送死,一邊退軍,一邊大聲吼叫,想讓安州敗兵不要漫無目的地亂竄!


    ……


    “將軍,敵人戰力非同小可,安州軍已潰敗,赫連星生死不明、剛派出去的四營正在退回來,二十裏外還發現赫連晨霧的皇旗!”


    偵騎一連串的匯報讓林虎再也無法安坐不動,在帥旗下踱了幾步後果斷說道:“退,裹好馬蹄,向東南方退至湖麵,再派人向蒼鷹求援,讓他率領全部人馬過來!”


    一旁的軍師急忙說道:“將軍,為何不迎上去力戰蒼鷹怎麽可能來幫我們”


    “我不是怕赫連晨霧,對方此時氣勢正盛,又順風衝擊。冰上少雪,我們向東南退卻至少不會失了地利,還能化解對方的衝勢!”林虎能撐起東周軍界的半壁江山自有其過人之處,想了想之後又道:“派人和蒼鷹說,我是以天龍教教主的身份,命令他這個護法前來助戰,至少得派五千人過來。”


    ……


    眼前總算一片開朗,再也沒有草芥般的敵軍送上門來,衝殺的最後兩裏,不及逃跑的敵軍竟齊刷刷地棄械下馬投降。


    賀齊舟在練兵的時候就已經反複關照過了,“暴風雪”是一支仁義之師,不殺降,不作惡,所以隻是繞過降兵,繼續往南衝去。


    斜陽下,遠處的湖岸已經隱約可見,冰封的湖麵似乎泛起一層藍光,就像是一道天與地的界線。那群整齊逃跑的敵軍此時忽然在那條界線上停了下來,賀齊舟不相浪費現在衝天而起的氣勢,繼續引領著暴風雪向南衝殺過去!


    又前衝了一裏左右,湖岸邊的景象已經一目了然,並不見林虎的主力,隻有兩千騎左右的黑甲騎兵。此時那兩千騎已經裹好馬蹄,退入冰麵,開始向東南方奔走。


    暴風雪衝鋒的隊伍橫向鋪得很開,足有一裏左右,快追至湖岸時,東側有人跑至中路向賀齊舟匯報道:“殿下,林虎的大軍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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