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他被送去了寵物店。


    淩晨四點還開著的店並不多,因為還要前去醫院看望秦楚,許子墨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好在店裏有人守夜,盡管還睡意迷蒙,但仍舊收下了球球。秦楚’被牽著進了店裏,他佯裝乖巧的站在一旁,店裏的員工也鬆了戒備,轉身要去找鑰匙開籠,而在此時,秦楚’立即鑽出卷簾門,拚命的奔跑起來。


    心髒在劇烈的跳動著,大腦也完全空白了。他隻覺得自己再晚一點沒有辦法見到顧安澤了,於是愈發拚命的奔跑。人如何追的上狗?隻是一會兒,身後沒了呼喊的聲音。但秦楚’並沒有放慢奔跑的速度,而是愈發快了些。


    安澤……安澤,你等我……


    馬路上的汽車並不多,但仍舊險些被撞。秦楚’絲毫沒有停頓,堪堪避開後又拚了命的跑向醫院。他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曾多次來這裏,所以也格外熟悉些。夜深露重,一個白色的身影飛快的竄入大門,保安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衝進了醫院急診大廳。


    大概是有人在尖叫,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了。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因為奔跑而緊繃起來,汗液也沾濕了毛發,他吐著舌頭,氣喘籲籲的爬樓,然而身後卻隱約傳來保安的追趕聲。


    不行……不行,他要見安澤,他要見安澤!


    高速的奔跑令他大腦都有些混沌起來,然而秦楚’卻死死憋著一口氣,在被保安追上之前衝到了四樓病房。目光飛快的掠著門牌:411……41……413!


    「安澤!安澤!」


    “汪!汪!”


    病房裏大概有父母在,但門卻是關著的。秦楚’一個躍起便按下了門把踢開了門,瘋了一般衝了進去。


    除了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秦楚,所有人都被突然闖入了薩摩耶驚嚇到了。顧安澤果然還在,眼眶還泛著紅,臉上也帶著一點未幹的淚珠。他愣愣的看著衝進來的球球,剛想要去安撫他的情緒,病房裏的心率檢測器卻突然發出了警報。


    刹那間,沒有任何人有心思去管闖進來的他了。


    秦楚’呆愣的看著護士衝過來給自己做心肺複蘇,而他的父母則焦急的站在一旁,滿麵淚水。顧安澤也愣住了,像是手腳都被定住了一樣,呆滯的站在那裏。


    誰都沒有料到,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的秦楚會突然又危急起來。


    仿佛命中注定一樣,他甚至還沒有被送去急救室,還沒有等到除顫儀,心率監測器發出了如哀鳴般的“滴——”聲。


    隨後,一片死寂。


    顧安澤完全僵住了。


    怎麽會呢?


    不是搶救過來了嗎?


    他似乎連落淚都忘了,那樣恍惚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秦楚。醫生護士並沒有放棄,拿著除顫儀開始電擊他的胸口。秦楚的身體像是玩偶一樣不斷起伏,然而依舊沒有產生任何自律性的心跳。


    明明周圍一片嘈雜,顧安澤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雙腿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他穿過醫生和護士,顫抖著手輕輕的撫摸上了秦楚蒼白的臉頰。他大抵是意識到了什麽,眸中的倉皇無措驟然間消失,情緒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明明是如此危險的時刻,他竟然緩緩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想起來了。


    三個月前的自己,也曾遇到過這種情況,不是嗎?


    仿佛忽然明白了命運的意義,他低笑著撫了撫秦楚的臉頰。球球瘋狂的吼叫著,甚至要往病床邊衝了——


    「安澤,不要!不要!你別做傻事!我不準你做傻事!」


    他拚命的大吼著,但卻被衝進來的保安死死的壓在了地上,連爬到病床邊都做不到。顧安澤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喊叫,抬起眸看了一眼球球,眸中帶著苦澀。他似乎是想笑一笑,然而還是輕喃了一聲“抱歉”。


    顧安澤凝視了秦楚一會兒,慢慢的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彎腰輕吻了下去。


    「不要……不要……」


    背後一疼,大概是被紮了麻醉,身軀也逐漸僵硬。秦楚’的聲音瞬間變弱,連雙目都無神起來。盡管這樣,他仍舊努力的要看安澤,努力的瞪大了眼睛。


    「安澤……不要……」


    他不斷在心底哀求著,然而卻隻能看著對麵的身影越來越淡。醫護仍舊在病床邊忙碌,而那個透明的人影卻像是要消失一樣,連輪廓都看不清了。


    「不要……不要……安澤,你別做傻事……」


    球球依然在努力的發出微弱的嗚咽聲,隻是顧安澤此時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力量從靈魂被硬生生抽走的感覺並不好受,他死死的忍著疼,貪戀的親吻著對方柔軟的唇。


    大概他死後還不能消失的執念便是秦楚和球球,因為他拆散了秦楚和許子墨,而又不曾盡到自己主人的義務,所以上天才沒有收走他啊……


    現在,他各自還秦楚和球球一命,他也不必繼續存在下去了。


    但是,怎麽可能舍得呢?


    盡管努力的微笑著,但仍舊有大滴的淚從臉頰上滑了下來,直直的滴落在秦楚的額頭。他曾以為死亡是幸福的,但現在卻突然很害怕了。見不到秦楚的未來,怎麽可能會幸福呢?


    但是,隻要他能夠繼續活下去,他一個已死之人最後的性命,又怎麽值得一提呢?


    眼前一陣一陣的的發黑,大概身體也快要完全消失了,顧安澤哽咽著又吻了吻對方的唇,苦笑著把最後一點力量也送了過去。


    再也見不到你了呢,秦楚。


    那,再見吧。


    他隱約聽到護士的叫喊,似乎是秦楚又恢複了自主的心率。他剛想要微笑,思緒卻忽的墜入了無盡的黑暗,連心底的最後一聲“秦楚”都來不及喊,身影便完全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真的永別了呢,秦楚。


    被保安製服在地,被注射了麻藥的球球忽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他不能相信顧安澤這樣完全消失在了他的麵前,拚了命的要往前爬。然而下一秒,秦楚’的視線卻也猛的一黑,仿佛連心跳都停止了一樣,拚了命昂起的腦袋也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安澤……安澤!!!


    視野是黑暗的,但似乎又有一點點的亮光指引。仿佛乘坐著孤舟,獨自漂泊在黑夜的深海,而遙遠的彼方卻又一盞浮燈一般。無盡的冷意從四周湧上,秦楚像是忘卻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一樣,腦海中隻剩下顧安澤微笑的麵容。


    他……要去見安澤嗎?


    似乎是漂泊了很久,但好像又隻是一瞬而已。原本黑暗的四周忽然明亮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捂住了眼眸,適應了一會兒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事物。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紅木家具、淡藍色的牆紙,還有茶幾上擺放的一盆常春藤。


    他曾想要把家裏恢複成這個模樣,然而不管再怎麽挑選,最終也還是有所不同。現在,記憶裏的家卻突然呈現在了他的麵前,秦楚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這是……回到了更早之前嗎?


    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地麵,廚房裏飄出陣陣水汽。他怔了一下,還來不及思索什麽,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連腳步都在微微發顫,他屏住了呼吸,緩緩的走到了廚房的門邊。


    是顧安澤。


    活著的,顧安澤。


    他的腰上還圍著藍色的圍裙,白色的襯衫被束緊,勾勒出纖細的曲線。雙腿修長,被牛仔褲緊緊包裹著,隻露出一點白皙的腳踝。


    他似乎是在忙碌著做飯,不斷用長長的木勺攪動著高壓鍋裏的排骨湯,邊上的鐵鍋裏也似乎燜著肉,不斷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秦楚的心瞬間激動起來,他想要快步走過去,把顧安澤緊緊的摟入懷中,然而卻仿若近鄉情怯,隻能怔怔的站在那裏。


    安澤……


    他想要輕喊一聲對方的名字,然而嘴張開了,喉嚨裏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眉頭微微皺起,他又試著發聲,但聲帶卻像是被割裂了一樣。他這才意識到什麽,疑惑的低下頭看向自己。


    一片虛無。


    他依舊穿著那天開車去墓園的大衣,連脖子上都圍著那條被撕扯開的圍巾。而背對著他的顧安澤卻隻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那布料有些透,隱約可以看到掩藏在底下的肌膚。


    顧安澤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虛無的人影,在舀起湯嚐了嚐味後,他關掉了火,從櫥櫃裏拿出了碗盆。排骨湯被盛出,鍋裏燜著的紅燒肉也被盛了出來。此時電飯煲也發出了“滴滴”聲,他又快步走了過去,拿著飯勺把米飯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秦楚有些貪戀的看著他忙碌的背影,臉上也滑下兩滴淚來。


    多麽熟悉啊……


    他也曾這樣在門邊看著對方的背影,隻是那時,他還可以從背後摟住顧安澤,輕輕的吻啄他的耳垂,用低啞的嗓音輕喚他的名字。


    顧安澤又走到了水池前,他並沒有著急把菜端上桌,而是擼起袖子,打開籠頭刷起鍋來。他的頭微微低著,纖細白皙的脖從領子裏露了出來。大概是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吃東西,他的手臂細的可以清晰的看到腕骨,淡青色的靜脈隱隱若現。秦楚貪戀而怔忡的看著幾步之遙的顧安澤,他想要好好的看看安澤的臉,算他看不見自己也好,無法觸碰也好……


    然而,他卻還是頓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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