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昏厥中醒來,卻發現自己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


    更詭異的是,他聽到有人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竊竊私語。


    用的還都是挺標準的官話。


    “你們是什麽人?想死嗎?我可是燕王麾下的士兵!你們這是抵抗王師!被抓住直接誅九族的大罪!”


    他頓時大怒,覺得抓住自己的是一群背叛祖宗和同胞的“華族叛逆”,便大聲咆哮了起來。


    畢竟敢抓自己這種“官兵”,而且還會說官話的人,在他的思維裏就是叛逆。


    可惜他忘記了,統一聯合大規模對外征服擴張至今,那些早年間被征服國家的原住民們,已經也會說官話了。


    有些說得還比他這個“北方佬”好呢。


    別介,這可不是地域歧視。


    因為統一聯合地域廣闊,南北之間的地域環境和社會習慣都有些差異,也催生出了很多不同風格的方言和口音。


    但大體上來說,南北的特色很明顯。


    北方的官話比較粗,不管說什麽聽起來都像是心情不好的感覺。


    南方比較柔,特別適合女孩子說,卻被北方人嫌棄太娘。


    而南方人也嫌棄北方人太……糙。


    所以就有了南北方互稱佬的習慣。


    這位遮住眼睛,綁住手腳的丘八,就是妥妥的北方佬了。


    威脅人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那種壓迫感絕對不是南方那軟綿綿風格能比的。


    其實除了南北佬的口音區別外,還存在著第三種不同風格官話。


    那就是帝都官話。


    這種被譽為最標準的官話。


    畢竟這是在皇城周邊、天子腳下嘛。


    不專業點,怎麽能體現出風格呢?


    早年間是貴族和官員們使用的,然後漸漸傳播到帝都百姓之中,進而有傳播到帝都附近的村鎮縣。


    最終形成了以長安為中心的……


    帝都方言圈。


    外地人來長安,一開口就暴露身份。


    沒錯,就是這麽專業且嚴苛。


    但外地人聽長安官話,卻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同之處。


    就感覺……


    咬字清晰了些?發音標準了些?


    差不多就這樣,反正聽不太出來。


    但他聽出來了,那幾個在不遠處竊竊私語的“逆賊”中,其中一個說的就是妥妥的老長安官話。


    因為他父親是長安人,母親是北方戍邊將士家的女兒。


    而作為兩者結合產物的他,既會說多種北方方言,也會說標準的長安話。


    “那個誰!你是長安人吧?知道綁架國家軍人的罪有多重吧?


    別裝了,勞資聽得出來,你不會以為勞資是燕王府的兵就不懂長安話吧?


    哈哈哈!那你說禿嚕嘴了!


    長安話!勞資比你老母還清楚!


    作為長在天子腳下的人,關於勞資剛才威脅的那些話。


    其他北方佬不懂,你也該懂吧?”


    見自己直接威脅不起作用,他便迅速轉便了目標,直指那個“長安人”。


    說完,他沉住氣,屏氣凝神的等待著對方繼續和同夥交談對策。


    他的聽力很敏銳,之前那些個人討論的話他基本都聽清楚了。


    無非就是討論怎麽處置他們哥兒倆。


    聽到有些個言語間吐露出的恐懼,這才讓他敢於出言威脅。


    畢竟現在他們倆都在人家手上,死不死和怎麽死,都全憑人家的想法。


    就算要搞威脅,也得有把握。


    要不然他可不敢說這種找死的話。


    他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那些人繼續開始討論的聲音。


    反而聽到有人在自己耳畔說:


    “燕王給了你們什麽樣的好處?讓你這般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還讓你覺得他會花費精力救你們這些小兵?”


    他頓時給嚇了一激靈。


    他很是奇怪,憑自己的聽力居然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還是說這人,一直就在自己身邊?


    “別愣著呀?說啊?燕王那老匹夫是怎麽許諾給你們空頭支票的?”


    不等他反應過來,那人繼續說。


    “沒有好處!勞資在燕地長大!從小就知道自己家的一切都是王爺給的!


    從小學一直到大學,我的學費都是燕王府提供的,家裏沒出一毛錢!


    這樣的王爺,我憑啥不給他賣命?


    倒是你們這些逆賊,竟敢挑撥我們對王爺的衷心!其心可誅!


    若不是我受製於你們,此刻定要將你們斬首示眾!”


    他大怒,掙紮著想要暴起殺人,卻又被某種堅固的繩索綁住,動彈不得,隻能扯著嗓子大喊。


    他不懂什麽彎彎繞繞,他隻知道燕王府讓自己家和自己都過得很好,所以他容不得有任何人說王爺的半點不是。


    “嗬,真是蠢得可以啊。”


    他還在努力掙紮著,卻忽然聽到那個古怪的“長安人”突然說。


    然後,他的眼罩就突然扯開了。


    刺眼的光芒照得他眯起了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能勉強看清東西。


    “看清楚了?”


    他又聽到那人說。


    這時他才終於能看清楚周圍了。


    自己似乎身處一條管道中,麵前正站著一個穿著簡陋軍服,手握一杆老古董步槍的短發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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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步槍真的很老,槍身看起來居然還是木質結構的,也沒有瞄準鏡。


    如果機械瞄具也能勉強算的話……


    再看看那拉栓,這很明顯就是當年人均拉大栓“真男人”那個年代的槍嘛。


    估計比他爹還老……


    在看這人的軍服,準確說應該隻是一件破爛橙黃色工人裝束。


    說是軍服,是因為這玩意兒胸前口袋上麵還真有用來寫部隊番號的牌子。


    隻不過這人衣服上的啥也沒有,就是一塊空白的牌子。


    他一度懷疑這是工號牌。


    但這貨又手持武器。


    “戰時狀態下,若非戰友或友軍,且手持武器者,皆為敵人。”


    ———陸軍作戰條例


    若按照條例上說的,眼前這個看起來跟乞丐似的家夥,不是敵人都不行了。


    既然都是敵人了,他也懶得多看,便隨意的轉移了視線。


    這管道裏很大,不懂是輸送什麽的。


    附近坐著很多人,都靠在離他稍遠一些管道壁上。


    這些人一堆堆的聚在一起,依靠著一盞盞油燈取暖。


    裝束和他身前這個敵人差不多,拿著或背著的槍也一個樣。


    有趣的是,這些人很多都是光頭。


    這是禿頭奴啊……


    什麽時候奴隸能拿武器了?造反嗎?


    他狐疑的觀察著這些人,心中越想越覺得奇怪。


    不過他從這些人的臉上,都看到了絕望和恐懼,這讓他很是興奮。


    這會兒知道怕了?晚了!


    待我大軍一到!定將你們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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