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驚蟄一抬眼,就看到萬捕頭握著刀靠在走廊牆邊,一頭一臉全是血跡,身上的衣服盡是焦黑的窟窿。


    他趕忙快走兩步,問道:“萬捕頭!你這是咋啦?”


    萬捕頭見是小廝阿福,臉上露出急切之色,朝他抬手製止道:“你站在原地,不要過來!夏子衿持有朝廷禁用的火器。”


    火器?


    不會是我給她的那個爛番茄吧?


    當時給夏子衿這玩意純粹是為了坑她,因為這個副本的規則有一條,隻要使用熱武器就會引來禁軍圍剿。


    上次打退黑衣人時他用了一個,結果附近直來了一隊禁軍。


    所以,方驚蟄就找機會給了夏子衿一個。


    嘴上當然說這是個好玩意,什麽從一個善製暗器的番邦大師手裏得來的雲雲。


    但其實是想,萬一有什麽狀況,不管是倆人打起來了,還是野外遇到熊了,隻要夏子衿用這個爛番茄,那就會被禁軍圍剿,自己就可以脫身了。


    可萬萬沒想到,這爛番茄竟然在萬捕頭這響了。


    但是看萬捕頭的樣子,雖然灰頭土臉一身的傷,卻沒有哪處是特別嚴重或致命的,要知道上次那個黑衣人可是直接廢了一條手臂。


    難不成是夏子衿扔歪了?


    還真讓方驚蟄給猜著了。


    萬捕頭進了夏子衿的房間,也沒廢話,直接表明離生院已經查到了她的身份,同時包括所謂主上的陰謀。但隻要夏子衿願意配合,他會幫著向陛下求情。


    不過,此時的夏子衿就是主上本人,他一聽就知道萬捕頭是在詐他,可萬捕頭能說出這些,就說明他的計劃已經徹底暴露了。


    聯想到萬捕頭之前去柳芳菲那邊問話,夏子衿這會兒認定是柳芳菲將他給賣了,但好在柳芳菲知道的不多,所以他還試著嘴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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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隨後,萬捕頭直接抄起了放在夏子衿床頭的木頭塊,直言這墨家機關盒如何如何。


    夏子衿知道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了,便搶先出手與萬捕頭打了起來。


    他的目的是搶回機關盒,畢竟墨家機關盒裏藏著燕國寶藏的事,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哪怕是計劃暴露了,但隻要有了這燕國的寶藏,他一樣可以東山再起。


    夏子衿且戰且退,假裝要朝屋外跑,但目的是想拿方驚蟄給他的爛番茄。


    萬捕頭功夫老辣,幾回合就洞悉了對方的想法。雖然他不明白夏子衿為什麽打著架還想吃水果,但出於小心,他還是搶先將爛番茄給挑飛了。


    夏子衿一見沒得手,便飛身一腳將爛番茄踢向萬捕頭。


    萬捕頭則抬手用刀橫拍過去抵擋。


    好在他是用拍的,不是用斬的。


    那番茄便在兩人之間爆炸了。


    看看萬捕頭這一身火燒火燎過的模樣,就知道這爆炸的威力有多大,足可見夏子衿當時對萬捕頭的殺意有多重。


    ……


    方驚蟄知道萬捕頭在防備自己,馬上就站在了一邊。


    他在等。


    十幾秒過去,方驚蟄豎著耳朵,卻什麽也沒聽到。


    “刷NPC也受地形限製啊。”他遺憾地搖了搖頭。


    在水麵上果然刷不出來禁軍來,看來隻能自己動手了。


    他歪著頭,透過破爛的窗欞,看到屋裏的夏子衿,他就跟個破布娃娃一樣,半靠在外間的八仙桌旁。


    爛番茄爆炸時,他離得太近了,而且他還敢用腳踢,下半身離得更近。


    此時,夏子衿已經沒了仙子般的模樣,一頭亂發披散猶如瘋魔,臉上的黑灰和血跡混作一團,臉皮像是戳破了的紙人一般,在臉上片片剝落下來。


    剝落的臉皮下麵,是一張爬滿了皺紋,帶著無數黑斑的老臉。


    活人屍變也就惡心到這個程度了。


    夏子衿——或者叫他主上……,他此時的情況比萬捕頭還糟糕,他顫抖著從袖籠裏摸出幾個瓷瓶,胡亂就往嘴裏倒,看樣子應該是什麽療傷的藥物。


    方驚蟄趕緊收回目光,盤算著怎麽才能將利益最大化。


    “萬捕頭,我幫你製住他,你能讓我麵聖一次嗎?”方驚蟄壓低聲音問。


    萬捕頭飛快地瞅了方驚蟄一眼,大口呼吸著說道:“不能!”


    方驚蟄:“……”


    大哥你是不是先天性實心眼病?你哪怕先說能,蒙我一下呢?你這連命都快沒了!


    方驚蟄想了想,又改口道:“那幫我帶個東西給皇帝行不行?”


    “什麽東西?”


    “一個小物件,隻有——這麽大。”方驚蟄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了一個硬幣大小的圓。


    萬捕頭想了想說道:“隻要對聖上無害,我能答應你。”


    這時,屋內的夏子衿忽然插嘴:“方驚蟄!!!你敢背叛我?!!!”


    “方驚蟄,果然阿福不是你的真名,小廝身份也是假的。”萬捕頭見夏子衿暴跳如雷的模樣,就知道眼前這個化名阿福的小廝,必定不是普通人。


    方驚蟄冷笑道:“夏——啊不,應該是主上。你給我下了紅爐點雪的毒,又告訴我隻有皇宮裏的供奉才能解毒,換了你,你會怎麽選?”


    “隻要你殺了姓萬的,我馬上給你解毒!”夏子衿聲嘶力竭地喊道。


    “信你?”方驚蟄砸吧著嘴,輕飄飄地說道:“我還不如信塊叉燒。”


    同時他在心裏補了一句:而且老子也沒時間了。


    方驚蟄一翻手,“唐詩”閃現在手中。


    萬捕頭見此情景,目光閃爍,原本凝重的眼神中竟透出些許驚訝和疑惑。


    “黃金錯刀白玉裝……”


    方驚蟄將唐詩橫於胸前,口中吟誦,向前邁出一步。


    “……夜穿窗扉出光芒。”


    兩句念完,“唐詩”的刀身上忽然爆起三尺長的潔白刀光。


    夏子衿看到這雪白的刀光,不由得呼吸一滯,驚恐問道:“你……你……你何時練出的此等功夫?”


    萬捕頭則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三尺刀芒!昔年名噪天下的‘劍仙’顧半城也不過是兩尺半的劍芒,江湖後輩不過一尺或半寸劍芒就能獨步武林。而你,竟給有如此天賦之人下紅爐點雪?哈哈哈哈哈,活該你走到如今這一步。”


    夏子衿大喊著:“方驚蟄,我不用你殺人了!我乃燕國後裔,隻要你帶我走,墨家機關盒裏的秘密我願與你平分!”


    “你還真是當老板當慣了。”方驚蟄搖搖頭,譏諷道,“死到臨頭了還特麽畫餅!”


    “噗嗤——”


    隻是隨意一揮,三尺刀芒斬斷窗欞,在主上的脖頸處一閃而過。


    刀芒散去,方驚蟄將“唐詩”反手握在背後,轉頭朝萬捕頭說道:“萬捕頭,這易容的夏子衿乃是燕國餘孽,我替你手刃了。我求你辦的事……”


    “我自然會辦到。”萬捕頭笑著答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求你辦的事,可能需要再加一件。”


    “方大俠請講。”萬捕頭口風立轉,略帶敬意地說。


    方驚蟄舉起左臂,露出手肘上那個血紅色的圓點,說道:“我把主上宰了,現在能給我解毒的隻有皇家供奉了,所以……”


    萬捕頭一臉的不解,疑惑道:“方大俠武功高絕,修為深厚,自行將毒逼出便……難道你不會逼毒?”


    方驚蟄無奈地聳聳肩:“刀芒是刀芒,逼毒是逼毒,這是兩碼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萬捕頭愣了一會,啞然失笑道:“萬某明白。”


    方驚蟄拇指一動,將四聖令(“金陵八豔”通關票)一彈,那硬幣打著轉飛到了萬捕頭麵前。


    “這個東西你幫我帶給皇帝,就說我在福來客棧等他。”


    萬捕頭這會兒也恢複了些許力氣,抬手接住了硬幣,說道:“你武功高絕,當今陛下愛才心切,必定不會令你明珠蒙塵。”


    “但願吧。”


    方驚蟄轉身剛要離開,但似是想起了什麽,又忽然轉過頭說道:


    “萬捕頭,禁軍啊密探啊什麽的就別派過來了,我這三尺刀芒控製不好,萬一變成四十米,我自己都收不回去。”


    “自是如此。”萬捕頭苦笑著,目送這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離去。


    ……


    未時。


    南楚朝皇宮玄武殿。


    “陛下,微臣奉命徹查攬月畫舫命案一事已有結果,但中途突發事件,請陛下容臣詳奏。”萬捕頭此時隻是處理了身上的髒汙和血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來不及沐浴就進宮麵聖了。


    南楚朝的小皇帝,麵容威嚴,但掩藏不住臉上的青雉之氣,估摸著年齡應該也就二十上下。


    玄武殿並不是平時朝臣議事的正殿,更像是皇帝自己休息和辦公的地方,所以此時小皇帝一身便服,端坐在上首。


    “萬神捕快快起身回話。”


    萬捕頭這才站起身,躬身立於一旁,將畫舫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接著他從懷裏掏出硬幣,雙手奉於身前說道:“這是那人讓微臣交於陛下之物。”


    小皇帝給旁邊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馬上傳召了太醫,在查驗無恙之後,內侍才將硬幣呈給了小皇帝。


    小皇帝拿起硬幣翻看了一下,眉間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神采:“他還說什麽了?”


    “他說,他在福來客棧等陛下。”


    “既然如此……”


    小皇帝站起身,將硬幣緊緊握在手中。


    “萬神捕,你就隨朕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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