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見嶽少逸看向她,立刻轉過頭去。


    嶽少逸皺了皺眉。


    盯著桌上的字,他逐漸冷靜下來。


    [是巧合嗎?還是專門刻給我看的?]


    嶽少逸看到那刻痕還很新,極有可能是最近才刻上的。然而刻字的人怎麽知道他會坐在這裏?


    [難道那個男人真的沒死?不可能啊……我親眼看著他死去啊……這刻的字隻是巧合嗎?]


    嶽少逸狠狠搖頭,不再繼續想下去。胡亂地猜測毫無意義。


    他盯著那行字,又抬頭看向坐在前排的那女孩,心頭籠罩著巨大的疑惑。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


    一天的時間過去的很快,轉眼已是黃昏。嶽少逸背著包走出校門,並沒有坐回家的地鐵,而是乘車去了雲川市的夜晚裏最繁華也是最混亂的街區:夜天堂。


    嶽少逸站在公交車裏看著窗外,在他身旁站的人幾乎都在低著頭看手機。窗外的街道整潔而寬闊,此時正是學生放學,成年人下班的時候,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擁擠不堪。公交車上人越來越多,地鐵站想來也是擠滿了無數的人。


    公交車突然停下,似乎又堵車了。


    [現在正是雲川最繁忙的時候啊。]嶽少逸向公交車後麵擠了過去。


    雲川市占地六千多平方公裏,人口大概有兩千五百多萬。經濟、交通、科技、工業、金融、航運、航天都極為發達。gdp總量在全國排名第二,僅次於首都。而雲川港口的貨物吞吐量和集裝箱吞吐量一直穩居世界第一。雲川市劃分為17個區一個縣,中心城區有7個,半中心區有兩個,郊區8個。而嶽少逸正要前往的,便是郊區之一。被稱之為“夜天堂”的靜寧區。這裏同時也是這座外表光鮮的城市中最黑暗的地方。


    這個街區實在是讓人惡心。當然,不是說它髒亂差,正相反,雖然說是郊區,但它看起來十分的華麗而且遠超其它區繁榮。在每一個夜裏這個街區都會閃爍著絢麗的霓虹。即使是在深夜,街道上也不乏眾多往來的行人。而且這個街區向東南走到盡頭就是雲川城最有名的景區:霓虹沙灘。在多數人看來,這裏的環境是極好的,但有句話說的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其華麗的偽裝下不知有多少肮髒的苟且事。


    這個街區的設施以及物流不可謂不豐富全麵,尤其是在娛樂設施方麵。隻要有足夠的錢,無論是什麽,在這個街區都能買到。順便一提,這座城市裏最大的黑市就在這個街區裏。


    同時這個街區還匯聚了三教九流的各式人物,無論是上流社會的權貴還是以乞討為生的乞丐,公司的白領或是哪個財團的董事,隻要肯付錢,那麽在這個街區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享樂。亡命徒、毒販、妓女、殺手、情報販子、黑幫、邪教、軍火商、小偷、盜墓賊、人販子、騙子等等更是在這裏如魚得水。因為這裏警察很少管,即使經常會有幫派之間的交火。因為這裏給這座城市帶來的收益太過巨大,因為有些雲川高層的人是拿了這裏的錢的。也是因為這些原因,這個街區的犯罪率也遠超雲川其他犯罪率本就不低的街區。


    如果說經濟的飛速發達、城市的高速發展需要付出一些代價,那麽對於雲川來說,這代價就是其他普通城市難望其項背的超高犯罪率了。


    嶽少逸想起那個男人生前每念及此就扼腕歎息,然而那個男人即使被奉為警界英雄卻也受製於高層的限製。他一直把夜天堂視為一塊毒瘤,早晚會使這座城市分崩離析的毒瘤。


    嶽少逸下了公交車,站在這個街區的入口,不由感慨這個街區的邊界如此清晰。街區外的人們帶著一白天的疲累和回家的憧憬匆匆趕路,渴望著飯後端一杯茶坐在沙發上與家人看看電視享受平靜的生活。而街區內的人精神飽滿,正帶著期盼準備著迎接又一夜的瘋狂,追求更加刺激的瘋狂。


    真是個奇怪的世界啊,隻是處於兩個不同的街區,卻仿佛處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自從嶽少逸去年出獄之後一直沒有再來過這裏,因為他父親和姐姐極其嚴格的限製他再和這裏的一些人打交道。


    [但如今已經不同了,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


    而經過了平靜的一年之後,他的姐姐已經很信任嶽少逸不會再和那些令她厭惡的人打交道了。嶽少逸不由得有些愧疚,他又辜負了姐姐。


    但他必須來這裏,有一件事情已經拖得太久了,有幾個人已經活得太久了。那幾個令他憎恨的即便要被關在監獄裏一生也要殺掉的人。


    所以為了找到他們,嶽少逸必須去見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可以說是雲川最大的情報販子,他幾乎掌握著任何人的資料以及動向。被稱之為“無麵鬼”的男人,他叫做夜侯,就住在這個街區。


    嶽少逸走進這街區,發現這裏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往來的人依舊是如此繁雜。


    幾個衣著整齊的年輕人麵色蒼白地走過,麵容憔悴但掩不住他們眼底的興奮,顯然整日沉溺於聲色。街角站著幾個穿著花哨的青年正在鬼鬼祟祟的交易著什麽。路邊幾個衣著暴露畫著濃妝的女人不停地對路過的人拋著媚眼,隻差喊幾聲'大爺來玩'。當然更多的還是一些看不出來職業的人。天還沒黑,但街上的行人已經不少了,看趨勢還在增多。


    就在這時,嶽少逸看到了一個裝扮怪異的男人。


    [這是……cosy?]


    他仔細看著迎麵走來的這個體型健壯,肌肉發達、頭發像是綠藻頭的男人。


    那人一頭綠色短發,左耳上掛著三隻水滴形狀的耳環。他左眼由於一道傷疤而緊閉,睜著的右眼開闔之間精光畢露,凶悍如同虎狼。他身著一件深綠色大衣,紅色的腰帶綁住一黑一白一紅三把太刀,大衣裏麵是和他頭發一個顏色的腹卷,左臂上還綁了一隻墨綠色頭巾。他裸露著前胸,一道傷疤斜著從胸前延伸到腹部。


    他扶著刀柄目不斜視地從嶽少逸身邊走過,氣勢強悍。


    [真厲害啊,這是我見過的最像索隆的了……]


    嶽少逸看著那人慢慢走遠,他轉回頭,沒有太過在意,不過是cosy罷了。他徑直地向前走,接著憑記憶拐進一個不起眼的胡同。然後意外的看到三個白發混混正拉扯著一個掙紮的少女。


    嶽少逸冷漠地走過,沒理他們。現在天還沒黑,盡管這個胡同往來的人少也沒有哪個混混白癡到在這時作案。一般這種情形都是混混們和那個少女合夥坑外地的正義感十足的遊客的,常在夜天堂的人都不會管。


    他緩慢地走過,但最後停了下來。嶽少逸轉過身。看到那個少女眼中含淚,姣好的臉上帶著無助與絕望不似作偽,而且這個少女穿著也很奇怪。她的衣服如同葬禮上那個奇怪的女人一般但並無古怪的圖案。她的衣服有些像日本的和服,此時已被撕扯的淩亂不堪,露出纖細潔白的長腿。


    而那三個混混也很奇怪,滿頭銀發,眼中布滿血絲,表情扭曲而瘋狂,嘴角還有口水流出來。


    [真麻煩啊……女人的眼淚……]


    嶽少逸轉過身走向他們。


    “喂,你們三個,擋我路了,滾遠點兒。”嶽少逸皺著眉凶惡地看向他們。


    他們三個緩緩轉過頭來,互相對視一下,臉上都帶著疑惑。


    “你能看到我們?”站在他們中間的一個銀毛嘶啞地問,眼中的血絲似乎更多了,眼珠甚至有些向外突出。


    嶽少逸一愣,隨後說道:“快滾!”


    [有病嗎?現在的混混幹壞事都指望路人裝作看不見?]嶽少逸煩躁地想著,仔細打量那三個人。


    這三個家夥長得都差不多,穿的也一樣,但中間那個似乎高一些,站的也比較靠前,大概是這三個人中領頭的。


    中間那人看了看嶽少逸,轉身對身後的兩個家夥低聲輕語,嶽少逸沒有聽清,但有一句很清楚。


    “……殺了他!”


    幾乎是話音剛落,那兩個銀發混混就衝了過來,速度快得異如常人。嶽少逸本來離他們很遠,大概有8、9米的距離,但他們幾乎瞬間衝到了他麵前。


    嶽少逸條件反射般抬手交叉護住麵門,同時向後爆退。幾乎是在他後退的同時,左麵的銀毛拳頭已到,重擊在他手臂上。借著巨大的衝擊力嶽少逸又後退了兩步。


    感受著左臂的疼痛,他不由驚訝。


    [現在連個混混都這麽大力氣嗎……]


    然而由不得他多想,右邊的銀毛也已經衝到了麵前,一記直拳擊向了他的頭部。嶽少逸向右邊側頭閃過,並向那個混混懷裏衝去,一記右勾拳重重打在他的腹部。混混吃痛略向後退,嶽少逸緊接著挺身,又是右勾拳打中他的下巴。他接著貼近,左拳重擊在混混的鼻子上。嶽少逸聽到一聲脆響,混混的鼻梁應聲而斷。他感覺到左拳指間濺上了熟悉的溫熱……鮮血。


    在他還沒來得及確定那個混混是否真的倒下就感到背後有風,他連忙俯身,躲過身後那一拳,然後猛地後蹬,踢在後麵的混混小腿上。他在嶽少逸右側摔倒,立即想要爬起來,但是被一腳踩在後腦狠狠撞在地上暈了過去,激起了地麵上無數的塵埃。


    嶽少逸甩了甩手,踩著那昏倒在地的銀發混混,抬頭看向那個發號施令的領頭。他離嶽少逸大約有十步遠,一直站在原地若無其事地看著。


    “殺了我?盡管來試試。”嶽少逸不屑地撇撇嘴,獰笑著瞪向那個銀毛。


    那個銀毛麵色陰沉,此時眼睛裏彌漫著血色,墨色的瞳孔也仿佛融進那一片血紅。


    他一言不發,隻是盯著嶽少逸,突然扭曲地抽動了一下。


    下一瞬竟出現在嶽少逸麵前!帶著凶惡的笑!


    嶽少逸連忙後閃,然而為時已晚。他感到胸前突然一涼,幾乎同時扭曲的銀色光芒在眼前閃現。他低下頭看到那銀光帶著點點飛舞的血色,才突覺胸前一痛。


    [該死!這銀毛還有刀……]


    領頭的混混接著連劈數刀,嶽少逸堪堪閃過,但衣服又被刮出了幾個口子。


    嶽少逸此時已連退數步,但這銀毛依舊緊追不舍。那混混又是一刀劈來,他連忙後仰,卻腳下一滑向後倒去,竟是在平地上摔倒!


    銀毛一刀又不中,見嶽少逸摔倒在地,便利落地拋刀,握住,反手持刀,作冰錐式,向他撲去。嶽少逸見那混混下刺向他的咽喉,忙用左臂擋住混混的右臂,接著在那混混用左手掐住他脖子之前用右手抓住了混混的右肘,嶽少逸一膝蓋頂在他的襠部,那混混大叫一聲疼痛不已,嶽少逸連忙翻身將他按倒同時卷腕奪刀。


    嶽少逸把他的刀奪下,然後朝他臉上重擊一拳,那混混昏死過去。


    他緩緩起身,恢複了平靜的呼吸,才發現奪來的是把匕首,看起來是美國產的蝴蝶。嶽少逸又從那混混身上翻出刀鞘,一並收了起來。


    嶽少逸檢查了一下傷口,刀口不深,已經大概止血了。


    [小傷……回去用雙氧水洗一下就行了。]


    他拍拍衣服,然後緩步走向那個衣著古怪的少女。


    那女孩安靜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白淨的臉上雖然還帶著淚痕但卻出奇的淡定,此時竟看不出一絲害怕,衣衫也整理的很整潔。她毫無剛被幾個混混脅迫的慌亂。


    “小心!”她突然指著嶽少逸後麵喊道。


    事實上在她張嘴之前嶽少逸就已經感到身後的高溫,他憑著直覺向一旁閃去,看到偷襲他的竟是一團火焰!


    他嗅到了一絲糊味,才發現自己左邊的頭發被燒焦了一部分。


    [該死!敢動我81度角的頭發?!]


    嶽少逸回頭怒視,虎目圓睜,發現第一個被他擊倒的銀發混混此時搖晃著站立,似乎隨時會倒下。


    他惱火地走了過去,衝著那混混的鼻子奮力重擊了一拳。那混混騰空而起、仰麵翻倒,一動不動。


    [那火焰是怎麽回事?]嶽少逸皺了皺眉。發現從那混混嘴裏冒出來了一絲黑煙。


    [他噴的火?]


    嶽少逸莫名其妙,十分困惑。


    他轉過頭走向那少女,卻聽到她說:“還沒完,你還得淨化他們呢!”


    “淨化?你被嚇糊塗了?”嶽少逸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女孩問道。


    女孩白了他一眼,盯著他說:“你才糊塗呢,你不是淨靈師麽,快把這三個汙染了的靈淨化了啊!要不然一會兒他們醒來會變得更強的!”


    嶽少逸越聽越懵。


    [淨靈師?這女孩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呢?難不成她有精神病?]


    嶽少逸皺了皺眉,轉過身想走,卻被她抓住。


    “你別走啊!快淨化他們!”女孩焦急的說著。


    “你說淨化……額,嗯,怎麽淨化?我有點忘了。要不你教教我?”嶽少逸掙脫掉女孩的手,最後無奈地決定把這個精神一定有問題的女孩送到醫院去。


    他隨口敷衍了幾句,同時看看附近有沒有路過的,好借手機打電話叫來醫生趕緊把這女的抓進醫院。


    “天呢!你連怎麽淨化都忘了?你簡直笨死了!”女孩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


    她一跺腳,嘟著嘴瞪著嶽少逸:“你這個大蠢蛋!我就教教你好了,反正很簡單。不過你可別再忘了哦!“


    嶽少逸煩躁地皺著眉,敷衍地點點頭說聲好。同時向身後看看有沒有路人向這裏走過。


    “嗯……你先用食指蘸點你自己的血。”她盯著嶽少逸說。


    “啊?”


    “啊什麽啊!你快點!一會他們該醒了!蠢死了!你胸口不是有傷口嗎?!”


    [我剛救了你,於是現在就成了又蠢又笨的白癡大蠢蛋?算了,不跟精神病計較。]嶽少逸深吸一口氣,隨手蘸了點血。


    “然後呢?”他不耐煩的低頭看著這個女精神病。


    女孩大概一米六,踮起腳尖仍然要仰頭看著嶽少逸。


    “切,傻大個,你還不耐煩了。”她又白了嶽少逸一眼。


    “然後大喊'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同時食指畫個十字,這是最簡單的淨化了。以你的智商應該能做到吧?”


    [什麽叫以我的智商啊?]嶽少逸愈發地惱怒。


    他突然看到遠處來了個人。


    [謝天謝地,我再拖一會就行了。]


    於是他硬著頭皮按照這女孩的話做了一遍。嶽少逸也開始覺得自己很蠢了。


    [哼,喊完了,果然沒什麽事發生。]嶽少逸冷笑著看向那女孩。


    但緊接著臉就僵住了,因為三道耀眼的光分別從地上那三個家夥身上發出。


    嶽少逸驚的一呆。


    [這什麽啊?!]


    他盯著那絢麗的光。那光裏麵盤旋著一種從沒在色譜裏出現過的顏色,無法用言語形容,即便是達芬奇在這裏也一定說不出那顏色是怎樣調出來的。嶽少逸隻覺得那顏色如此的寧靜而安詳,之前的煩躁全都一掃而空。那顏色吸引著人的目光,令人陶醉。


    “那是'淨化'之色,也是神國之色。”女孩在他身後輕聲道。


    “歡迎來到真正的世界,傻大個。”


    嶽少逸轉過頭看那女孩,她臉上帶著嶽少逸平生僅見的絕美的笑,其中的情感複雜的讓人難以讀出。


    他又轉過頭盯著那淨化的光。


    “真正的……世界?“


    有那麽一瞬間,嶽少逸清晰感覺的到,他本就略微扭曲的世界觀開始逐漸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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