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風畢竟是當朝尚書,管的雖隻是禮部,但人脈之廣,確非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林書航找他時已是戌時,差不多晚上七八點左右,原以為再快也要第二天才有消息,沒想到等亥時時,晚上十點左右,六扇門那邊的消息已經反饋回來了。


    昨天上午時便有一夥苗人入京,由於打扮奇特,且有內侍省的曹少監親自來迎。


    內侍省便是太監部門了,少監,則是內侍省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副手,從四品。


    要說這曹少監,也是當朝皇帝身邊的紅人,親自來迎幾個苗人,且直接送去了鴻臚寺,依足了外賓禮數,這足以讓守門衛兵長官等集體印象深刻。


    讓個當紅太監來迎接,且送去鴻臚寺,林書航是一聽就連上了線。


    顯然是石傑人這兩天在皇宮中把唐懿宗李催哄得已經暈頭轉向、言聽計從了,想想國師心係帝憂,拋開隨從特意先飛來京城鏟除貓妖,這完全是出自對皇帝的一片忠心啊,又怎能冷落了他這滯後的隨從呢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找人了。


    本是想叫上司徒鍾,跟這正兒八經的地仙多學兩招對付妖魔的散手,可神識一探,才發現那老小子拉著林月如和李逍遙正在喝酒,如今爺仨都已經快要喝醉,在房間裏說著胡話,林月如則已經是枕著手臂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看得林書航也是哭笑不得。


    好吧,幫自己牽製住林月如和李逍遙,不讓二人冒險,也算是司徒鍾立了一大功了,真要辦事兒還得是自己來。


    好在此前進京時就已現買過了一張京城地圖,查了下鴻臚寺的位置。


    隨後身影一隱,翻身出窗。


    長安,鴻臚寺……


    這是一棟別院,四下裏均有苗人看守,嚴禁一切人等靠近,包括鴻臚寺的官員,未經許可,居然也不得入內……


    要按大唐曆來的規矩,如此外賓簡直可謂是膽大包天了,那是絕不可能容忍的,可偏偏這群苗人就成了例外。


    據說是因為苗疆自己的習俗有別,皇帝陛下親自下令,不許鴻臚寺官員冒犯,因此自然無人敢來觸這黴頭。


    而此時,在那別院的花園中。


    這花園有假山有池塘,而此時,在那池塘前,正布置著許多巫術所用的道具。


    有宛若鬼神一般的癱麵具、巫刀、祭祀所用的牲頭,以及一些不知裝著什麽的壇壇罐罐。


    池塘前的青石地板上正畫著詭異的圓圈圖騰,圖騰四周則是點上了一圈兒的火把,但見一人將一個小壇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圖騰中央,一個身材高大的苗人則是手持一根巫杖,繞著那圖騰轉圈走,口中一直念念有詞。


    他手中的巫杖隱隱發出綠色的熒光,朝那擺在圖騰中央的小壇子裏鑽入進去……


    從劉府趕來鴻臚寺,對林書航而言不過也就是眨眼之間


    對普通人來說毫無異常的房舍,可在林書航的眼裏卻就完全不同了。


    鴻臚寺上空有一層淡淡的煞氣凝聚,似乎很淡很輕微,讓林書航在遠處時尚且還不覺得,直走到近處,才發現原來這股煞氣被一層淡淡的熒光給籠罩了,就仿佛是一層隔絕外界的防護罩一樣,將所有的煞氣都束縛在了其中。


    不僅如此,這層防護罩上還帶有相當明顯的木屬性。


    苗人擅長木係法術,而木係法術在探查方麵也相當厲害,是通過檢測生命波動來達到預警的目的,因此上次林書航即便躲在零維中,也很快就被石傑人輕易發現,隻因零維中的精神靈魂,本身便是具有相當活躍的生命特征的。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


    這世間一切法術都必然有其破解之法,這玩意探查的既是活躍的生命特征,那便換個沒生命特征的方式……


    水墨山河圖,將自己二維化。


    置身於畫中,所有的生命特征都會被徹底隱沒,二維世界的規則與其他維度是完全不同的,甚至連生命的形態都完全不同。


    這木法陣能探查零維,卻未必能探查得出二維來。


    但見水墨山河圖在空中微微展開一角,畫中仙早已得到指令,將林書航收了進去,然後操控著畫卷穿過那木法陣的屏障。


    四周果然平靜無比,沒有任何觸動法陣、接觸靈能的感覺。


    等進入陣中再從山河圖中出來隱入零維,那四處警戒的苗人果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順著煞氣的源頭,很快就找到了那別院內,此時站在旁邊的房頂上俯瞰,那別院中的一切都是盡收眼底。


    隻見那巫師操作了一會兒之後,整個小壇子都變得透亮,仿佛裏麵的綠光已經快要滿溢出來。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壇子,放入旁邊的水池裏。


    但見水池在接觸到綠色壇子的瞬間,竟宛若沸騰了一般冒出許多大泡,然後隨著那綠色的小壇子沉底才緩緩歸於平靜。


    那巫師年約七旬,頭發胡子全都花白了,可卻身材健碩、麵有紅光,不見一絲皺紋,顯然不僅是練氣,甚至還駐顏有術。


    雖然未曾凝丹達地仙之境,但恐怕也是出於渡劫邊緣,無限接近凡人極限的巔峰武聖強者了,或許與自己附身之前的林天南相當。


    此時那巫師顯得十分疲累,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臉上露出微微喜色:“成了,女媧一族的血液果然管用,隻是這池塘太小,養不了幾日,待三日後水魔獸成型,當需轉去水域,唯有江河之靈,方能讓水魔獸恢複到完全體的形態。”


    “長安城號稱八水環繞,倒是不缺水域。”他身邊有個穿著短裙的苗女,腰間別著一柄長鞭,此女膚色白皙、身材火辣,就是眼神顯得有些狠厲:“隻是距離這鴻臚寺都有一段距離,水魔獸若出世數日,體型怕有小屋子那麽大,如何不引人注目的轉移才是個問題。”


    “此事我自有辦法。”那巫師微微一笑:“你看好那小丫頭便是,別讓她再自殺了,光有女媧族裔之血尚且還不足以複活水魔獸,需得血脈獻祭,才能徹底解開當年巫後的封印。”


    “各管各的吧。”那苗女一聲冷笑:“我做事,還用不著石長老您來指教。”


    “哈哈哈。”那巫師原來便是石長老,南詔國師石傑人的義父,此時大笑著背負起雙手:“那我去休息了,這裏,你看著辦吧。”


    兩人的對話已有足夠多的信息,再加上剛才那古老的巫術……


    此時院子中的眾人正在那苗女的指揮下收拾施術後的殘餘,林書航卻並未急著有所行動,而是在原處細細的感受著那池塘裏的氣息。


    其實相比起道法,林書航真正更擅長的是巫術。


    巫術,按林書航現在的理解,起源最早,要遠遠早於道家玄法,甚至在伏羲女媧還未得道之前,巫術便已在古老的部落中存在,究其根本,其實巫術就是寒武人傳給人類的法術,是一種運用‘零維力量’的方法。


    當初自馬相那裏得到的巫蠱天書,其實便是華夏流傳最早的巫術孤本,絕對的古老強勁。


    上麵什麽樣的巫術沒有記載特別是基礎的圖騰,那就像一種獨特的語言一樣,巫蠱天書上的圖騰可以說是無數巫術著作中最齊全的了,堪稱是巫術圖騰大全。


    可就是這樣一本已經在林書航腦子裏記得牢固無比的圖騰大全,居然並不能與剛才的圖騰完全對上號。


    仿佛其中有許多圖騰都是新發明的一樣,帶著巫術圖騰明顯的特征,卻完全不知是何用途,若是以象形的角度去看,直指的是仍舊是複活的本意。


    複活……


    林書航對巫術的了解已經足夠多了。


    巫術中所謂的複活,那幾乎都是宮崇那種,指的是煉製魔屍、僵屍這一類,那樣的複活儀式非但沒有任何生機,反而是死氣沉沉、陰森恐怖,就與當初自己在三國地牢裏的感受一樣。


    可此時此刻在這別院池塘中感受到的,卻是一股極其旺盛的蓬勃生命力,仿佛真的可以讓死者複生一般。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巫術


    按林書航對道家的了解,這世界並非完全不存在死而複生之事,比如女媧娘娘的造化之術,隻要給一個細胞,她都能將人包括靈魂給你複活出來。


    但這樣的法術極其高深,道家至少要到金仙境界之後,才有可能接觸到這樣領域,至少要到大能者之後,才敢談論死而複生。


    而要說發明一套法術,讓僅僅隻是巔峰武聖的凡人就能做到死而複生的事,那不管是道家還是林書航認知中的巫術,都是萬萬做不到的。


    越了解才越震撼。


    趁著眾人收拾施術後殘餘的空當,林書航也是默默在心裏記下了院子中所有的圖騰、布置等等。


    好學,這是一個好習慣……


    收拾並未花上多少時間,隻盞茶時間,這池塘小院周圍已經是幹幹淨淨,看不出半點施展過巫術的痕跡。


    那苗女讓眾人散了,自往後院而去。


    此時林書航仍舊是維持在零維中的隱身狀態,跟在那苗女身後進了後院的一間客房。


    房間兩側的窗戶都緊閉著,上麵用金漆畫著許多古怪的符號和圖騰,環繞了整間屋子。


    似乎是因為石長老一句叮囑的關係,苗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可當走進這屋子,她的表情卻又舒展了起來。


    隻見在那屋子中,所有的桌椅、床櫃之類日常家具全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龐大的生物……


    那生物長著妙齡少女的上半身,容貌靚麗、身軀較小,可下半身卻是又粗又長的巨大蛇軀,此時盤繞在這屋子正中央,上半身的人軀則是趴伏在地上。


    聽到開門聲,那生物一動不動,苗女走上前去,在它的蛇軀上踹了一腳。


    “喂!”她冷笑著說道:“別裝死了,裝也沒用,你的靈元已被禁錮,房間四周又有法陣,所有一切能傷害你的東西,連個木棍都已搬走,休說撞牆,你就算是想咬舌自盡,也沒那力氣……啊,對了,還忘了告訴你。”


    她笑了起來,一掃剛才臉上的陰霾,仿佛折磨這生物就是她最大的樂趣:“咬舌自盡什麽的,那都是假的,我做過很多實驗,那些咬舌頭的人除了疼得滿地打滾以外,根本就死不了,哈哈哈!”


    她一邊說著,一邊笑吟吟的走到那少女身軀前,蹲了下去,伸手抓起少女的頭發,將她的臉扶正:“今天要和你怎麽玩玩呢要不然,玩玩你肚子裏那個孩子啊,可不能把那小東西玩死了,還要等著你這肚子將它繼續孕育下去,等到水魔獸複生那天,我再挖開你的肚子,將那孩子給取出來,還未曾見過天日的女媧血脈,她的所有生命力,都將被水魔獸吸收,與水魔獸融為一體!哎喲,隻是可惜了你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刨開了肚子,你怕是活不成了……但又有什麽關係呢你們女媧一族,生完孩子後,所有精力都被孩子吸收,本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她不斷的說著各種調侃的話,似乎是想激怒那少女,可被抓住頭發提起的少女卻隻是平靜的看著她。


    這讓苗女的笑容漸漸僵住:“……我討厭你這種平靜,跟你那個賤人母親一樣!”


    “我母親是這個世上最美麗善良的女人。”少女突然開口了,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一種堅定的信念,也帶著一種對那苗女的鄙夷:“豈是你這樣的人三言兩語就能汙蔑的”


    “賤人!賤人!她就是賤人!”苗女有被刺激到,表情突然就變得猙獰了起來:“我跟趙燁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本該是南詔國母!就是那賤人橫插一腳,才跟那負心漢生下了你這麽個賤種!”


    她一把扯過少女的頭來,左手一晃,一隻高高勾起毒尾針的蠍子出現在了她手中,她怒道:“你不是女媧之後嘛你不是血脈能解萬毒嗎今日我倒要瞧瞧,你中了這青羅蠍之毒,還能不能自解!若是解不了……哈哈哈哈哈,你倒不會死,可你這整張漂亮的小臉袋卻就都要浮腫潰爛,到時候我再找機會讓你見見你那個情郎,看看你那情郎還是否對你死心塌地!”


    說到情郎,少女一直平靜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驚恐,嘴唇咬得發白,卻仍舊是沒開口求饒。


    苗女看到了她表情和心態的變化,得意的哈哈大笑,將左手中的蠍子朝她臉上貼過去:“就這麽輕輕一紮……”


    可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卻突然完全僵硬住,左手的蠍子隔著少女的臉頰還有半尺,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遞出去半寸。


    苗女一愣,隨即便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毒婦配毒物,這麽好的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享受吧。”


    一隻大手突然憑空伸來,抓住她的手腕,將那蠍子輕輕鬆鬆的就放到了苗女的臉上,但見這六親不認的蠍子尾針猛然一揚,朝著她那漂亮的臉蛋狠狠紮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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