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桐城。


    一個身材嬌小,麵容清秀的少年郎佇立在一個老者身前許久。那老者右手抓著一根插滿糖葫蘆的大棍,左手向來回的行人打招呼,嘴中吆喝著售賣糖葫蘆的說詞。他詢問過少年郎是否要買,但少年郎沒有理他,隻是癡癡地看著那些糖葫蘆。


    老者打量著少年郎的衣著,見他身上的衣著都是做工精細的綢緞,插在頭上的發簪和腰間佩戴的玉佩一眼也能看出是貴重之物,心想這孩子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但老者沒有趕少年郎走倒不是因為忌憚他的富貴身份,而是這少年郎長得眉清目秀,眼中的光芒精閃閃的,像是布滿光澤的寶石。精致的鼻子,小巧的嘴唇,一眼看去就像是個女孩子,我見猶憐,讓老者心生喜愛之情。


    難道是家人不讓吃這種在街邊沾染灰塵的食物,他自己又嘴饞?


    老是被這樣盯著也不是辦法,老者又問道:“要來一串嗎?很便宜的。”


    這已經是問的第五次了。


    見少年郎依然沒有反應,老者正打算挪個地方的時候,少年郎卻淡淡地說道:“那就來一串吧。”


    少年郎沒有問多少錢,隨手遞給了老者一個金元寶,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者手中捧著金元寶,呆滯了片刻,內心經曆了一番天人之戰,還是覺得有些燙手,心中不安,要把金元寶還給少年郎,但這位闊氣的貴客卻早已不見蹤影。


    桐城外三裏,依然還有修整的很規範的官道。


    官道旁半裏,是一條小路。


    少年郎將糖葫蘆舉在眼前,一邊走一邊看,卻始終沒有吃一口。


    他買下這串糖葫蘆仿佛不是為了嘴饞,而是有別的意義。


    似乎,在嗅著糖葫蘆的香味,尋找些什麽。


    他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著,然後在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上停下。腳下用力,他蹦躂一下坐在石頭上,這才將糖葫蘆送到嘴邊,用小小的唇咬下一顆含在嘴裏。


    不一會,一前一後兩個男人各挑著一根扁擔,兩頭掛著兩個籮筐從少年郎麵前橫著走過。


    兩個男人都是農夫打扮,戴著鬥笠,穿著粗布衣,目不斜視,不發一語的走著。


    由於個頭矮,半人高的石頭,少年郎也是蹦躂下來的,他朝兩個農夫小跑過去,朝他們的籮筐裏打探,似乎很有興趣。


    “白蘿卜,好大的白蘿卜!”


    兩個農夫對視一眼,神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郎天真無邪的問道:“這白蘿卜賣嗎?”


    少年郎身邊的農夫愣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不賣……”


    少年郎似乎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為什麽不賣?你們種蘿卜不就是為了賣了換錢嗎?難道自己能吃的完?”


    “哪來的小娃娃,說不賣就不賣咧!快讓開,我們還得趕回家抱婆娘!”後麵的農夫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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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那農夫對少年郎飽含歉意的笑了笑:“你要買蘿卜,就去桐城吧,那裏多得是。”


    說著,農夫就要走。


    卻沒想到,少年郎不依不饒,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扁擔。


    “我剛從桐城來。那裏的蘿卜不好,我就想要你的。”


    兩個農夫又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神情都變得嚴肅了些。


    少年郎也不等他們同意,伸出手就要去籮筐裏拿蘿卜。


    “住手!”


    農夫厲喝一聲,就要把少年郎的手打開。


    少年郎像是受到了驚嚇,連忙收手,後退了數步。


    農夫對少年郎彎著腰,賠笑道:“得罪了,這位小公子,我們真不賣。”


    少年郎也笑了,臉上的天真無邪消失不見,眼中居然流露出一抹世事通明的睿智。


    “也對,如此好的蘿卜,換做我,我也不賣。”


    聽見少年郎說這話的語氣,又看見他的眼神變化,兩個農夫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那後麵的農夫問道:“你是誰?”


    少年郎沒有直接回答農夫的問道,而是微微抬起下巴,道:“我有許多熟悉的街坊家都丟了東西,我隻是一個幫他們找東西的人。”


    “他們丟了什麽?”


    “蘿卜。”


    “笑話!丟了蘿卜有必要請人找嗎?蘿卜才幾個錢?我們就算收成再好,也賺不了幾個錢!”


    “可他們丟的蘿卜不同,他們的蘿卜又白又大,個個珍貴無比。”


    農夫的聲音緊繃起來,道:“所以……你見我們的蘿卜又白又大,所以想買了去,安慰你那些街坊?”


    “從安慰人的方麵去想,你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少年郎眼睛一亮,說話的神情與語氣和他看上去的年輕完全不符。當然,他的聲音本就和他的外形不符。雖然不至於很粗獷,但他長得實在像個女子。


    “隻是我現在已經找到了那些蘿卜,也找到了偷蘿卜的人,這個主意也就沒有了意義。”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農夫微怒道。


    少年郎笑了笑,道:“混沌雙魔,還是這麽不老實。果然,魔就是魔,永遠收斂不了魔性。”


    聞言,兩個農夫再次對視一眼,都將肩上的扁擔卸了下來。


    那之前離少年郎最近的農夫怒吼道:“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隻是一個幫街坊找蘿卜的人。”


    “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還敢來找死!”


    “砰!”“砰!”


    兩聲悶響,兩團黑霧分別從兩個農夫的身體上冒出來,兩人頓時變成了黑色皮膚紅色眼睛的怪物,其中一個已朝少年郎撲了過去。


    他們是喬裝混居在人族的魔族,曾經的稱號是‘混沌雙魔’。他是‘混’,他弟弟是‘沌’。他們雖然掩飾的極好,但一些修行家族的人有辦法洞悉他們的身份並不奇怪。一些修行家族的少年天才,自以為自己本能高強,想要斬妖除魔。像這樣的情況,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


    他們通常都給那些自詡為修行天才的少年給予了“狠狠”的教訓。


    他們想,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麵對農夫的突然變化,少年郎沒有絲毫詫異,哪怕對方已經撲了過來,他的神情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隻是當對方即將撲到自己麵前的時候,輕輕地向前揮了一拳。


    輕輕地,


    宛如少年郎纖瘦的手腕。


    但當這一拳真正揮出去後,少年郎麵前的空間忽然發生了扭曲,看在混的眼裏,那原本小小的一拳居然放大了無數倍,竟遮住了天地,成為他眼前的一切。


    然後他被這一拳打飛了出去。


    僅憑這一拳,就足以看出少年郎不容小覷,沌連忙將雙手張開,頓時四周的沙石飛滾,紅色的眼睛冒出劇烈的血芒。


    然後沌張開嘴。


    嘴中,有火焰在燃燒。


    但少年郎的鼻間卻傳來難聞的血腥味。


    下一刻,一道如同激流般的火浪從沌的嘴中噴射而出。


    少年郎神色不改,單手負後,那隻揮拳的手向前隨意的一灑,指尖頓時飛出幾隻蝴蝶。


    蝴蝶紛飛,朝火浪而去,宛如飛蛾撲火。


    但那道火浪,卻在幾隻閃動著翅膀的蝴蝶麵前,漸漸消散。


    沌呆住了。


    剛剛爬起來的混也呆住了。


    他們都很清楚剛才的火浪意味著怎樣的力量,但卻被幾隻蝴蝶的翅膀給扇熄滅了……這該是何等樣神奇的仙法?


    少年郎向他們走去,道:“原來已到了半步神聖的陰陽境巔峰圓滿期,怪不得又不老實了,想抓一些材料祭煉你們魔族的邪惡陣法,助你們破境?隻是你們本是魔族,還哪來的神聖一說?”


    混沌雙魔震驚的無法言語,少年郎說的沒錯,他們已是半步神聖。剛才無論是混的那一拳,還是沌的那道火浪,看上去隻是簡單的出招,但其中蘊含的力量足以瞬間擊殺一名陰陽境修行者。


    可在這個少年郎麵前卻仿佛連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少年郎的實力何其恐怖!?


    沌終於忍不住,像暴走了一樣,往籮筐裏抓了一個白蘿卜,就要往嘴裏送去。


    少年郎秀眉一挑,終於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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