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頭明日要走,那麽今晚的這頓飯便是為了送行。


    但唐小劍卻對著他說,這是接風宴。


    不可能為即將要走的人接風,隻可能對已經來了的人送行。


    唐小劍嘴上說是接風,其實也是為了送行。


    隻是不是給老朱頭送行。


    “來吧孫長老,再喝一杯,喝了好上路。”唐小劍舉起酒碗。


    看著唐小劍臉上玩味的笑容,‘老朱頭’說道:“怎麽看出來的?”


    “你這幻術太高明,我看不出來。隻是巧不巧的,老朱頭對外說是明日走,但今日午時已經先帶著一支部隊離開了。用兵詭變,善兵者向來如此。”


    “原來如此。”隨著這四個字說出來,‘老朱頭’的臉和體型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了改變,逐漸呈現出孫離的原樣。


    孫離比老朱頭瘦一些,但高很多,須發皆白,麵容枯槁,看上去仿佛已是百歲老人。


    他和何必問、朱清泉、寒水真人那些修行的老人不同,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容顏。若是在意的話,隻要在這方麵花點功夫,看上去也不會如此蒼老。


    唐小劍向他敬酒:“酒已倒上,還是飲了吧!”


    “也好。”孫離將酒一口飲盡,拿著空碗展示給唐小劍看:“就算是給你送行了。”


    唐小劍微笑道:“酒是我買的,菜是我備的,隻有可能是我送你。”


    孫離冷笑道:“狂妄。”


    “酒是我買的!”流飛雲清喝一聲,此時他已站到了桃樹下,一掌拍打在樹幹上。


    陡然間,從桃樹到酒桌的那段距離,空間竟然扭曲了起來。仿佛無形中有一層層力量,正在切割著這片空間。


    孫離麵前的酒碗化為兩截,手中的筷子也突然折斷。


    “刀絲?”孫離輕噫一聲,伸出手在麵前的虛空中一點,指尖下的空間恍如突然流動的湖麵,激蕩起一圈圈漣漪。


    他的身體,散發出柔和的黃色光芒。


    很暖,也很亮,仿佛已經遠去的夕陽餘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聲聲仿佛琴弦斷了的聲音響起,那些原本隱藏著的無色的刀絲表麵像是被塗上了一層金色,在孫離的周身紛紛落下。


    與此同時,唐小劍已是蒼穹劍在手,一劍朝孫離的喉嚨刺去。


    他的出手和流飛雲的刀絲是同時發起,這本就是一個針對孫離的局。


    他沒來,唐小劍和流飛雲就自己吃自己的,海吃一頓。


    他若來了,刀劍合璧也是個不錯的菜式。


    足以招待客人做開胃菜。


    孫離身體上泛起的暖色越加濃密,和曜陽宗的火屬性不同,無論是顯現出來的色澤還是外放的力量都不相同。


    蒼穹劍點在了孫離的喉上,卻沒能入喉。


    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芒纏繞著蒼穹劍的劍尖。


    唐小劍這看似隨意的一劍,其實暗藏著巨大的力量。


    他與流飛雲商議過,對付孫離這樣的人,不需要試探,任何一擊都要有取他性命的可能。


    “陽神?”流飛雲詫異的說了一句,身影一閃,已出現在孫離的身後。


    所謂陰陽境,便是破歸元入陰陽,但實際上,在這個階段的修行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做到了破歸元,所以也能叫做陰陽境。但真正入陰陽的修行者隻有百分之一,甚至還不到百分之一。


    所以說,大部分的陰陽境,其實都是假陰陽境。


    要真正入陰陽,太難太難。


    然而,在入陰陽的這個階段裏,也是有高有低。


    低者,入陰陽,能祭出陰神,相當於靈魂出竅,讓陰神離開肉體百裏外,探聽情報,窺人靈魂,更有厲害的可以陰神禦物,用陰神殺人。


    高者,不但祭出的陰神壯大,能離開肉體千裏,陰神施法。還能將肉體練成陽神,修成最完美的體魄,達到真正的陰陽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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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陰陽境,才是真正的陰陽境。而這樣的陰陽境若能入聖,那實力將恐怖到無法言喻的地步。


    據說三十六真仙之中,也隻有一小部分的真仙是真正的陰陽境入聖。


    流飛雲天賦夠好了,李鯤的天賦也夠好了,但連他們,都不是真正的陰陽境,可見有多難。


    當然,關於入陰陽也還有一種說法,需要修行者潛心專於此道。


    比如流飛雲注重於刺殺道,李鯤注重於劍道,所以入陰陽這一塊他們是忽視的。雖然不會影響到他們入聖的門檻,但在陰陽境這一階段就相對弱了一些。再加上這個階段沒能真正入陰陽的普遍性,在乎這個的人也就越來越少。


    所以孫離能練成陽神,才會讓流飛雲感到如此驚訝。


    隻是露出這一手,就讓流飛雲明白,當年荊十八為何會有去無回了。


    陽神的防禦力,和唐小劍的最強防禦也有的一比了。


    孫離依然坐著,手一招,落山的夕陽忽然放大了無數倍,將書院照耀的金黃。唐小劍朝左右望去,哪裏還有什麽院子,眼前隻有黑色的高大火山,冒著泡的熔岩往下落,眼看著就要從他的腳下流淌而過。


    “不去管它,皆是幻術!”


    流飛雲紅裙一揚,七妙匣子中的七種暗器頓時在半空中一閃,下一個呼吸便來到了孫離的背後。


    然而熔岩流到他的腳下後,他的身體居然燃燒了起來,竟在瞬間化成了灰燼。


    下一刻,流飛雲的周圍,“砰砰砰砰砰砰”炸出了兩團白色煙霧。


    每一個煙霧散去,便出現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


    六個孫離!


    眼見七種暗器就要撲空,流飛雲繼續操縱,隻留紅蓮留在孫離原來的位置上,其餘六中暗器收回來,向忽然出現的六個孫離分別殺去。


    六個孫離的身體再次爆出六團白色煙霧,一個變成了老虎,一個變成了獅子,一個變成了猴子,一個變成了白色駿馬,一個變成了渾身雪白的大犬,還有一個衝天而起,發出一聲鶴鳴,竟變成了一隻仙鶴。


    就在這一刻,流飛雲的精神竟然出現了短暫的恍惚。


    周圍的景再次一變,一片翠綠的草原在他們腳下出現,四周是枝葉茂密的樹木,一個個紅色的果實長在樹上,讓人看一眼就有摘下來咬一口的衝動。


    春暖花開,心曠神怡,哪裏還有肅殺之氣。


    然而一隻巨大的手卻從天而降。


    流飛雲瞳孔緊縮,雙手抱頭,大聲喝道:“假的!!”


    轟——


    仿佛天空中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整個世界都晃動了一下,一切都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院子還是院子。


    桃樹還是桃樹。


    那張桌子就擺放在院子裏,上麵有豐盛的菜肴,還有兩杠子美酒。


    孫離坐在椅子上,似乎從來就沒有動過。


    酒碗已損,他沒有喝酒,隻是在把玩著手中的一個事物。


    一件紅色的事物。


    流飛雲的,


    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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