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拜別了道長和師兄弟們威風凜凜地乘坐赤鵬鳥下了山。行了大半日就到了錦羽師姐的家鄉――單父縣,戰國時這裏屬齊地,現代地圖看來就是在山東省內,確實離著赤鵬山不遠。後來我才知道,錦羽師姐四歲那年得了重病,幸得出外雲遊的鳳玄師太相救,而且師太見她有鳳鳴天下的異像,便有心收徒,這樣才結了師徒之緣。因為離開家鄉已有十六載,再經戰亂,村子裏早已是物是人非,經過好一番打聽,才知道錦羽的父親幾年前就為了躲避仇人逃難到沛縣去了。我聽錦羽稱自己的父親為呂公,便再無疑議,現今嬌滴滴、柔情似水的錦羽師姐就是漢朝辣手辣腳斬韓信,劈裏啪啦把戚夫人切成“人彘”的呂後呂雉也。而那沛縣便是劉邦任泗水亭長的地方,看來很快他們就要迎來曆史性的會麵了。


    正打算轉道去沛縣,那個朝鮮力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冒了出來,耳語一番後,張良說秦王到泰山封禪完畢,明日車隊將經過附近的山陽郡,我們不如一起去湊湊熱鬧。我連忙稱好,黑衣見狀說:“難不成你也想嫁給皇帝?”他此言一出,我是厚皮無所謂,錦羽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有時候我也不明白,明明他和公子櫻是死對頭,可是下了山就老是對錦羽冷嘲熱諷的。反正我知道錦羽將來真是漢高祖的老婆,得罪不起,還是努力搞好關係再說。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去了山陽郡。官道上已經灑過水清掃幹淨,有兵士來回巡邏,也有一些遠途趕來一瞻皇帝風采的普通百姓在那裏四處張望。“應該批發點饅頭來賣”,我說,這可是觀看奧運會火炬傳遞得出的經驗。一直守到接近午時,沿途的守衛明顯增多了,密度大概五步一哨的程度。過了會兒,我聽到遠處傳來粼粼地車軸聲,如同悶雷轟鳴,忽聽有人高聲喊了一句什麽,圍觀的百姓“唰”一下全部跪倒在地,身軀匍匐,以額抵地。我被張良拉倒,但不想錯過觀看千古一帝的風采,連忙在顛倒狀態中將頭扭轉九十度斜著眼看。


    旁邊的黑衣看到我別扭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現在這個家夥很容易被逗笑,而且話也多起來了。“其實我以前也看過一次秦王的車隊,在會稽附近,終有一天我會超越他的。”黑衣低聲說。我心想,你小子就吹吧,取而代之的人正在沛縣等老婆上門呢,那輪得到你?“我不想再跪任何人了!”他說,我倒著看看他,是啊,我也主張取消這種三跪九叩的禮節。


    我偷眼看心涼了半截,這皇家氣派真是氣象非凡,整個車隊不計前麵開道的兵士和馬隊,光馬車就有二十九輛之多。其中有三輛是十二匹駿馬共駕的,按理來說秦始皇應該坐在其中。如果要全部砸,首先要找二十九把大椎子、二十九個大力士……加上運輸等問題,而且這樣龐大的隊伍估計也隱蔽不了,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嘛。


    車隊過後,人群就都散了。四個人各懷心事但饑腸轆轆的感覺還是一致的。誰知一打聽,街上的食肆竟一家都沒開,說是食物被官家征用了。張良即建議大家去臨近的湖邊吃燒烤,我覺得秦朝生態環境比較好,基本上打個野兔叉條河魚什麽是很方便的事情,這時候我還沒有見過遍地餓孚和白骨的景象,想的說的和“胡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也差不多。


    燒烤架搭起來後,我還貢獻出了隨身攜帶的珍貴的鹽和蜂蜜,烤熟的兔子濃香四溢。張良拿出兩大罐米酒,四人分而食之,此時已經入冬,但是在下午和煦的陽光裏,湖水閃爍著金光,天高雲淡,十分愜意。酒過三巡,我把頭靠在錦羽腿上,張良正在煮魚湯,黑衣起身邊舞邊歌:“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其實用現代的眼光看,黑衣的舞姿很古怪,但透露出一股自然樸素的意味,袍袖掩麵手心上舉好像在乞問蒼天;低頭回旋躬身踮腳更像是拉回遊魂,他的歌聲激越嘹亮,餘韻揮之不去。我被歌聲所激,憑著幾分酒意,也以楚辭之音相合:“人生五十年,如夢又似幻。有生斯有死,壯士何所撼!”張良“哈哈”仰天大笑,笑後又哭,哭中帶笑,我在醉去前隻聽到他的笑聲和錦羽隱約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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