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後似乎沒有發覺空氣一瞬間的凝滯般,轉過頭笑眯眯的望著白玉糖,摘下自己手腕兒上一隻翠綠的鐲子,套進她的腕子裏,笑的端莊慈愛:


    "本宮的寶貝女兒,小模樣兒著實討喜,就是比起太陰真君的得意大弟子,也差不了分毫的。"


    白玉糖眨眨眼睛,太陰真君的大弟子,是誰呀?


    方才天後說起太陰真君和那個什麽淩波仙子的時候,望著神君大叔的眼神兒可不對,白玉糖撇了撇嘴,"那個大弟子,她長得很美麗麽?"


    "哪兒那麽多話,誇你兩句就翹尾巴。"北辰焰長眉一擰,似乎有些不耐煩。


    都是些女人的話題,天帝威肅八方的坐在這裏著實不太合適,他沉著目光望了白玉糖一眼,站起來,一言不發的走了。


    不一會兒,天帝身邊的侍從快步走來,"神君,天帝有請。"


    黑眸一眯,北辰焰冷著臉望了她一眼,語氣也跟掛了冰霜兒似的:


    "等我。"


    天帝一走,白玉糖三魂七魄統統回體。


    天後拉著她的手兒,講述著當年與她娘親的情誼,還有神君大人那些威震三界的往事。這些事兒哥哥也與她講過,但她一向都是當故事來聽的,還沒等她從當年三界大亂,神君大人一人擊敗十大魔界統領的震撼中回過神兒來,就見主角兒臉色黑沉的回來了。這回,就連眉梢都掛上了冰碴子。


    神君大人二話不說,凜冽的目光如電光般掃過她俏生生的小臉兒,凝聲道,"走。"


    白玉糖見情形有些不對,連忙站起身來,小跑兩步兒跟上北辰焰的腳步,拉住他的袖子,怯怯地道,"大叔,你慢一點,我、我跟不上"


    目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煩,北辰焰長臂一伸將她的小細腰兒橫抱在懷中,大步向外走去。


    留下殿中眾人,目瞪口呆。


    白玉糖也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大叔這是抱上癮了?


    不過這大白天的,人家會害羞的啦!


    小狐狸正在糾結是要矜持的推開他還是繼續享受這個懷抱,小眼神兒就瞄見長廊的另一頭兒,遠遠走來一行人,正是太陰真君與她的小徒弟淩波仙子。


    一瞬間,北辰焰原本就寒冰般的臉色更冷硬了幾分。


    淩波仙子打扮的嬌怯怯俏柔柔,一身水綠色的素雅長裙,體態玲瓏婀娜,氣質嫻靜優雅,臉上笑容三分嬌羞七分矜持,精致的恰到好處。望了兩人一眼,她撫了撫雪腮邊兒垂下來的一絲烏發,得體淺笑:


    "見過神君。"


    幽深的黑眸一沉,北辰焰抱著小狐狸的手向上托了托,與眾人錯身而過,倨傲當中帶著天尊貴胄的高華與氣度,榮耀尊崇。


    淩波仙子僵在唇角的笑容,如春風中搖曳展開的風鈴花,還未開好,已成了落葉浮萍。


    小狐狸縮在北辰焰的懷裏,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方才那女人望著大叔的眼神兒忒討厭!


    她尖尖的指甲一伸一縮,心中憤憤:大叔是她的,誰來搶,一爪子撓死她!


    一向受人尊崇敬重的太陰真君,在弟子麵前失了顏麵,心中惱怒卻不敢多言,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直到上了雲頭,偷偷瞄著他冷酷非常的臉,白玉糖心中疑惑更甚,他不是天胄麽?與天帝是親戚呀,怎麽倒氣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小狐狸雖然平時平時鬧騰不休,卻十分有眼力,見北辰焰是真的生氣了,她便安安靜靜的跟在他身邊。


    還有,最主要的是,她沒膽子這時候去撩老虎須子。


    望著腳下飛速後退的雲霧和宮殿景物,小狐狸心中一股不安分又蠢蠢欲動起來。


    忍了忍,沒忍住,於是她鼓了股勇氣說了--


    "大叔?"


    "嗯。"


    淡淡的,聽不出生氣,當然也不高興。


    "我能下去走走不?"她指著下方不遠處的某地,幾人正圍坐在一起不知說著什麽,"我就是去玩玩兒,我不闖禍!大叔,我就是住在天界,又不是坐牢,行不?"


    安靜了半晌。


    白玉糖嘟嘟嘴,正當她覺得沒戲的時候,隻見他伸手攬過了她纖細的小腰兒。


    然而,一手將她攬在懷裏,另一手稍微用力的捏著她嫩生生的小臉兒,手指撫過她的眉眼,她的紅唇,捏她的耳朵,捏她的鼻子,捏她嫩的能夠掐出水兒來的小臉兒--


    那白生生的俏臉兒,如同清晨帶著露珠的花骨朵,滑嫩嫩,軟綿綿,他的大手火熱有力,白玉糖微微眯了眸子,仰著臉兒乖順的任他揉捏。


    九重天的祥雲之上,兩人一時無語。


    良久,神君大人終於臉色緩和了下來,他眸光深沉的盯著小狐狸看了一會兒,方才一擺衣袖,調轉了方向。


    這是答應了?白玉糖心中一喜,揪著他的袖子仰著小臉繼續裝乖巧,"大叔,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清華宮。"


    還沒想起清華宮是那位仙家的府邸,腰上一緊,又被他結結實實的扣在了懷裏,頭頂傳來冷硬有帶些煩躁的聲音,"在府裏悶?"


    白玉糖仰起頭,疑惑的眨眨眼睛。


    北辰焰抬起手指,在白玉糖的眉心一點,她隻覺得眉心一涼,眼前似有一道金色光芒閃過,瞬間又消失了。


    "你道行忒淺,在天界連雲都駕不了,這是本尊的雲,日後隨你使用。"


    這麽好?白玉糖眼睛一亮,不過她很快又想到,北辰焰的雲與其他仙家額雲不同,色澤純正七彩流光,一眼便認得出來,這種完全能代表他身份的東西,他真的會給自己用?


    眼珠子一轉,小狐狸一雙美眸上下打量著北辰焰,半信半疑道,"大叔,這不會是假的吧?"


    "哼!"北辰焰雙眸驟冷,差點兒掐斷她的小腰兒。


    望著神君大人冷傲的樣子,小狐狸樂了,她剛才真是腦子抽了,大叔怎麽可能給自己假的嘛!


    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她伏在他懷裏滿心歡喜。


    很快,祥雲在清華宮門口停下。兩人剛步下雲端,門口一人已經應了出來,"侄兒華淵見過小叔。"


    侄兒?白玉糖早知道,這上天入地,喚武尊神君北辰焰一聲"小叔"的,唯有兩個人,天界的兩位太子,大太子華淵與二太子淩風魅。


    "無須多禮。"北辰焰微微頷首,"我聽聞此次九霄大會由你負責?"


    "是。"華淵恭敬道,"侄兒正與幾位仙家商議此事。"


    "你來,我有話對你說。"


    清華宮門口的玉藻湖邊上一棵大榕樹,樹下一張石桌並幾條石凳,兩人走去坐下說起話來。


    白玉糖百無聊賴的站了一會兒,又蹲了一會兒,那兩人卻不知在商議什麽大事,許久還未說完,她正覺無趣,突然聞到清華宮中傳來一道香氣。


    出門大半日,白玉糖肚子早就餓了,乍聞到這香味兒,眼睛頓時一亮,口水都差點流出來。


    見北辰焰一時半刻顧不上她,白玉糖便雙目發光的循著那香味兒向清華宮內走去。


    北辰焰瞥見她躡手躡腳的背影,幽深冷冽的眸子微眯,不大一會兒工夫,他不知哪裏來的一股火氣,對著她快活的背影兒有些惱怒地說道,"給本尊站住!"


    白玉糖立刻頓步,垮著臉回過頭來,可憐兮兮,"大叔,我餓了"


    他冷著臉擰了擰眉頭,朝她招招手。


    小狐狸撅撅嘴,不情不願的走回來。


    他靜默一瞬,從懷中取下一塊貝殼大小亮晶晶的東西,掂在守心瞅了瞅,幻化出一根紅繩,掛在了小狐狸白皙的脖子上。


    那物件兒非金非玉,薄如蟬翼,看起來倒好似一塊鱗片,散發著潔白溫潤的光澤,小狐狸摸了摸,冰冰涼涼的,她頓時笑眯起一雙狐眸:


    "大叔,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麽?"


    "你想的還挺多。"覷了她一眼,神君大人捏著她的下巴搖了搖,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瞬,幽深的黑眸看不出真實情緒。


    半晌他收回手,冷聲命令。


    "去吧,不許胡鬧。"


    他不再理會她,與華淵繼續說起話來,小狐狸一邊轉身慢吞吞走著,一邊摸著脖子上冰冰涼涼的鱗片。


    這是他的。


    冷酷裏,一絲溫潤的冰涼。


    這是一種倨傲狷狂的冷硬裏,不易察覺的那絲溫潤。


    這一刻,小狐狸的心底某處,微微一動。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這枚鱗片,曾經於他有著那般獨特與重要的意義。


    清華宮的院子裏,一群白胡子老頭在熱烈的討論著什麽,看到她進來,不約而同的目光裏露出一絲了然與探究。


    那勾得她心癢癢的香味兒愈來愈濃,小狐狸沒空理會這些不相幹的人,淡定的循著香氣而去。


    突然,她腳下一頓,晃動著的小手兒觸碰到了腰上的某物,她低頭一瞧,腰帶上掛著一隻雪白狐狸型的玉墜兒。


    "糖糖,生日快樂,願我的小狐狸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記憶裏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深穀裏響起,一遍遍回蕩在耳中,她靈動的雙眸,慢慢的彎成一雙小月牙兒。


    她解下玉墜兒,拿在手心瞅了瞅,一揚手,雪白狐狸高高拋起,"啪"一聲輕響,碎成一片粉末兒。


    棄我者,我恒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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