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有四季的顏色,夏日荷花,秋日落葉,冬日的銀杏葉,靚麗的粉色,嬌豔的碧綠嫩芽,金燦燦的銀杏葉。天空也並不是單調的白天與黑夜,白與黑在形容天空的時候更多的是代表時間的變化而非視覺的感受。


    張文文認為寧濤的問題更多應該是神經性的色彩損傷,理論上損傷區域可能在腦部,可是多次詢問寧濤,對方都表示並沒有任何頭部不適,最近也沒有受過外傷,現在他打算再問一次。


    麵對兩個醫生的會診,寧濤的回答和之前一樣,“最近都沒有受過外傷,沒有跌倒、撞擊也沒有發生車禍。”


    “你看,你還是把檢查都給做了。”沐春不無好奇地說,張文文隻能賠笑,“這不怪我啊,好了,我下次給你留一點。”


    沐春說完,已經將兩張卡片放置在寧濤眼前,這是一套色盲測試卡,用於檢查寧濤的色彩辨識能力,一張卡片上是一個兒童正在夏日的海灘邊,身邊有一隻老鷹形狀的風箏,遠處的海麵上還有幾艘行駛的小船。


    寧濤看了好一會,甚至把圖片舉了起來對著光又看了很久,隨後沮喪地說:“我看到成千上萬隻爬動的黑色蟲子。”


    張文文有些震驚,解釋道:“難道說看普通的紙片也會出現那些症狀了?”


    “是的。”


    張文文從沐春手上一把搶過剩餘的卡片,一一出示給寧濤看,他幾乎全都表示看到的都是密密麻麻遊動的黑色。


    “蚯蚓和蟲子一樣扭動的。”寧濤補充道,他似乎找到了對自己看到之物的最貼切的形容。


    “腦瘤確實會導致色盲,可他不是色盲的問題。”張文文自言自語,“而且,他也沒有腦瘤,我的檢查未發現這方麵任何問題。”


    “看來醫生比我還要著急。”


    “不是著急,是覺得有趣,好久沒碰到有趣的病人了,而且恐怕你這問題一時半會好不了啊,不影響你正常生活嗎?你可是馬上要進入婚姻墳墓的男人啊,哎,自發自覺地走入溫柔鄉。


    婚姻?墳墓?


    都屬於最近生活中的重大事件,假設寧濤的病情確實不存在器官病變,那有可能就是純粹的精神性障礙。


    精神性視覺障礙?此時下結論為時尚早。


    一個人的一生中有有重大意義的事情不會太多,結婚算一個,具體說,被深深的愛戀或痛恨是會對人的精神產生重要影響的,有時候是顯現的,有時候是被深埋在精神世界深處,緩慢釋放的,有時候它們尚未成形為某種特別的情感反應便已成了記憶。


    生活的本質是每一天都在朝著前方滾動,而生活的感受卻是交錯時光的記憶,有時候它們清晰有時候它們隱匿起來,絲毫察覺不到。


    精神病性症狀是一種生活狀態的表現,寧濤最近應該發生了一些事,結婚,未婚妻送院急救,究竟是什麽樣的事件呢?


    另一個縈繞當下的問題是,寧濤為什麽看起來如此淡定從容,好像生病的不是他自己,他甚至比第一天來就診的時候更淡定。


    張文文也似乎有所察覺,帶著朋友般的關心問道:“你真的沒問題吧。”


    “我嗎?需要做的事倒是有不少,但還好。”


    “楚琳的身體不容樂觀,昨天我在醫院聽護士說,楚琳住院有一段時間了,最近一周好像是自己吵著要出院,你看結果就被這樣急急忙忙送回去了,要不是我和沈子封正好在場,還不知道事情會怎麽樣,為什麽住著院突然跑出來啊,護士還說有醫生建議手術,她母親和她本人都拒絕,最後那個醫生差點被要求離開治療團隊,我們都清楚,能給vip病房的病人治病的醫生都是數一數二的優秀,就連護士也非常人,我的意思是每一個醫生的建議都是寶貴的,可是楚琳她為什麽要拒絕手術並且執意離開醫院呢?”


    “你說的楚琳是寧濤的未婚妻?”沐春問。


    “是啊,昨天晚上他們二人還舉辦了一個小型的訂婚儀式,可就在儀式進行的時候,沈子封帶著一個女人一起進來了,那女的也就是對著楚琳說了一句祝福的話,好像是“天長地久有時盡”之類的,反正是祝福的話啦。然後楚琳就暈倒了,腹部隆起很大一塊,那姑娘本來就瘦,腹部一隆起特別明顯,我和沈子封都嚇得臉色發白,這要是腹腔內出血,我們徒手不可能止血啊。”


    “你管這句話——天長地久有時盡是祝福的話?”沐春撓撓頭,“你知道這句話下一句是什麽嗎?”


    “是什麽呀?天長地久又什麽不對的?怎麽看都是祝福啊。”


    寧濤此時冷靜地說:“這句話的下一句是——此恨綿綿無絕期。出自白居易的《長恨歌》。”


    “那是什麽?”從小在國外長大的張文文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想想天和地都存在的時間夠長了吧,不管是哪一種文化,對於天地的描述都是恒古不變吧,但其實永恒不變、萬古長存的事物是不存在的。在結婚的時候送上這樣的祝福是有些繞彎子了。”


    “不是繞彎子,那位和醫生一起來的女人名叫柳彤,是我大學時期的戀人,我沒有想到她會在我的訂婚禮上出現,我們已經分手挺長時間了。”


    寧濤還沒解釋完,張文文就明白了,“原來真的是一場狗血搶新郎的橋段啊,那難怪楚琳會病發,她這柔弱的身子不像能受的了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前女友也是十分漂亮啊,你怎麽舍得分手的,不會真的是人家對你仍然一往情深你卻移情別戀吧。”


    沐春認認真真聽著兩人的對話,也仔仔細細觀察寧濤的表情,被問及如此敏感的問題,大部分人都該表現出一些緊張和不安,或是極力解釋或是逃避不談,寧濤並未流露出反感也沒有逃避,他似乎毫不在乎,表情依然淡定自若,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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