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坐起身,仍然沒有預期中因為沉睡太久,而渾身無力或者筋骨酸疼,肌肉無力的感覺。


    相反,他感到自己當下的狀態更接近於——神清氣爽。


    怎麽會這樣,人難道會突然忘記悲傷嗎?


    明明前幾天發生過非常混亂的事。


    方明很清楚自己沒有失憶,也很清楚前幾天他接到了教授的電話,教授的病情惡化很快,手術後身體非常虛弱。


    緊接著他就遇到了非要住到15號床位的病人,這個病人不管怎麽勸說都不肯把手術放在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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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差點驚動了醫院領導,知南附屬醫院外科,整個下半年都沒有出現重大醫療投訴案,他差點在年前害得大家丟失一部分獎金。


    這些事都發生過,而且方明全都記得清楚。


    醒來的時間越長,這些事情越是清晰明了的在他腦海中。


    他穿上拖鞋,打開窗簾,刺眼的日光瞬間湧進臥室。


    “是中午嗎?”方明自言自語。


    “小~同學,現在幾點?”方明清了清嗓子,問道。


    智能音箱回答道:”現在是東八區時間十二點三十五分。現在應該是上班時間哦,希望你工作愉快,需要聽歌的話可以跟我說,播放最新流行單曲哦。“


    “不需要,謝謝。”方明回答。


    “好的,要記得想我哦。”智能音箱調皮地回答了一聲,隨後,“咻”一下,沒了聲音。


    方明在心中笑了一笑,智能音箱每次突然不說話的感覺都像是突然斷電了一般,方明的心總會跟著顫一下。


    有時候他還會聯想到幾年前剛剛上手術台,有一次半夜接收了一個急症病人。


    病人當時肝脾破裂,胸骨多處斷裂,非常凶險。


    當時一起被送到知南附屬醫學中心的共有四人,其中一人當場死亡,另外兩人傷勢非常嚴重,另一人看上去沒什麽大礙。


    四人是大學同學,那天晚上為了慶賀其中一位同學考完了駕照,就說一起去郊外兜風,一路上都還算順利,也許就是因為太順利了,又或許臨近半夜大家的意識都沒有之前那般警覺,總之是事故發生的時候大家連準備都沒有。


    開到對麵車道,並且撞到隔離帶。


    救護車到達現場後,以為死了三個,後來發現,其中兩人還有生命體征,一邊進行急救處理,一邊快速趕往知南附屬,沒有堵車,沒有耽誤一分鍾時間,病人被送到醫院,當天是方明和沈子封兩人值班,另外還有現任胸外科主任鄭冉。


    “立刻手術。”當時鄭冉看了一眼就說,”不手術馬上就死了“,看上去病人是幸運的,因為當天晚上鄭冉和方明都在,並且很快就通過電話緊急將當時的胸外科副主任叫了過來。


    手術一直淩晨三點,等手術完成後,病人的父母都還沒有趕到醫院。


    實在是太遙遠了,其中一位女孩的父母是第二天早上八點趕到知南附屬醫院的,女孩見到父母後,非常傷心,雖然還不能說話,也沒有太多知覺,但是不幸就是這樣延遲發生了。


    一晚上艱難的手術都熬過來的女孩,在見到父母的半小時後突然出現高熱,不明原因的高熱和呼吸困難,搶救二十分鍾後,出現了突然安靜的聲音。


    “嘀.............................................”


    女孩的父母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拉著方明的手不停地問,“怎麽了?怎麽醫生和護士都不動了?”


    方明看看鄭冉,鄭冉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已經化作雨點在往下流。


    他懊喪地走到走廊上,一位護士剛巧拿著一小包病人的東西走進來,她聽說15床的家屬來了,正想把病人的高跟鞋和貝雷帽交給家屬。


    就是這樣的突然安靜。


    方明記憶猶新,還有就是那個15床。


    之後兩年時間裏,好多次值夜班的時候,方明都能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滴滴噠,滴滴噠,有幾次,他問護士,是誰穿高跟鞋在走廊上走路?


    護士就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方明,“怎麽可能啊,方醫生?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


    不知道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方明盡量不主動把病人收到15床,也是因為那兩年他總是會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方明才考慮稍稍換一個環境,正好當時花園橋社區衛生中心的賈院長邀請他去花園橋,考慮到花園橋醫院和一般的社區衛生中心不同,周一到周日需要開設夜間急診以方便附近居民就醫,所以,賈院長和方明聊了幾次,最後方明決定接受邀請。


    方明回憶著這些往事,不禁嘴角上揚,說起來,我還是有點迷信的,難怪沐春前幾天和我談起什麽【醫學院古怪事件】,那家夥是看出我很迷信嗎?


    方明衝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拿起充了二十分鍾電的手機,離開家門朝停車場走去。


    等車內空調熱起來的時候,方明給知南附屬回了電話,說自己吃完午飯就會到,15床的手術今天晚些時候就能安排,要是手術室沒有空餘計劃的話,也可以安排在明後兩天。


    接著他開車前往花園橋社區衛生中心。


    沈子封看到方明回來了,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方明回來後像是煥然一新,整個人和之前瘋狂工作的樣子完全不同。


    沈子封也不知道方明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有種不好的感覺,總感覺自己是不是怪錯了沐春。


    這事情繞的他腦袋疼,一直到下午三點半過後,和往常一樣,社區衛生中心三點半以後就會少很多病人,就算是繁忙的外科也遵循這樣一個日常規律。


    主要原因是老人們都要在家裏忙著準備晚飯,或者要去接孩子放學。三點半以後,老年病人是沒有時間來醫院看醫生的。


    沈子封繞動了一下脖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看著方明問道:“你是不是沒事了?我都快擔心瘋了。”


    “讓你擔心了,我想我應該沒什麽了吧。”方明一邊看著病曆,一邊回答。


    看上去,精神很好,注意力很集中,完全不像有什麽問題。


    聽方明這麽一說,沈子封愈發覺得不安起來,不安到胃都有些抽疼。


    “那個......那個......”沈子封吞吞吐吐。


    方明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有什麽話就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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