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耳邊有人輕聲喚自己,抒然微微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她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雪葉微微一怔,但很快回過神來:“午時了。”


    抒然皺了皺秀眉,眼睛又禁不住的濕潤開來。現在自己都已分不清時日了……戴上白綾的目的就是為了哭泣是能不被別人看到,自己始終還是做不到喜怒於無形中,這真的是一大抱憾。


    半晌沒有聽到抒然的聲音,雪葉緩緩開口道:“公主,我方才撿到了五王爺寫的那封信,不知你看過與否,就拿來問問你。”


    但雪葉的這一番話卻觸到了抒然的痛處,許久,抒然的聲音才輕輕傳出:“你替我念念聽聽吧。”


    雪葉有些惶恐:“要……要我看信?”


    “我們本就情同姐妹,你我還有什麽事不可說的。如今我沒了眼睛,雪葉,難道你不是我的眼睛?”抒然平平淡淡的聲音傳來,聽不出喜怒哀樂。


    她這一番話說的雪葉卻是頗為動情。


    “是……我當然是公主的眼睛。”雪葉不由自主的答道。


    抒然微微一頓,道:“念吧。”


    雪葉猶豫一下,但也還是張開信來念了起來。


    本不念還好,雪葉念到後麵的時候,抒然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棉被之中,冰涼無比,薄唇緊緊抿著,已經全無血色。


    “公主……要不然我不念了吧……”雪葉試探的望著抒然,問道。


    抒然覺鼻頭一酸,但還是語氣堅定:“繼續念……繼續念……好一個何必如此,我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如此呢……”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雪葉硬了頭皮,繼續念了下去,這封信,寫的真不是時候。


    聽了許久,抒然甚覺難受,竟昏昏沉沉的睡了去。一覺醒來,她習慣性的叫了幾聲:“雪葉,雪葉?”卻無人回應。


    但是有一個不是雪葉的聲音傳來:“抒然姑娘……有什麽事?”


    抒然問出了自己慣例要問的一個問題:“現在什麽時辰了?”


    卻久久沒有聽到那宮女的回答,抒然不禁伸出手去談了談,碰到一點衣襟,看來她還在,於是又問了一遍:“現在什麽時辰了?”


    “未時一刻。”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緩緩傳來,抒然卻愣在原地。


    “夏豈寒……”


    “嗯。”


    “你是夏豈寒……”抒然又忍不住問了一遍。


    “嗯。”夏豈寒望著她束眼的綢緞,聲音不禁有幾分顫抖。


    可是抒然卻沒有他想象中的歡迎他,而是冷冷的又問道:“你來幹什麽?”


    夏豈寒心中也料到大抵是那封信的緣故,不由得放軟了語氣:“是我不對,我不知道你已經……”


    抒然的聲音卻漸漸清晰起來:“我不怪你,我有什麽資格怪你呢?”


    “抒然。”夏豈寒忍不住叫了一聲。


    但是抒然卻久久沒有答話,過了好久,抒然的聲音像隔了好幾百年一般:“夏豈寒,我叫泠抒然,泠抒然。”


    夏豈寒怔怔的看著她,詫異與她說的這話。


    泠抒然閉上眼睛,想要流淚,可眼睛早已紅透,眼淚早已流幹,還說什麽“流淚”呢。


    靜謐的房間中,隻聽得窗外傳來掃院子的聲音,那聲音像級了樹葉悄悄生長的聲音。不知曉過了多久,泠抒然才輕輕啟唇說道:“我已經是廢人了,我報不了仇了,我……”


    “太醫說隻是暫時失明。”沉默了許久,夏豈寒才說道:“隻要你好好休息,好好調養,很快便能看見了。”


    夏豈寒看見抒然無聲的笑了,接著她緩緩道:“你倒是打聽的清楚。”語氣裏滿是譏諷與嘲笑:“好好休養?就是我隻能每日在這裏躺著,不分晝夜的躺著,吃飯睡覺都要人攙扶著,那樣的無力感,你有過嗎?”說道這裏,泠抒然又笑了:“哦,我忘了,您是養尊處優擎王爺,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的話讓夏豈寒臉色冷了下來:“你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泠抒然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你錯了,我連寸鐵都不曾有,又何來‘進尺’?”


    夏豈寒看著往日美麗的眸子已在那綢緞下,見不得,即使見到了,也是一雙毫無神采可言的眸子吧?夏豈寒想到,也不願再與泠抒然爭執。


    泠抒然甚覺勞累,雖然已看不見了,但她還是感到疲倦的闔上了眼睛。


    但是夏豈寒卻看不到她的這些小動作,輕輕問道:“抒然,這仇,你是非報不可麽?”


    泠抒然又無聲的笑了,笑容很是淒涼,但卻終究什麽話都沒有。夏豈寒望見泠抒然蜷縮的指尖,心中已明了,一時間竟說不出什麽話來。


    似乎兩人之間總是這麽沉默著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現在,以前,不知未來是不是還會如此。


    “夏豈寒,你不懂的。血海深仇,必報不可。”


    夏豈寒聽著她如此堅定的話語,突然為她覺得不值得:“可是你隻是個不受寵的公主……你為何要為他們報仇,他們將你當女兒看過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猶如一把利劍,戳到了泠抒然心上最脆弱的地方。這些年來,那所謂的父皇母後根本不曾來看過她,她自己催眠自己,她告訴自己,自己還要愛自己的瓔珞姐姐,還有煊,可如今,夏豈寒重提舊事,讓自己……


    “夏豈寒,你就這麽喜歡揭我傷疤麽?”泠抒然道。


    “我沒有。我隻是想讓你看清現實,泠抒然。”夏豈寒叫出了泠抒然的全名。


    泠抒然驀地坐起身來,長發有些許淩亂,憑著感覺像夏豈寒的方向望去,即使知道望不到什麽:“好,就算不為他們,我也要為瓔珞姐姐,也要煊,你不會連這麽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吧。”


    泠瓔珞……遲流煊……夏豈寒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麽卻還是忍住了,醞釀了很久他才盡量簡單的開口:“你就這麽討厭我麽?”


    卻久久沒有傳來回答。


    直到他甚覺自己的問題愚蠢至極,苦笑一聲之時,泠抒然才開口道:“我不討厭你,但以後會不會,我也不知道。”


    “你真是幹脆。”夏豈寒苦笑一聲之後,說出這麽一句話。


    他的這句話卻讓泠抒然笑了起來,道:“往日煊也說我幹脆,我就是太幹脆了,太簡單了,所以便無法做到無堅不摧,便無法報仇。”


    這是夏豈寒第一次聽到她如此直白的說起遲流煊,語氣也是溢滿溫柔,聽到她這樣說起別的男人,夏豈寒心裏如同貓抓般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泠抒然的手抓上了夏豈寒的手腕,夏豈寒這才感覺到她手的冰涼,即使一直在被塌中,卻要比常人冷,況且現在已陽春三月,她這樣子,很是讓人擔心。


    “怎麽了?”夏豈寒問道。


    泠抒然的聲音有些許急切:“夏豈寒,你能不能帶我到院子裏?”


    夏豈寒皺起眉來,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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