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愷撒疑惑,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裏是遼闊冰封的北冰洋,徹底的生命禁區,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出現一艘船與另一艘船相撞的情況?


    他立刻調出船的外部監控,隻發現四麵八方都是暴風雪般的白霧,視野在僅僅幾米之外就開始驟降,一時間無法發現楚子航口中所說的船。


    刺啦——


    在鐮鼬的領域下,他很遠就聽到了冰麵裂開的聲音,由遠及近......不是己方破冰船前行的聲音,而是另一艘破冰船!


    那艘船正朝著他們的船發起撞擊!


    “兩點鍾方向,右滿舵前進!”愷撒下令,這個距離已經無從避讓,隻有迎麵裝上去,用破冰船最堅韌的頭部去抵消的撞擊。


    冰麵破碎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響徹,每一道縫隙都在愷撒的耳朵裏放大成玻璃被揉碎的噪音,整條船的人都做好了迎接衝擊的準備,順便一睹這艘船的真容。


    船頭的房間裏,楚子航拔出長刀,再用紗布一圈一圈將自己的手腕與刀柄纏繞在一起,看著雪霧中的那個輪廓逐步逼近。


    麵對這麽一個迎麵撞上的大家夥,一般人的反應肯定是選擇撤退,就算要用武器也是抄火箭筒或機關槍,隻有最頂級的亡命之徒才會選擇提著刀站在離它最近的地方。


    關鍵時刻,總要有人站出來衝在第一排,顯然這裏他最適合幹這事,不是因為能力最強,而是因為決心最強。


    他見過許多匪夷所思、又異想天開的東西,無論接下來麵對怎樣的敵人,他都有信心絲毫不動搖——他還是動搖了,仔細看清那艘船的一刻。


    拉近至一定距離後,整條船的人終於看清了雪霧中那個巨大黑色輪廓,心跳陡然一震。


    “那是一艘......幽靈船!”


    ......


    ......


    警報聲在回響。


    尖銳的蜂鳴在耳朵裏打轉。


    搖搖欲墜的感知中,一首悠長的鯨歌在婉轉盤旋。


    西子月微微睜開眼睛,看見昏暗的天花板,吊燈保持著靜謐的熄滅狀態,耳邊傳來繪梨衣輕乎乎的呼吸聲......她睡得似乎很香。


    一切相安無事。


    正打算閉上眼繼續睡覺,西子月的眉心不適抽動一下。


    隨著意識的逐漸清醒,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放大,仿佛背景音樂從平靜舒適轉向逐漸崩塌的序曲,裂縫在平靜的冰麵上不斷延伸,整個世界搖搖欲墜。


    她能感受到,有什麽大事正在遠方發生。


    說來也真見鬼,她好像總能感受到這種遠在天際另一邊的危險,不論是啟程前往馬耳他,還是即將與暴怒對峙,她總能提前與對方對視上。


    她捂著麵容沉思,急促的鈴聲忽然從她的手機裏鑽出,刺破寧靜的早晨,繪梨衣也慢慢抬頭,稍微被吵醒。


    “發生什麽事了?”西子月立刻接通手機。


    “立刻來醒神寺,有緊急情況,關於北極......把繪梨衣也一起帶過來。”源稚生簡短解釋。


    西子月微微一聳。


    太快了,快到讓人猝不及防。


    她們前一天才剛從赫爾佐格的魔爪中逃脫出來,今天就又有新的災難發生。


    像是有一隻手推倒了毀滅世界的多米諾骨牌,每一次倒下都能推倒1.5倍體積的牌堆。


    “要起床了?”繪梨衣困困地寫字。


    “很重要的事,也許我們馬上又要出一趟遠門。”西子月說。


    繪梨衣看著西子月的眼神,她似乎也懂了什麽,睡意很快掃光,露出一副辦正事的表情。


    簡單洗漱,披上外出的行頭,兩人就推門而出,穿過長廊,登上電梯,抵達醒神寺,源稚生已經在長桌盡頭就坐,身旁坐著伊麗莎白。


    顯然是學院那邊的緊急事故,不然的話這兩人可不會同框。


    “早上好,兩位,很抱歉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今天一大早又要把你們從被窩裏揪出來。”伊麗莎白招招手。


    “發生什麽了?”西子月問。


    “先看看窗外吧,那裏更直觀一些。”源稚生挪動位置,讓西子月看清窗外的景象。


    透過醒神寺的窗口,浩蕩的白霧在窗外起伏,城市的天際線在濃霧中若隱若現,仿佛這座源氏重工建造在深山之中,放眼四下都是雲海。


    現在的時間是清晨,有霧並不奇怪,但今日的晨霧與其說是濃密,不如說是妖異,這絕不是自然現象。


    “怎麽會這樣?”西子月問。


    “就在幾個小時前,還不是這樣的。”源稚生看著窗外說,臉上帶著一夜未眠的倦意。


    “幾個小時前,北極地區出現爆發巨量成因不明的白霧,規模大到足以被衛星大範圍檢測到,接著就是一夜北風呼嘯,白霧跨過西伯利亞大平原和日本海,直抵東京,大概今天全世界的新聞頭條都在播報這則奇異的氣象。”源稚生說。


    “而同樣就在幾分鍾之前,學院本部也傳來指令,要求所有第二波遠征軍即刻出發前往北極。”伊麗莎白說。


    “那裏發生了什麽嗎?”西子月問。


    “不清楚,但事態應該很緊急,具體情況你們會在直升機上知曉......做好出發的準備了嗎?你們兩個。”源稚生掃視二人的麵孔,目光透出盎然的戰意。


    “這麽快,就要出去了嗎?”繪梨衣低著頭寫字。


    “我也覺得很快,快到沒有時間好好教你點什麽。”源稚生的目光越過長桌,與她對視。


    “要去麽?你現在還能說不。”源稚生輕聲說。


    沉默半晌,繪梨衣還是點頭,源稚生從未在對方眼裏見過這種堅決,她那雙本來如琉璃般的眼睛此時正如玉石般閃亮,裏麵透著的何止是生氣。


    源稚生正想說些什麽,但還是搖搖頭,誰也不知道他剛才經曆了怎樣一番心理活動。


    “樓頂的直升機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記得按時注射血清......此外還為你準備了一把刀,希望這幾天的晨練沒有白費......再見,祝你們兩個平安歸來......就這樣。”


    西子月一愣,從這句“就這樣”聽出了這個男人的正義與笨拙,也許他之前已經在心中編織了許多豪情壯誌的送別詞句,但遞到嘴邊就成了幹巴巴的“就這樣”,原本的“武運昌隆”變成“平安歸來”。


    繪梨衣還沒從不知所措中反應過來時,西子月就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向門外跑,出於職業素養,她習慣行動幹淨利落。


    可西子月沒拉動她,繪梨衣就這麽矗立在原地,依舊用不舍的眼神望著兄長。


    “繪梨衣......”源稚生輕輕開口,隔著長桌相望。


    她彎腰鞠躬......她頭一次向對方鞠躬,前所未有的莊重。


    她用唇語輕輕說“再見”。


    二人的身影隨即消失在門口,走廊上奔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源稚生如釋重負地歎氣,表情百感交集,有欣慰,也有難過。


    “就這麽同意她走了,不覺得很可惜嗎?如果多挽留幾句,她沒準就會留下來。”伊麗莎白笑著觀察源稚生的表情。


    “如果我真這麽做了,到時候洛朗家主您肯定也會對我‘為什要挽留’這種話吧?”源稚生自認為看穿了這個女人的性格,唯恐天下不亂,看誰陷入迷惘都喜歡上去說教一番。


    “沒準真是這樣。”伊麗莎白認真思考後,覺得自己的確會這麽幹。


    “其實大家長您也很想親自去北極吧。”伊麗莎白說,“我能看到你的眼睛裏有火在燃燒。”


    “您說的對,對於任何有力量的人來說,那裏才是最理想的地方,能改變命運的戰場。”源稚生提刀起身,環視白霧中的東京,眼角拉出鋒利的弧度“可我不能離開這裏,我還有事沒辦完。”


    “因為赫爾佐格?”


    源稚生點頭:“沒錯,繪梨衣已經走了,我也解除了後顧之憂......赫爾佐格還在東京,他傷得很重,不可能那麽快離開。”


    “東京,這座城市,注定要成為我和他了斷恩怨的地方。”他的眼神猶如向整座城市宣戰。


    ......


    ......


    一個小時後,鐵鳥升向雲端,轟鳴的引擎在空中留下醒目的流火。


    “好久不見,西子月同學,還有初次見麵的上杉家主,繪梨衣小姐。”視頻中的老人一如既往優雅,從他臉上渾然看不出半分現在局麵吃緊的慌張。


    “你好,昂熱校長。”繪梨衣將本子湊到鏡頭前。


    “真高興你認識我,據說這段時間你和我校的西子月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是這樣的嗎?”昂熱問。


    繪梨衣點點頭,眼前這個老人滿臉都寫著足以迷倒蘿莉的年長者魅力。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西子月湊了上去。


    “愷撒小隊出事了。”昂熱立刻嚴肅。


    “又是愷撒小隊?”西子月不經意間用了又這個字眼。


    “沒錯,又是他們出事了。”昂熱也深有同感,深表無奈。


    顯然繪梨衣被排除在這場默契的無奈之外,有些東西隻有卡塞爾校友才能深有體會。


    如果隻是愷撒小隊出事倒也還好,反正他們經常出事,早就學會如何化險為夷,或者說身為學院的王牌小組,一天到晚就得和各種出事打交道。


    而這次出事,更像是他們位於風暴的中心,甚至有理由相信這場風暴就是他們不小心誤觸了什麽機關才引起的。


    “早在近半個月之前,這場巡弋北極,捕捉利維坦的任務就開始了,我們向北冰洋派出了四條軍用級破冰船,沿著四條不同的航道前行,通過歌聲、洋流、溫度與生物活動狀況追蹤利維坦。”


    “其中進度最快的是愷撒小組,它們總能捕捉到利維坦的歌聲片段,根據這些歌聲出沒的範圍,他們不斷縮小巡弋範圍,最終他們的信號在北冰洋上的某個坐標消失了。”


    “聽上去像利維坦不斷引誘它們進入某個陷阱。”西子月說。


    “我們也的確這麽懷疑,大後方給出的建議是暫停探索,等待支援,但前線的他們覺得機會難得,就算是陷阱也得試一試.......聽上去也蠻有他們的風格,對嗎?”昂熱淡定地泯了杯茶,這個動作讓西子月倍感安心,關鍵時刻有個靠得住的領袖表現從容不迫,確實挺提振士氣。


    西子月能夠想象到那副畫麵,愷撒先是發表一番自信的壯誌豪言,從樂觀主義出發探討問題,下麵的人紛紛倍受鼓舞,表示願意追隨在加圖索少爺身後。


    至於楚子航,雖然他走的是悲觀主義路線,但他悲觀的一麵從來都是正因為敵人很強,所以我們要更加不懼地衝上去,而不是撤退。


    可能整條船的人,唯一投反對票的隻有芬格爾。


    “他們是在今天早晨時失去信號的,他們失去信號之前,整個北極地區就突然卷起了白霧,在這種高緯度地區,起霧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我們對此的判斷是尼伯龍根出現了。”


    “尼伯龍根?”北冰洋中的尼伯龍根,這個要素讓她心頭一震,立刻想到楚子航口中的那座隻在聖誕節打開的英靈殿。


    “如果不是尼伯龍根,很難解釋他們的信號消失的原因,更何況對手是海洋與水之王,朝這個方向思考肯定不會有錯......利維坦將他們引誘到一座北冰洋的尼伯龍根之中,那個尼伯龍根開啟的一刻,巨量的白霧噴湧而出,規模大到堪比火山爆發,衛星都能大規模監測到。”


    西子月在心中丈量了一下這個所謂的“巨量”......從北極飄到東京,依然雲遮霧湧,幾乎相當是把一整座山脈揮發殆盡,讓其散落至空氣中。


    “可為什麽是愷撒小組呢?”西子月疑惑。


    雖然將其形容為天命之人們的天命所歸也未嚐不可,但這樣未免太簡單粗暴。


    利維坦特意引誘他們進入一個陷阱,是恰好挑中這支隊伍,還是別有目的?


    “愷撒小組最後傳回來的片段是一則堪稱詭異的撞船事故。”昂熱說。


    “撞船?”


    “撞上他們的是一艘不存在於這個時代的船隻.......幽冥號,一艘在1845年消失於北極的探險船,隸屬於英國皇家海軍,由當時的英國探險家約翰·富蘭克林率領,按照預定計劃,這次偉大的航行本該載入史冊,但因為謎一樣的原因,整支隊伍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包括船隻。”


    昂熱深吸一口氣:“也就是說,撞上愷撒小組的,是一艘幽靈船。”


    (4000/4000)!


    我似乎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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