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赴任的詔書便發了下來。於是盡管臂傷未好,子幽還是立刻領旨上路了。在去之前子幽和慕容昊在煙波樓見了一麵。


    得知子幽受傷,慕容昊不由得蹙眉,他心疼地撫了撫子幽的臉,柔聲問道:“怎麽又受傷了?”


    子幽假裝不在意地笑笑,“沒事,沒事,我習慣了。”


    慕容昊不滿地看著他,將她小心地抱在懷裏,她又受傷了:“你怎麽能這麽說,子幽,你要好好養傷,不要和左手一樣落下病根。”


    子幽有些悵然地看了自己左手一眼,語氣低落,歎道:“我自然是想好好養傷的,但是…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塞北去了。”


    慕容昊將懷中的女子抱得更緊了一點,感受到了她的無奈,於是他憐愛地低下頭,輕輕吻住女子的唇,甜蜜廝磨中他溫柔的聲音在彼此唇齒之間響起:“子幽,為我保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女子伸手抱住男子,加深了彼此之間的這個既甜蜜又無奈的吻,也許除了吻,除了安慰,他是真的無法為她做更多了吧。但是,自己是如此的愛他,從十歲時就愛他了,所以什麽都願意為他做,他必須一步步瓦解蘭氏的勢力,那她就為他做。塞北,塞北,此次大計如若不成,她不小心暴露了,很有可能她將不再能回來,到那個時候,他會為她悲傷嗎?


    我還想為你做更多。


    她在心裏悄悄地和他說。


    ……


    建康二十年,西戎入侵陳國塞北邊境,陳帝大怒,於是下旨命蘭承率領三十萬陳國大軍出兵塞北,意欲將西戎趕出塞北,摧毀其軍事力量,以保陳國百姓安寧,彰顯陳國君威。


    已經是第三日了,子幽隨著大軍日夜兼程地往塞北趕。[]越接近塞北,環境越加惡劣。整個大地幾乎都沒有什麽植物,滿地碎石塵土,一片荒蕪,而寒冷的大風一直刮著,帶起無數的沙石。子幽看著除了大軍沒有其他人的荒野,隻覺得累,因為連續的馬上行軍,她臂上的傷勢又加重了,昨晚她甚至有些發燒,但為了不耽誤行軍的速度,她愣是忍著難受騎著馬,可是最後還是沒有堅持住,兩眼一黑地就從馬上滾了下來。還好當時蘭承就在她身邊,及時抱住了她,所以她沒有再受其他的傷,後來他就為她安排了一輛馬車讓她坐在裏麵休息,以免她的病情又惡化。


    子幽斜靠在馬車的窗邊,掀起簾子看到前麵的部隊停了下來,紮營的時辰還未到怎麽突然停下了?她有些疑惑,卻發現自己的馬車也停了下來。


    不一會,馬車前麵的簾子被掀起,蘭承出現在馬車前。


    “蘭將軍,天色還未晚,為何在此刻停下?”子幽問道。


    麵前的蘭承穿著一身銀色的盔甲,英武堅定,他指了指外麵的天色,回道:“今夜恐怕會有沙塵暴,我們再走下去會有危險,反正我們已經趕了這麽多天,馬上就會到塞北,為了安全起見,今天還是早點紮營避一避。”


    “是這樣,那還是早點紮營為妙。”子幽不禁驚訝,經驗不足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蘭承果然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物,他作為蘭氏家族的下一任家主,從小就被重點培養,他跟隨蘭氏軍作戰多年,有著豐富的行軍經驗,就這一點來說,想要在這次他與西戎的作戰中將其殺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低估他魯莽行事,很有可能會殺他不成還暴露了自己。


    可是,子幽擔心地想,這次與西戎作戰分明是殺他最好的時機,什麽都安排準備好了,如果放過了這次機會,以後想殺他將更加不容易。[.超多好看小說]況且臨行前慕容昊對她寄予厚望,難道自己要辜負他嗎?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看來她和慕容昊對蘭氏實力認識得還是不夠清楚和徹底,蘭氏勢力不僅遍布朝野,盤結交錯,而且從前幾次四皇子遇襲事件來看,更有可能已與他國強大勢力合作,讓人更難對付。除此之外,蘭氏新一輩族人中人才濟濟,不僅有蘭承這樣有勇有謀,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也有如蘭方這樣得聖寵,掌宮門禁衛的衛尉,再加上蘭隆以左丞相之位在朝廷隻手遮天,蘭皇後在後宮獨寵,想要瓦解蘭氏勢力,絕對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一定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妄想一步登天。


    思及此,子幽決定先把原先的計劃放一放,見機行事。


    “監軍身體好了一些嗎?”蘭承看著馬車中瘦弱的男子,關心地問。


    子幽點了點頭,向他回道:“勞煩將軍關心,我已好了一些。真是麻煩,大戰在即,我卻不慎受傷。”


    蘭承連忙擺手:“不要這麽說,監軍不比我們這些粗人,從小在軍營裏長大,皮糙肉厚都習慣了。其實……”他看著子幽俊美的臉,有點不好意思地繼續說道:“其實這次聖上派您來作監軍,說實話我也驚訝了一會,但是早就聽說宋監軍才智非凡,我想定能助我軍早日戰勝西戎。”


    子幽笑了笑。


    “等過了這個荒野,就會經過一個小鎮,到時候我會派人找個大夫為監軍看看傷”


    “那我就先謝謝將軍了。”子幽禮貌地向蘭承道謝。


    蘭承雖然是蘭氏族人,卻可能因為常年生活在軍營中的關係,比其他人更單純真誠一些,這讓子幽心中對他有了一絲好感。雖然因為慕容昊的關係,她必須對他下手,但是如果撇開那層利益關係不談,她卻打心底欣賞這個年輕有為的將軍。


    “不用,不用,好了,我先去看看軍隊的情況,監軍才退燒我還是不打擾了,先休息吧,一會兒我讓人把飯送進來。”蘭承笑著說完,就放下了簾子走了。


    經過長達十幾天的跋涉,大軍終於到達陳國塞北邊境之城涼州,因為不久前剛有西戎入侵洗劫,涼州城裏一片慘淡之象,許多房屋破碎坍塌,臨街店鋪紛紛閉門歇業,滿是瘡痍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衣著破爛,麵黃肌瘦的無家可歸之人,麵對眼前死去的親人和極度的饑餓,常常有婦人和孩子的哭聲響起,子幽聽著婦人淒厲的哭聲,隻覺得心中難過。


    子幽身邊的蘭承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動,他帶著軍隊從淒涼的街道上走過,不斷向兩邊看去,他低低的聲音中不自覺地已帶有了一絲哽咽:“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我現在才深切地明白這些詩句中的絕望與悲痛。我本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戰場上的廝殺,已經能夠坦然平靜地對待生死,可是,這些百姓何其無辜,他們和士兵不同,這些殘酷的一切不該讓他們承擔。”


    子幽聞言更是悵然,心中複雜難辨,不知是何滋味,但她無話可說,唯有長歎一聲。


    因為悲痛於百姓的慘狀,蘭承剛到涼州,便立馬將所有將領召集起來認真商議討伐西戎之事。


    他坐在主帥的大帳內,看著眼前自己的三個將領正在為如何討伐西戎之事激烈地爭吵。一個滿是絡腮胡子的將領大聲地對蘭承說道:“將軍,那西戎蠻人如此輕視我陳國,毀我家園,害得涼州城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末將認為,我們明日就應該出兵,將西戎殺得個片甲不留!”


    旁邊兩個將領聽完這個將領義憤填膺,有些魯莽衝動的話後連連搖頭,其中一人向前一步,對著蘭承勸道:“將軍切勿不可如此輕敵,明日出兵之事萬萬不可。西戎從先皇開始就一直斷斷續續會在邊境上騷擾我國,但那些都是在城外的一些劫財劫糧之事,從來沒有進入過城內。可是最近西戎頻繁侵擾我國,甚至進入涼州大肆殺戮,而且根據臣派出去的斥候回報,西戎此次是有備而來,無論是從武器裝備還是從人員數量上來說,都遠遠超過以往,我們千萬不能因為為百姓報仇之情所激,就掉以輕心,輕易地出兵攻打西戎,否則不僅不能完成皇上的使命,為涼州城百姓報仇,更會白白搭上三十萬將士的生命。將軍,您一定要三思啊!”


    “哼,薑為勇,你作為涼州守將,卻沒有守好涼州城,讓那西戎蠻人殺了進來,殺了我們這麽多人,現在我們要去攻打西戎,你又畏畏縮縮,再三阻撓,你究竟何居心,難怪會被西戎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絡腮胡的將軍不滿地朝剛剛勸蘭承不可出兵的人大聲嚷嚷,臉上有明顯的不屑之色。


    叫薑為勇的將軍聽見他的話想到自己身為涼州守將這麽多年從未出過什麽大的差錯,這次卻因為輕敵,疏於防範,讓那西戎人在半夜殺了進來,殺了自己手下三萬多人,還毀了幾乎大半個涼州城,就覺得臉上無光,尊嚴掃地,讓他在同僚麵前抬不起頭來。於是立刻低下頭隻再說了一句:“我正是因為輕敵吃了虧,才勸將軍三思,望將軍聽我一言。”就退了回來不再說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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