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湛的手下將子幽和蕭湛送到朔江邊的大船上時,陳叔連忙趕了過來,身邊跟著一個穿著寬大灰色衣袍的老人,那老人滿頭白發,手中拄著一根細長的木拐杖,此刻他微微抬頭看了子幽和蕭湛一眼,蒼老的眼中劃過一絲光亮。


    “陳大夫,你快給公子看看,我想公子應該是中毒不淺。”領頭的白衣人著急地對老人道。


    也是一臉焦急之色的陳叔點了點頭,急忙將灰衣老人攙扶到艙內,蕭湛身上布滿血汙的衣服已經早就換了下來,下人為他換上了幹淨的白衫。他睡在艙內放置的精致的床上,緊閉著眼,額上依舊有汗不斷地滲出來。


    灰衣老人在蕭湛的床邊坐下來,麵色凝重,他先是為蕭湛把了把脈,搖了搖頭,然後又掀開他的衣服查看了蕭湛的傷口一番,那傷口已經泛著黑紫色,顯然毒早已深入,灰衣老人見狀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陳叔見灰衣老人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不由得心下一驚,難道是殿下不好?於是他立刻著急地開口問道:“陳大夫,殿下這下是怎麽了?難道已經沒有救了?”


    可是灰衣人隻是沉默不發一言,將蕭湛的衣服攏好,然後慢悠悠地從床邊站了起來。


    陳叔愈加著急,這是怎麽回事,陳大夫怎麽一言不發,他一時有些無措,於是走過去,又問了一遍:“陳大夫,你說話呀!”


    陳大夫仍舊不回答,隻是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拿起筆開始寫起東西來。


    如此的情況,連一直沉默等待的白衣人都等不住了,領頭的人帶著其他幾個白衣人走到蕭湛床前,“唰”的一下全部跪下了,他們低著頭,臉上都是一臉沉痛慚愧之色,領頭人甚至都因為悲傷得眼中含淚,連話音中帶了淚意,他哽咽地對蕭湛道:“屬下愧對…愧對殿下!”


    話未說完,再次低下頭去,從他的背影上可以發現,他的肩膀正在微微顫抖。(.無彈窗廣告)


    一直沉默寫東西的灰衣人聽見白衣人的話,眼皮微抬,然後將筆放下,對著跪在地上的白衣人說:“蕭離,你快把這個單子上的東西準備好,給殿下解毒用。”一邊說著,老人又將手中的紙遞給白衣人。


    蕭離的悲痛之意尚未散去,聽見老人的話,有些茫然地轉過身子來,愣愣將單子接過。


    “這是…這是,陳大夫你的意思是?”陳叔也有些微愣,難道殿下還有救?


    “你們不用擔心,雖然碧心之毒難解,但並非毫無解決之法”灰衣人終於開口道,一邊慢慢閉上眼睛一副假寐的樣子。


    陳叔和蕭離都被陳大夫的舉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既然還有救,那他剛剛為什麽做出一副毫無希望的樣子,白白讓他們傷心,絕望?


    陳叔無奈地苦笑,看著閉著眼睛的陳大夫歎道:“那剛剛大夫為什麽如此舉動,害得我和蕭離小子都以為殿下不好!”


    “我什麽舉動了?”灰衣人立刻反問道,睜開眼睛看向陳叔:“我可沒說殿下沒救了。”


    “那您剛剛又是歎氣,又是搖頭……”


    “我隻是歎氣殿下竟然中毒這麽深,中了碧心之毒還能撐這麽久,等到你們去救他。感慨一番罷了。”灰衣人故意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真是為老不尊!蕭離在心中腹誹,冷漠的臉上嘴角微扯。


    “你啊你,陳老頭”陳叔怒了。可是灰衣人仍舊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了還在房中的蕭離一眼:“蕭小子,還不快去給殿下找藥,再晚了,殿下可就真的沒救了!”


    蕭離聞言,立刻就拿著單子領著手下的人消失在艙內。


    這時候,灰衣人突然就注意到了坐在艙內另一旁的子幽。眼中精光一閃,他先看了床上昏迷的蕭湛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和在一旁的陳叔對視。


    但是陳叔明顯一副什麽都不想說的樣子,故意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姑娘,你的腳傷十分嚴重,讓老夫來為姑娘看一看吧?”不知道什麽時候,灰衣老人已經站在了子幽麵前。


    剛剛子幽一直在看他們診治蕭湛,並沒有開口說話,這下他們終於注意到自己了。


    “我的傷無礙,隻是之前腳崴了。”子幽開口回答。


    灰衣人立刻擺了擺手:“姑娘,腳傷拖不得,還是讓老夫看看吧,莫非姑娘是不信任老夫的醫術?”說完,老人一臉的遺憾和傷心之色。


    於是子幽連忙搖頭:“不會不會,老先生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蕭湛傷得比我重,我怕耽誤你們的醫治。”


    蕭湛?陳叔和灰衣老人聞言心中俱是一震,難道殿下已經真實身份告知這位姑娘?不由得有些驚詫,隨後都各自在心中感歎,這個女子果真不一般,殿下竟能坦誠相告身份,莫非真是殿下心中的人?


    思及此,老人的眼中更帶了一份探究之色,語氣也更加客氣了起來,心想這個女子極有可能在日後成為殿下的枕邊人,還是處好關係比較好。於是,他連忙有些諂媚地笑了起來:“不耽誤不耽誤,姑娘的傷就由老夫負責。殿下的傷你不用擔心。”一邊說著,他一邊查看子幽紅腫的右腳踝,傷得這麽嚴重,唉。可是…貌似之前已經正過骨了?


    他有些疑惑地抬頭,盯著子幽淡若白梅的臉,然後有些尷尬地開口問道:“老夫見姑娘這腳傷之前似乎是處理過…不知是…”他欲言又止。


    “噢,之前蕭湛為我正骨過。”子幽回道。


    “噢?”灰衣人轉身興奮地像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一樣與陳叔互相看了一眼,果真有情況。殿下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為子幽正骨,看這手法,應該確實蕭湛的手法無疑。


    “怎麽了。不好麽?”子幽見他和陳叔對視,不由得有些擔心。


    “沒事沒事,正是因為處理及時,姑娘才可以恢複得比較好。”灰衣人見她擔心,連忙回答:“隻是這幾日姑娘務必好好休養,先把腳傷養好,不能輕易走動。老夫會天天按時來為姑娘敷藥。”


    陳叔聞言也點了點頭,走了過來,禮貌地對子幽說道:“子幽姑娘就放心吧,先安心休養,萬事不用操心,先在我們這裏把傷養好。”


    子幽見他們如此客氣,本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慢慢開口回道:“那好吧。麻煩各位了!”


    “不麻煩。不麻煩!”老人見子幽答應,充滿皺紋的臉上頓時笑容綻開,然後馬上走回桌邊為子幽寫起了方子來。


    而子幽隻是倚在軟榻上,看了對麵床上的蕭湛一眼,心中突然有種模糊的感情一閃而過,但是她什麽也抓不住,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她將視線收了回來。


    接下來幾天子幽就和蕭湛同住在一艘大船上,本來陳叔曾經提出要再為子幽單獨準備一艘船休養,但馬上就被陳大夫以腳傷不便移動的理由阻止,子幽雖然覺得怪怪的,但是又不好說話,隻能接受了。於是,就變成了如此奇怪的場景,精美巨大的船艙內睡著子幽和蕭湛,而蕭湛睡在精致的大床之上,子幽卻臥在床對麵的軟榻之上。


    沒想到隻是因為落水,他們竟也慢慢飄出了這麽遠,再加上沿路山峰眾多,所以當初陳叔等人在意外耽誤行動後一時便難以尋找到落水的蕭湛和子幽,後來,他們發現了蕭舫的人,於是便暗暗跟在他們的後麵,才終於找到了中毒昏迷的蕭湛。


    雖然路途離帝都有一定距離,但絕非是需要幾日的路程,但是這短短的一點路程,子幽等人在船上竟也走了三日之多。因為陳叔和陳大夫在途中總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將船停泊在沿途的路上,像什麽今日日頭太大,避過正午,下午再啟程,傍晚又是早早停下,說是怕天黑不好前行,會遇到危險什麽的。然後就是陳大夫真假難辨的蕭湛傷情需要減速前行的理由,讓有些無聊和不習慣的子幽每日都坐在軟榻上看著窗外靜水無波的朔江,感到既無奈又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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