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些水果十分新鮮,快嚐嚐吧。”這時候疏桐的聲音突然從珈藍身後傳來。


    於是,一直看著子幽的珈藍慢慢地回轉身子看過去,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看著疏桐。


    疏桐講話時顯然沒有料到珈藍會在這個房間裏,於是微愣了一下,然後麵色極不自然地向珈藍福了一福:“公主。”


    珈藍看著她別扭的表情,知她是不喜歡自己,但是作為一個公主,她還是笑吟吟極有風度地笑道:“疏桐姐姐快快起來。”


    疏桐不自在地起身,將手中捧著的水果放在了桌上。然後又下去沏了茶上來。


    “公主請喝茶。”疏桐恭敬地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珈藍麵前,珈藍看她這個樣子伺候自己,“撲哧”一笑,嬌豔的臉上有種驕傲的神色,她故意地瞥了子幽一眼,然後假裝生氣地嗔道:“疏桐姐姐對珈藍怎麽如此生分?總叫我公主公主的。”


    疏桐尷尬地訕笑,低著頭回道:“奴婢不敢。”


    珈藍咯咯笑著,搖頭歎道:“姐姐果然與我是生分了。我從小和湛哥哥一起長大,你還不知麽?以前你不是這樣的,難道…”說到這裏,她特別停下來,看了子幽一眼,別有意味地說:“難道因為子幽姐姐來了,你就不和我好了?”


    珈藍此刻說話的語氣完全像個因為未受到關注而不滿的童真少女,但是疏桐知道她底下的意思,隻是沉默地不回答。


    “好了,我打擾姐姐很久啦,該說的也說完了,珈藍就先走了。”她從位子上站起來,最後高傲地看了榻上的子幽一眼,轉身就迤迤而去。


    子幽無奈地和疏桐對視一眼,然後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姐姐,珈藍公主就是這樣,她說了什麽嗎?姐姐可不要放在心上啊。”疏桐走過來對她道。


    子幽淡淡地搖搖頭,回道:“沒說什麽,她就來了一會兒,公主隻是被寵壞了。”


    疏桐撇撇嘴,頗有些置氣地坐在了子幽對麵:“她見誰都姐姐姐姐的叫得親熱,還總是和丫鬟們打趣什麽的,你看她笑起來十分純真不害的樣子,肚子裏不知道有多少壞水呢。”


    子幽聞言,不禁抬眸看向疏桐,臉上神色一凝,突然十分嚴肅對疏桐說:“她好歹是公主,你說話小心些,切莫禍從口出,惹禍上身。沒評沒據的事,不能胡說。”


    看來子幽是擔心自己呢。疏桐雖覺得子幽如今有些嚴肅,但也知她是為自己好。於是連忙聽話地點頭,有些討好地對子幽說道:“姐姐不要生氣,我曉得的。再說,我是公子的丫鬟,公主就算再不喜歡我也不會對我下手的。但是…”她突然放低了語氣,湊近了子幽耳邊,緩緩繼續道:“公主從小就是一個麵善心狠之人,她和我們丫鬟親近,私底下卻在自己府中不知道是因為心情不好,還是驕縱鬧騰,都是拿丫鬟出氣呢。”


    子幽聽著,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臉上依舊是一片平靜之色。


    “她以為在我們公子麵前裝良善公子便什麽也不知麽?公子,對她,清楚著呢。”她冷冷笑了一聲。


    “姐姐,疏桐覺得,你才是最適合公子的人,疏桐從小伺候公子,公子喜歡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曉得麽,公子不過隻是為了珈藍公主背後的昌王爺才勉強應付她罷了。”


    子幽聽見她竟然把自己和蕭湛扯在了一起,本來已經恢複的臉色突然又變得不好看起來,她雖喜歡疏桐的俏皮可愛,平易近人,但她這樣說萬一傳到蕭湛耳裏,豈不是又讓他誤會自己對他有意麽,到時候如果他又像之前那樣直接不顧自己臉麵地拒絕自己,自己如何繼續和他合作下去?


    思及此,她微微有些不悅,於是不免冷了聲回道:“蕭公子那樣身份的人,子幽是配不上的。我也從未做過這等夢,你這丫頭,以後再這樣亂說,我是一定不饒你的。”


    疏桐有些委屈,她隻是說出自己想說的話罷了,卻不知道子幽會真的生氣,她不免有些後悔,她下意識地想道歉,卻在看見子幽的臉時不知如何開口了。


    有時候,她是真的覺得,姐姐和自己的公子,是十分相像的。明明好像能親近,卻實際上讓人覺得之間隔著萬水千山,這是一種隻能仰望卻無法真正觸碰的感覺。他們兩人明明隱隱讓自己直覺地覺得有什麽,但是卻什麽也沒有。像這次,公子把自己派過來照顧子幽,好像是很關心看重的樣子,卻從入府後,再也沒過來。而子幽,也是幾乎不提自己的公子,更沒有過去看他一眼。


    於是,她沉默了下來,有些遺憾地歎了一口氣,低著頭,開始輕輕地為子幽削梨。


    子幽看著疏桐失望的神色,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想起那個同樣冰冷的人,他不喜自己接近,他們隻是利益所係,這樣才是最好的。慕容昊,她輕輕在心裏念著這個名字,這個男人,才是她該去想的人罷。


    過了幾日。


    原本平靜的帝都突然有些躁動,聽說之前一直因病告假在家休養的四皇子慕容昊突然在今早的上朝時出現,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向皇帝呈上了自己這段日子在江南調查貪腐案的結果,他呈上的調查結果中清楚地反映了這次因春旱而下放的賑災款大多數被當地太守貪汙的事實,造成朝廷的賑災款無法發到災民手中,江南春旱嚴重之地始終無法耕作,百姓怨聲載道的情況。


    而據他掌握的情況來看,這些太守吞下去的銀子又有很大一部分被他們孝敬給了當朝右相蘭隆。一時間,滿朝嘩然。聞此駭人實情,皇帝震怒,當場將奏折擲於右相之前,質問其失職之罪,並立即下令將江南貪汙的太守一幹人等撤職,抄家押送進京,由四皇子慕容昊親自審問。


    右相見皇帝欲以此治自己之罪,竟失態地老淚縱橫,連忙當場跪地否認,說此事不實,自己對此事根本不知情,懇請皇上徹查,給自己個清白。


    四皇子見蘭隆意欲撇清自己和貪汙案的關係,當場又拿出了從太守府搜出的蘭氏與這些官員的通信書件,信上清清楚楚地反映了蘭氏與這場貪腐案存在著聯係,證據當前,此時無疑是扳倒蘭隆的好時機,卻有人站了出來,正是蘭隆的弟弟蘭馳,他此刻臉上皆是一副後悔羞愧的神色,他突然走出來跪在蘭隆身邊,向震怒中的皇帝表達自己的罪過:“皇上明察,這件事和右相無關,右相毫不知情,是我偷偷瞞著他做的。”


    聞言,一直背對眾大臣的帝王轉了過來,陰沉的眼中閃動著複雜的幽光,他沉聲開口對跪在地上的蘭馳說道:“你不要因為他是你兄長就想為他開脫!”


    蘭馳顫抖著,不敢看皇上一眼,但還是帶哭音地低頭回道:“皇上,臣…愧對皇上,愧對兄長!兄長一直秉公辦事,未曾參與到此等事情之中,是臣一時起了貪念,瞞著兄長做的,皇上!求皇上治罪!”


    蘭隆顯然之前沒有料到蘭馳會出來為他頂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當蘭馳說完後,他也就順水推舟地向慕容駿回道:“皇上!臣…確不知情啊!”一邊說著,他一邊做出痛恨蘭馳自作主張,知法犯法的表情,而自己實為有拳拳報國之心的姿態。


    “皇上,臣也覺得,以右相為人來看不會是做這種事的人,應該是蘭馳瞞著右相做的,求皇上明察,萬不能讓一直為國操勞的右相蒙冤啊!”又一位大臣站了出來。


    “皇上明察!”同時,數個大臣也跟著站了出來。


    “蒙冤?那孫大人的意思是我陷害右相了?”慕容昊原本柔和的臉上此刻全是冰冷。


    首先出來說話的孫大人心中一顫,於是連忙斟酌地恭敬回道:“臣自然是不敢,臣隻是說做這件事情的未必是右相罷了,右相未必知情。就如蘭馳所說,是他一人所為罷了。”


    慕容昊官服袖子下的手不由得暗暗握緊,輕蔑地“哼”了一聲不再看他們一眼,仍是轉過身去,躬身向皇帝勸道:“父皇,這件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蘭隆授意,父皇切勿相信他們的開脫之辭…求父皇嚴懲這些侵吞賑災款,荼害江南受災百姓的罪人!”他字字懇切,句句都可見其堅定之意。


    “求皇上明察,嚴懲這些貪官汙吏!”一直以清廉著稱的廷尉陳盈科在慕容昊之後也從百官中走了出來,站在慕容昊身後不遠處躬身向著大殿之上的皇帝慕容駿勸道。


    而慕容駿則一直陰沉著臉,看著眾人一言不發。


    “皇上!老臣冤枉!”蘭隆執著地叫道。


    “父皇!請父皇三思!”這是慕容昊的懇請聲。


    慕容昊犀利的眼光在眾人臉上逡巡,正當眾臣以為他心思未定又準備再次規勸之時,他卻突然擺手讓那些聲音靜下來,他看了在殿下一臉冷然的慕容昊一眼,終是將視線移開:“將蘭馳撤職法辦,發配孟州。右相暫時回家中思過,具體處置待事情徹查之後再做定奪!”他說完,擺袖憤怒地離開。


    “父皇!”慕容昊仍舊不死心地向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但慕容駿並未回頭,於是他隻能看著蘭馳哭哭啼啼地被上殿來的侍衛拖下去,而蘭隆仍是跪在地上,一臉沉痛羞愧的神情。慕容昊見像今日如此大好時機就這樣白白逝去,心中忿恨異常,但他仍控製住了自己,隻是冷冷地看了殿內蘭氏朋黨一眼,轉身就走出大殿了。


    蘭隆原本仍是哭著,但此刻,他慢慢抬起頭來,看著慕容昊憤怒的身影,心中暗暗笑了起來。


    想扳倒我,你確實還差一點。他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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