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寧沒有覺得楚都和莫家的別莊有什麽不同,每天過的都一樣,困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裏哪裏都不能去,當然也不想去,眼睛看不見的人,你是要去見識不同的風景還是不同的人呢?隻能徒增別人的麻煩罷了。(.)


    當然真要說起來還是有些不同的,每天固定時辰喝的藥多了起來,大夫看診的次數多了些,每隔一天還要接受針灸。


    那些大夫們也和別莊的普通大夫不同,他們謹言慎行,不多一句嘴,從來不跟她說她的病情,隻是來時和走時禮貌冷淡的打個招呼而已,這讓她想起了宮中的禦醫們,那是很吃力的工作,因為生病的人心情總是不好的,低落易爆,首當其衝被遷怒的一定是下藥下針的醫生們。所以禦醫們總是活的很忐忑,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於是莫家請來的大夫讓她想起禦醫,或者他們本來就是。


    因寧煩躁的喝下手裏的藥,苦的她皺緊了眉頭,黑暗的懊惱讓她煩躁不堪,狠狠的把藥碗砸在地上,聽見破碎的聲音,她一陣悲痛。


    “……”小環看著她發脾氣的樣子,什麽也說不出來,她自然是可以理解這些行為的,這如同被拴在黑暗的牢獄中,因為看不見也因為沒有自由,這些她都是明白的。(.無彈窗廣告)


    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被瓷碗碎片紮破了手,沒有忍住輕聲叫了下,而冷靜下來,有些後悔的因寧自然聽的清楚。


    “小環怎麽了?是劃傷了嗎?”因寧著急的詢問,伸手想要摸到小環。


    小環連忙把沒有受傷的手遞給她道:“奴婢沒事,奴婢很好!您別亂動,當心碰傷了自己。”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因寧黯淡了神色,很是過意不去,也有些雄,小環的年紀和自己比大不了多少,相處了這麽久也明白她是個相當聰明伶俐的姑娘,卻是因為父親犯了大獄,連坐為奴,入了奴籍,入奴籍是個很嚴重的事,這代表,你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產業,隻能在賤奴之間通婚,並且可以給主子任意買賣,往後的孩子也隻能入奴籍成為主人的財產,永世不能翻身。


    身份就像是道可怕的詛咒,讓人無法擺脫。


    這裏的等級製度相當嚴格,由低向高為奴、平民、貴族和皇族,而這四類等級中又分為若幹不同的等級,且各等級之間來往森嚴,不能同桌不能同船不能同車,高位的人優越,低位的人自卑,由來已久不容改變。


    “小環,我可以問一些關於你的問題嗎?”雖然在閑聊的時候對她的身世已有大致的了解,也知道提起往日對她來說是種傷害,但是因寧還是躊躇的問出了口,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自己目前的處境,並且想要靠自己的能力盡量的改變現狀。


    “小姐,您有什麽話,直接問奴婢就是了!”小環把人帶到離碎片遠一些的地方重新坐下,她看著因寧,想要在她的麵容上看出一些什麽端倪。


    “……小環,從一個富家千金淪落為奴,你是否怨過,是否有些時日連活下去都覺得艱難?”因寧一字一頓的問完問題,而這些問題讓小環有些不知所措,從來沒有人問過這些問題,於是她按實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自然是難過的,生活中離了仆人和家人,寸步難行!一切都隻能靠自己了,而當時是想不到多少的,什麽要出人頭地,為父報仇,那都是要在能夠生存這樣的基本條件成立的情況下才能有的想法。”事實上也真的是如此,當時的她,還不滿十歲,隻是想著要活下來就夠了。被帶到人販子賣的時候,命運未知,她隻能任憑宰割。


    她還算走運,被莫家買了去,如果給賣到青樓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如今是什麽樣的日子就想像不出了。


    “我現在也很好,憑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每日的生活也算好,活計輕鬆,主人也和氣。我沒什麽埋怨的了。”小環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因寧不一樣,她和自己相同,甚至比自己還要可憐,她原本是站在最高處了,如果不會叛亂,她將一生都生活富足,做全天下最高貴的女人,而如今,在逃難中傷了眼睛,被人束縛,眼睛看不見身體失去自由,就連心也是彷徨驚恐的。


    “是啊!”因寧歎氣點頭,屋子裏很溫暖,一絲風也不透,外麵還是嚴寒的吧!這真的已經不在懷安了,懷安的冬天很幹燥,屋子裏燒火的時候,一般會在爐上吊水壺燒水,蒸汽能夠濕潤空氣,才不會使人上火,而這裏不一樣,今天還在下雨,空氣裏一直是濕冷濕冷的,每天穿的衣服都要仔細的熏幹,這樣才好穿。


    “……楚都什麽樣子的?”因寧忽然開口問,小環正要回答,卻被屋外的聲音打斷。


    “楚都很漂亮,城中水道交錯,很多人家都要劃船出門,楚國的王宮就建在大湖邊,叫未央,百姓們卻習慣稱為湖宮!”


    來人的聲音很溫和,但是卻讓因寧渾身一震,她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不由自主的站起來,眼睛看不見,她卻盡可能的睜大!


    “……因寧!”來人走到她的麵前,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指尖冰涼還有一些:“你還好嗎?”


    “……蘇子默!我早該想到是你。”因寧的聲音淒苦而絕望,她癱倒在身後的椅子上,一時間淚流滿麵。


    “因寧,你還好嗎?”蘇子默苦笑半蹲在因寧身前,才短短時日,原本生活中隻有愉快和好奇的女孩子,變得憔悴而傷痛。


    “我……好不好,難道你不知道嗎?”因寧垂下眼,法說出來手緊緊的握著扶手,指甲掐在堅硬的硬木上,生疼的。


    現在若是說理由什麽都是假的,蘇子默拉過她的手,一時間竟然感到內疚:“對不起,我有我必須做的事情!不能保護你,我很抱歉。”


    “沒什麽可抱歉的,我們之間的婚約明明就是建立在互助的基礎上,如今……我再不能給你什麽了,所以一切到此為止吧!這樣對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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