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晚上7點30分。


    毒物煉金區的煉金室內。


    夏佐在煉金台前操作鼓風機,維持坩堝內的溫度,密布細小氣泡的青綠色液體在堝內翻滾,將一縷縷青煙送入空氣中。


    幾分鍾後,水份蒸發殆盡,堝壁上凝結一層焦脆的黃綠色薄殼。


    他用削尖的鍋鏟,鏟落薄殼,再用石臼把它們搗碎成粉末,接著倒入預製的藥水,二者攪拌混合作為底藥。


    加入三滴墨汁狀的柳青素,黃綠色的藥水變為黑色。


    拉一下鼓風機的繩環,小火轉成中火,坩堝附近燥熱起來。


    坩堝的右邊是放置原材料的儲物櫃。在它的側麵,釘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


    夏佐向上推開木盒的側蓋板,伸手在盒子裏摸索到按鈕,輕輕按下後,一條自行攪拌臂從中展開。


    他把長柄湯勺的把手塞入攪拌臂的插槽裏,再在湯勺把手的末端圓孔裏塞入一截橫置的木梢,防止在攪拌過程中湯勺從攪拌臂上滑落。


    輕拍攪拌臂的關節處,攪拌臂便開始自動攪拌。


    這段蒸煮工序的耗時比較長,正好用來處理另一種基礎毒素。


    夏佐從毒素櫃上端來一個圓筒狀的瓷缸,大概有人的腦袋那麽大,缸身從上到下同等粗細,缸口用三層油布密封。


    揭開油布,裏麵是一堆濕漉漉的海帶片,散發濃鬱的大海腥味。


    夏佐用鑷子取出一片海帶,在一塊鐵板上展開平鋪,讓深綠色的海帶緊貼光滑的板麵,再花費些許時間,仔細地抹平每一處褶皺。


    在煉金燈具的光芒照射下,可以隱約地看見,有數條如同發絲一樣的黑色細線在海帶裏遊動。


    夏佐密封瓷缸放回原位,將鐵板放到另一座火爐上,拉動鼓風機的繩環,用小火加熱鐵板,像做燒烤一樣往海帶上塗抹油劑,用鑷子給它們翻個身,再次塗抹油劑。


    連續兩次拉動繩環,小火轉為大火。


    大片白色的水霧從鐵板上蒸騰而起,海帶在滋滋滋的水濺聲中萎縮,那些黑色細線掙紮般劇烈遊動,但始終無法鑽出海帶,隻能在裏麵來回打轉。


    夏佐拎起海帶片的一端,讓另一端在滾燙的鐵板上滑過,再反方向換一麵滑過,讓海帶片的正反麵都受到高溫的洗禮。


    短短十餘秒內,海帶的邊緣便因脫水而向內蜷曲。


    他第四次拉動繩環,關閉火爐的出火口。


    爐內的火勢漸漸衰減,爐灶側邊的小口輸送空氣,維持火苗的態勢,不讓爐火徹底熄滅。


    鐵板的餘溫,把海帶片烤製成一根枯黃的細棒。


    夏佐左右手各握著一把大鐵鉗,夾住燙手的鐵板來到坩堝邊上,鼓起腮幫輕輕一吹,枯黃細棒飄到堝裏。


    水麵湧出一層黃褐色的水沫,黑色細線浮出水麵後分解成碎末。


    湯勺攪動幾下,液體變成青綠色。


    夏佐回頭看一眼躺在軟沙發裏的導師,對方仍舊沉浸在冥想中。


    剛才那一番火熱的燒烤,不管是響聲還是氣味,都沒有打擾到對方。看來冥想狀態不會輕易被外界中斷。


    他將目光放回到坩堝內。


    基礎毒素混合形成複合毒素。


    複合毒素與特定的溶劑混合,即可調配出毒劑。


    他倒入最後一份材料——一大碗薑水,這是本次製毒的溶劑。


    接下來需要蒸煮10至20分鍾,具體的話,要按照色澤和濃稠度來判斷是否要停火。


    異味飄散在煉金室內,空氣中的毒素濃度越來越高,扣血速度緩慢上升。


    夏佐在過去幾個月裏,發現了探知術的另一個妙用。


    原先,他按照扣血速度來估算坩堝內的情況,勉強把毒劑的品質維持在優良的水平。


    直到有一天,他突發奇想地,向堝內尚未成型的毒劑丟出探知術,才意識到自己先前有多笨…


    “探知術。”


    ..


    【道具名稱】青骨毒劑


    【道具類型】毒劑


    【道具品級】見習級


    【道具品質】當前完成度72%


    預計15分鍾後,完成度將上升至93%


    預計21分鍾後,完成度將從93%回落至75%


    【關聯抗性1】水係抗性


    【關聯抗性2】風係抗性


    【關聯抗性3】土係抗性


    預計三係抗性均達到0.5%後,此道具對宿主的影響將顯著降低。


    【道具說明】製作者為夏佐


    【道具效果】


    飲下整瓶後,將會獲得1層易傷效果,軀體所受到的傷害提高10%,效果持續10秒。


    ..


    夏佐耐心等待片刻,在第14分30秒時提前關閉爐火,擦幹淨湯勺和攪拌臂,把後者收回到方盒內。


    坩堝內的青綠液體大概有一半左右,可以裝滿5個茶杯大小的玻璃瓶。


    這是今晚的第二份毒劑,在此之前,他已經製作了二十幾支黑目毒劑。


    除了這些以外,專門放置成品毒劑的置物架上,還有十幾瓶數月以前製作的白齶毒劑。


    毒劑隻要保存得當,保質期至少是3年起步,不用擔心過期變質,倒是得時刻留意是否有泄露的跡象。


    夏佐把自己製作的所有毒劑,在置物櫃上排放整齊,走進小教室裏叫上安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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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多毒劑!”


    安茹兒一來到煉金室,便發出一聲低呼,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怯生生地看向軟沙發裏的庫洛夫。


    夏佐比劃“噤聲”的手型。


    庫洛夫隻在製毒的時候嚴肅萬分,平常時候一直表現得很隨和,但這不能成為不尊敬他的理由。


    他曾詢問過庫洛夫,為什麽要在煉金室裏冥想,而不是開設一間專門的靜室。


    庫洛夫隻說了一句話:


    “製毒會接觸毒素,毒素會讓人喪命。”


    星夜學府創立二百年來,從未有人因毒素而死亡。


    首要歸功於庫洛夫的治學嚴謹和對學生生命安全的責任感。


    其次,便是精神屬性的作用。


    精神屬性值超過9點,可以看見元素光芒。


    數值越高,光芒的清晰度和亮度越高。


    夏佐拉著安茹兒來到置物櫃前,順便對她使用探知術。


    ..


    【精神】14


    ..


    安茹兒從入學到現在,精神數值提高了4點,還差1點就到了成為法師學徒的最低門檻。


    怎麽會提升得這麽快?


    夏佐心裏閃過一串問號。


    想不明白..或許是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有的人天生適合通過讀書的方式提高精神。


    夏佐覺得,自己的這具軀體,可能正好相反,不適合提升精神,在金手指幫助下,才勉強趕上學府學生的進度。


    否則,怎麽解釋初始的精神屬性值隻有1點..


    他按耐住心中的思緒,給安茹兒遞過去一支小手指大小的毒劑瓶,“你觀察一下這裏麵是什麽?”


    安茹兒把這支毒劑瓶舉過頭頂,對著天花板上的煉金燈具打量纖細的瓶身,和瓶子裏粘稠的黑色液體。


    “唔..有一絲絲青色的光芒在遊動,好像是風係元素的痕跡,還有..褐色的小光點,這應該是土係元素的痕跡。”


    安茹兒握住瓶口的木塞,“我可以打開聞一聞嗎?”


    夏佐點點頭,“可以。不過,這瓶毒劑沒什麽味道…”


    “啵”瓶塞被拔出。


    安茹兒扇動鼻翼,吸入一些毒劑的氣味,閉上眼睛皺眉說道:


    “確實沒味道。唔..我想想,好像在《毒劑百科全書》上見到過這種毒劑。”


    “想試一下嗎?試一下就知道它是什麽毒劑了。”


    夏佐咧嘴一笑,有點好奇對方試藥的反應。


    “嗯!”


    安茹兒一點腦袋,下一秒便把毒劑倒進嘴裏。


    夏佐沒想到她動作這麽利索,連一點兒猶豫都沒有,趕忙把她拖到椅子上坐下,“快趴在桌麵上。”


    安茹兒看著他眨眨眼,手指在耳朵邊上畫了幾個圓圈。


    這是毒劑的失聰效果發揮作用了。


    夏佐向她比劃出閉上眼、趴在桌上的動作,卻發現對方毫無反應,隻是眼神迷離地看著自己。


    安茹兒的瞳孔放大,眼球漸漸變為黑色,看上去有些詭異。


    幻視效果中,視野裏的所有事物都會出現扭曲。


    與此同時,瞳孔放大之後,對光線的敏感度會顯著提高。


    夏佐體驗過幻視效果,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擔心自己的動作會嚇到對方。


    “青色的,紅色的,褐色的,水藍色的…哇哦~你身上有好多像小星星一樣的光芒。奇怪呢,平時看不到,喝了這支毒劑後反而能見到了。”


    安茹兒眯起眼、嘴角上翹,仿佛麵對著美麗又迷人的事物。


    這下輪到夏佐蒙圈了。


    敢情這黑目毒劑的幻視效果表現,也是受到精神屬性影響的。


    元素光芒對他這種精神屬性不及格的人區別對待,這也就算了。


    怎麽連自己親手製作的毒劑也這樣..


    我真是丟雷..


    夏佐強忍著捂臉拍額頭的衝動,依舊保持站立的姿勢。


    1分鍾的毒效時間很快就過去。


    安茹兒身子微顫,瞳孔瞬間恢複到原樣,凝視著眼前人笑道:


    “好棒呀,這支毒劑能幫我看到更多元素的光芒呢。這真的是毒劑嗎?嗯…應該是黑目毒劑,對嗎?”


    “咳,是黑目毒劑沒錯。”夏佐扶額說道,心念一動,再次向對方使用探知術。


    ..


    【抗性】


    【【風係抗性】3%


    【【水係抗性】2%


    【【土係抗性】0→0.007%


    ..


    安茹兒喝下黑目毒劑後提升了0.007%的土係抗性,其餘兩個抗性因為超過了0.5%,沒有出現變化。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安茹兒走到置物櫃旁,拿起第二支黑目毒劑喝下,緊接著坐回到椅子上。


    這是不是有點太莽了…


    夏佐被對方的舉動震驚,立馬回想起第一次上解剖課的場景。


    安茹兒在他的慫恿下解剖了一隻小白鼠,然後強烈要求再來一隻..


    這丫頭似乎有一種潛藏的野性,隻要稍加引導便會釋放出來。


    以後得多加注意..


    他再次僵住身子,任由對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輕點。


    “1個..2個..3個..唔,它們鑽進去了,我看不到了。”


    安茹兒失望地收回手指,停頓數秒後欣喜地笑道:


    “呀~又出來了。我再數數看。1,2,3..”


    聽著她的笑語,夏佐的心情漸漸沉重。


    如果這些顏色各異的小光點代表著元素抗性..


    安茹兒在喝下黑目毒劑後,可以看清他身上的抗性狀況。


    那…沒喝下黑目毒劑的教授們能看到嗎?


    有幾乎百分之一百的可能,自己這段時間的抗性提升,沒有逃過教授們的觀察。


    夏佐在腦海中翻出自己的人物模板。


    ..


    【等級】LV.11


    【經驗】1250/1400


    【抗性】


    【【火係抗性】2%


    【【水係抗性】0+0.5%→0.5%


    【【土係抗性】0+0.5%→0.5%


    【【風係抗性】0+0.5%→0.5%


    【活力】14


    【感知】4+1→5


    【意誌】3+2→5


    【精神】2.8+5.2→8


    【自由屬性點】0+1+2→3


    (其餘無變化屬性,全略)


    ..


    過去四個月,他把自製毒劑當水喝。


    要不是不能帶到毒物煉金區外麵,他都想背上一大包毒劑邊看書邊喝,邊上課邊喝。


    水、土、風三係抗性已經全部達到見習級煉金師的頂峰。


    現在喝下見習級毒劑後,隻能收獲最基礎的經驗,和極其微弱的意誌屬性獎勵了。


    毒劑方麵的收獲劇減,他就把心思花在閱讀上。


    7門煉金術通識課程的25本通識課程教材,悉數收入【知識儲備】庫,一共給了4.8點精神,其餘的0.4點來自於課外讀物。


    就目前的狀況下,他自認為直接參加通識課程考試都不成問題。


    他還在猶豫著拿什麽名次,做什麽偽裝呢,哪想到自己的抗性變化,很可能一直暴露在教授們眼中..


    夏佐眼神複雜地瞄了一眼軟沙發的方向,心中卻沒有太多的擔憂。


    在開學後的第2個月,馬森和布蘭登先後犯錯,被強製轉到藥劑煉金學科。


    從那時起到現在這一刻,他和庫洛夫獨處了兩個月,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善良與隨和不是偽裝,而是天性如此。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佐默然歎息,收拾起臉上的落寞,擠出笑容拿起茶杯大小的毒劑瓶說道:


    “要試試這個嗎?青骨毒劑,毒效時間很短,隻有10秒鍾。”


    安茹兒察覺到眼前人的情緒有些低落,低下頭囁嚅道,“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


    在整個學府裏,對我最了解的人是庫洛夫,第二個就是你了…夏佐伸手摸摸她頭頂的發髻:


    “沒有,我隻是想到自己的精神海洋開發程度還差一點…”


    安茹兒拉起夏佐的手晃了幾下,仰頭噙笑說道:


    “沒事噠,我會等你的。我們一起成為法師學徒。”


    夏佐在她的腦袋上輕拍一下,“別拉著了,教授還在後麵。”


    “噢..”


    安茹兒拿起茶杯大小的毒劑瓶,看向牆上的掛鍾,“晚上8點,我們要回去嗎?”


    “都已經這麽晚了..”


    夏佐沉吟幾秒,說道,“那我們回宿舍吧,如果你明晚沒課的話,我教你製作黑目毒劑。”


    “嗯嗯!嗯嗯!”


    安茹兒連點腦袋,滿眼期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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